喊什麽姑娘,難不成想占咱家夫人便宜?!小子,你還想不想活了!


    男子一窒,雙唇顫抖了一下,繼而垂下纖長的睫毛,整個人顯得有些晦暗而悲傷。


    小桃兒正準備繼續叱罵的語言,因為這突然一幕,而噎在的喉嚨中,瞠大眼睛,直犯嘀咕:她還沒怎麽著他吧,有必要這麽難過嗎?


    “小桃兒,走吧。”靳長恭連一眼都不曾施舍給那名男子,淡淡地喊了一聲。


    “可是——”小桃兒撅起嘴巴,怒尤未盡地瞪著那個男人。


    “外麵很無聊,我想丘了,我們迴去吧。”靳長恭蹙起眉頭,眼底黯淡無色,不知道為何一離開丘,她就感到一股無力,了無生趣。


    “呃?哦,好。”小桃兒見夫人大量,便再瞪了一眼那個男人,兇巴巴道:“我警告你啊,下一次再這樣,等我稟告城主,一定不饒你,哼。”


    扮了一個鬼臉,小桃兒便揚著嬌俏的下巴,跟著靳長恭耀武揚威地走了。


    而她們兩人身後,卻不知道那抱著小孩子的男人一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靳長恭的背影。


    ——


    黎城城主府


    珠簾繡幕,畫棟雕簷,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窗外仙花馥鬱,異草芬芳。


    房內燭火搖曳,荼蘼花紅帳內一片影影映映,床畔旁爐火融融,錫鼎裏有嫋嫋的沈香青煙升騰起來,令整個房間溫暖如春。


    “恭兒,今兒個去哪裏逛了?”閭丘雙臂似攏似擁著靳長恭,將她腦袋靠在他的腹部,指尖若有若無地梳著她綢鍛般柔順的黑亮長發。


    “城中西街。”靳長恭抓住他的一隻手,撫向她微燙的臉頰,如滿足的貓咪眯起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一靠近他,她就感到身體有一種奇異的熱度。


    傳聞中戀人間的溫度,是兩個人肌膚相親時的溫度,是徘徊在病態和正常人理性邊緣的溫度。


    比是比正常人體體溫略高一點,比要比三十八度低一點。


    一種微微發燒的眩暈。


    也許在三十九度二的身體裏正蘊育著噴薄將出的熱烈和瘋狂……


    靳長恭看著閭丘,眼底縈繞著妖嬈的霧意,她自問,她是愛著他的嗎?她的身體是因為他而發熱嗎?


    閭丘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褪下那一身華服厚實的錦袍,身披一件水薄緋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淺笑地問道:“城裏有遇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嗎?”


    靳長恭沉默。


    她正在思考——什麽叫有趣呢?她現在離開了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索然無趣。


    閭丘為她的沉默而歎息一聲,指尖一勾,令她抬起頭,再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幔上垂掉著翡翠珍珠串簾,偶爾發出叮鐺聲響


    “告訴我,怎麽了?”指尖細細地摩挲著她稚嫩的肌膚,閭丘伸出粉膩的舌頭she情地舐舔著她的頸間的嫩肉。


    “什麽怎麽了?”靳長恭躲了躲,臉紅心跳,望入閭丘的眼中卻什麽都沒有,如斑鹿般清澈見底。


    但閭丘卻眼中一刺,突然有一種衝動湧上,也是第一次他主動提起這個他一直避之諱如莫深的話題:“恭兒,你可還記得八歧塢的公冶夙?”


    公冶夙?


    靳長恭一怔,在閭丘越來越幽深的目光下,終於歪了一下腦袋,輕輕頷首:“認識啊,他怎麽了?”


    “如果我說……他要快死了,你怎麽想?”他淡掃娥媚眸含春,撩起她一縷長發,嗅入鼻尖,語氣宛轉如冰泉冷弦,亦似繃緊的弦聲,下一刻便會斷如裂帛。


    靳長恭靜靜地看著他,表情帶著一種木然地無所謂,啟唇道:“死了便死了罷,那與我何關?”


    “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不高興?”閭丘驀地驚看她,所有動作一滯,沉聲慎重地問道。


    靳長恭眼底的霧意越來越濃,令她的眼睛撲朔迷離,她淡淡道:“我高不高興無所謂,隻要丘你高興就行了。”


    高興?當然他很高興,終於他能夠完全擁有她了。


    此時,她會為他喜而喜,為他怒而怒,她一離開他,便會不安茫然,她全身心地依賴著他,他很高興,亦很滿意。


    但——為什麽一觸及那種失了原味的目光卻冷閭丘心底產生一種慌亂狂躁。


    他幹澀著嗓音,緊緊地看著她:“恭兒,你想不想……出黎城外麵走走?”


    靳長恭很幹脆地搖頭:“不想……丘,我又有點頭痛了。”


    她拱了拱身子,偎依進他的懷中,將頭埋進他的胸膛。


    “恭兒……”


    “丘,夫君,我想睡……很暖……陪我……”


    聽到“夫君”那兩個字,閭丘整個僵住了,良久,他才軟下身子,伸臂將她抱住,眸光柔軟地看著靳長恭沉睡。


    紅 燭高高燃燒,映著帳簷上下懸滿五彩攢金繞絨花球,下麵墜著尺來長的赤紅穗子,他摘下麵紗,看向窗外,看著天空飄著的雪花,一朵一朵優雅的落下,綻開出那絕 世的美,雪花接一片雪花,看它一點一點變為透明的水珠,折射出一片慘烈的白,仿佛呈現的整個世界宛如一場豪華的葬禮。


    “你好像從 脫逃那場死亡後,便變了……你一直很忙,忙的都沒空搭理我,除非我一直纏著你,如影子那麽重地拖在你的腳步後頭,可是現在,你像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 裏,緊緊地粘著我,不願離我半分,可我為什麽卻覺得懷抱很虛無?”娓娓動聽的嗓音不似原來那般沉穩,反而透著脆弱的顫音。


    “以 前,你苦苦地纏著一個男人,我冷眼旁觀著,如今你身邊總會圍繞著各色各樣的男人,我卻很想一個個地殺了他們,我嫉妒地都快懷疑自己要瘋了。不過,現在他們 在你心中連一點地位都沒有,我反而不想殺他們了,讓他們看到你的眼中對沒有他們連一絲感情都沒有,那恐怕比殺了他們更難受吧,嗬嗬——”


    他的聲音彌漫著腐朽的空洞,在寂靜的房中,幽咽,凝固。


    “好想抱著你,可明明不是抱著的嗎……恭兒,跟我說一句話吧,恭兒,醒醒,好不好,否則我……覺得我快窒息而死了……”


    ——


    靳長恭在夢中感覺漸漸有什麽逝去了,她在一片黑暗中,雙手捧著一個閃耀著溫暖的光球,球中有著這一世驕傲恣意放縱的自己,有著這一世糾纏至深產生的各種感情。


    她伸出手指去觸碰,就在一刻,它如破碎的冰麵,在她眼前風逝流失。


    很空虛,有種快要淹沒地窒息感,她慌亂害怕地在黑暗中一直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到哪裏,終於在黑暗的盡頭,她看到一個人。


    他身著一身惹火似血的焰衫,妖嬈的火紅色薄紗飄飄逸逸,微微飄拂,風華絕欲,媚妍入神,逆光地一直在那裏等待著,他伸出雙臂,極盡神秘而魅惑。


    唯有那麽一個人,他一直陪著她,對她永遠不離不棄。


    “花——”聲音嘎然而止,她頓了一下,四周雨霧紛紜,如灑在竹葉上,沙沙沙沙,她才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丘?”


    “嗯。”他薄豔的紅唇,露出淺淺,卻勾魂奪魄的笑靨:“我在。”


    驀地,靳長恭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視線朦朧一瞬,才清醒過來,她看著自己赤身裸體地浸泡在一池乳白色的池水中。


    她手中似正握著一蓬勃生機物體,順勢看下,一驚一乍,手中不自覺用力。


    “哼啊~”男性弱點被她拿住,閭丘腿一軟,差點滑倒在淋池裏,他看著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因為渴望而彌漫著一層氤氳的霧意,令人忍不住沉醉進去。


    “長恭……”


    那聲音簡直就是一種呻吟,一種乞求的勾引,簡直銷魂蝕骨。


    靳長恭的心肝輕輕一顫,忽然明白,原來那能夠令人欲生欲死的妖孽就是這般……


    她受妖孽蠱惑,不自覺手上慢慢揉搓,他隨著她的頻率悶聲出聲,眉頭微皺,神情有些羞惱,又有些享受,那摸樣……說不出的引人……


    一室春光撩人,老不荒,地不老。


    ——


    一月二十,黎城


    “樞皇,神廟終於選擇了反擊,以華聖主為主攻,他召集的暗中潛伏的神武一族,並且聯合了夏國,祈國,秦國與靳國,選擇正麵與蒼國發動戰爭。”


    蒼帝微微躬身,那筆挺的身姿難以令人想象,那麽驕傲頂天立地的身影,竟會對別人卑躬屈膝,以示臣服。


    “他終於肯動手了,看來是通過什麽渠道確認了人在我手中,不過他倒也是厲害,竟然能夠勸得住這些野心勃勃的人物力往一處使。”黎城城主——閭丘似輕笑一聲,指尖輕敲桌麵。


    蒼帝沉凝著麵容,飛快看了一眼樞皇,便垂眸道:“他們估計不是因為他,而是……為了救出靳帝,才會選擇一道聯手的。”


    閭丘渾身瞬間爆發一種令人窒息的殺意,令蒼帝下意識全身緊繃,短促而痙攣地唿了一口氣。


    “所有妄想從我身邊奪走她的人,都、必、須、要、死!”


    蒼帝臉皮顫抖一瞬,袖袍下,他雙拳忍不住悄然握得死緊,青筋鼓動。


    ——


    一月二十一,清晨


    由於蒼國與神廟暗中結盟四國一役,牽扯範圍甚廣,蒼國亦迅速聯盟了其餘五大國,藍國,陽國,晉國,羅國,青國,誰也猜不到,軒轅大陸的戰爭是因為一個人,而將全麵戰爭整整提前了至少十年暴發。


    “震南。”


    一道魁偉的身影入內。


    “樞皇。”


    “將這封信送去靳國上京,親自交給靳微遙手中。”


    “是。”震南躬身立即退下。


    “震北。”


    “是。”震北隨之入內。


    “帶上獵殺隊,將名單上的人,全部殺掉!”


    震北恭敬接過名單,不經意看到了某一個名字,渾身一僵。


    “吾皇,您要殺了蓮謹之?”這本不該他有資格詢問,但是他卻拚著一條命,還是艱難地問了。


    樞皇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令震北腿一軟,立即跪下。


    “震北,難道你在東方大陸真的待太久,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沒有絲毫感情的問話,令震北麵如白紙。


    “吾皇,震北不敢,但——但此人,此人殺了,萬一陛下知道——”


    “她永遠不會知道!”樞皇倏地站了起來,整個房間的氣息下降成冰點。


    震北卻看著樞皇,即便全身如輾石磨,生生骨折疼痛,亦拚著一口氣,問道:“吾皇,若她,知道了呢?”


    樞皇瞳仁一窒,一掌使勁地按在桌麵上,深陷其中,


    半晌——


    “下去吧。”


    僅三個字,震北知道樞皇妥協了。


    他忍不住眼眶泛紅,滿心酸楚。


    十年了,沒有人能比他們兩兄弟,更能夠體會樞皇的心。


    “你不必再藏在暗處了,迴到她身邊,好好地保護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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