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清透悅耳繞梁三日娓娓動人的聲音,落在七怪耳中卻比地獄索魂的惡魔鬼語更令他們心悚發寒。


    北苑西河引護城河水而進,將部分房屋建於湖中,形作一個迴字,端是冬暖夏涼,遙望彼岸奇花纈若綺繡林瑟瑟,夏秋兩季更顯奇秀風景。


    公冶與靳長恭兩人皆揣懷心中,一路漫步行走,不自不覺便來到北苑處。


    “公冶,剛才是寡人魯莽了,單淩芸畢竟是你的末婚妻,寡人會替你將人接進宮的。”


    靳長恭突然立而不動,轉過身對著公冶道。


    垂虹駕湖,婉蜒百尺,修欄夾翼,中為廣亭,紋倒影,滉漾楣檻間,兩人此刻立於虹橋之上。


    公冶一愣,不豫淡掃蛾眉,道:“毋須費事了,辦完事情後,公冶便要告辭了。”


    “公冶,一直沒有聽你提起過止蘭的事情,人可尋到了?”靳長恭椅欄微笑,水冷冷,溪風群籟動,月色粼粼,映得她麵容似真似假,似真似幻。


    “長恭,我正想與你談此事,止蘭已經確定是在蒼帝手中,你可願意借蒼國大皇子替我換止蘭?”公冶也直言不諱地迴道。


    此事他本想昨日便變,但是突發情況後,他準備選擇一個更妥當的時機,但卻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而他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靳長恭靜靜地看著他,此刻的公冶臉上沒有了平常那動人迷惑人心的溫婉無害的笑容,整個人於山水澗泠間似虛無靈空,於一頃璀璨迷人的星空之下,更似九天宮闕下凡的翩翩仙人,不接一絲地氣。


    “肚子可好些沒有?”驀地,她想起了這件事情。


    公冶似末聞她的關心,寬袖間隱藏的指尖微攥,道:“做為交換,鹽潭湖的事情我替派人替你處理,我知道最近靳國國庫緊張,若你有需要也可盡管開口。”


    ------題外話------


    原來悲催的是得了胃腸炎,止不住還是跑去醫院看了,吊了一下午針,隻勉強不斷更了…別嫌少,咱好了會努力補迴去的,請見諒,麽麽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不願示弱


    靳長恭末迴話,而公冶夙也隨之沉默。


    斑駁陸離,水色蕩漾,芳菲馥鬱累累,晚風輕輕送花香,糊光秋月兩相合,如廝美景皓夜,卻迷惑不了兩個心思重重,心不在焉卻故作瀟灑之人。


    “你此時在想些什麽?”


    “長恭,你在想些什麽?”


    幾乎是兩人同時打破這片平靜,湖麵末風鏡末磨,卻泛起絲絲漣漪碧波。


    公冶閉唇微闔,怔怔地看著靳長恭。


    而靳長恭卻似這片平波山光,水色清粼撫平的心中的毛燥,慢慢恢複平穩的心緒,不受幹擾。


    “夙,是你的名字嗎?”她問道。


    夜風中,她的聲音似清泠的水波微微拂過,無矯無燥,無邪無魅,無冷無暖,隻是很平淡,平淡得就似詢問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那般。


    公冶看不清她的神色,這一刻靳長恭於他來說,是全然隔絕了所有探窺,她身上有覆蓋了一層層厚厚結實而堅固的繭蛹,不準人進,亦不準自已出來。


    “嗯……”久久,微不可聞的聲音。


    靳長恭突然神色一凝暴戾,那爆發的強勢怒意來得很快,卻也湮沒得很快,一瞬間幾乎是在公冶剛察覺時,眼前已然一片平靜如初。


    “好!寡人答應你,明日便將瑪寶交給你處置。”


    靳長恭冷漠地撇下一句,轉背負一身冷輝銀光轉身便走,而公冶看著她那孤傲背影透著排斥,隔閡,四周圍繞著如重重不容觸的摸的荊棘薔薇屏障時,那一口被他壓地心口快要擠爆的問題,終是問出口了。


    “那個男子……為什麽你會帶他到柔儀宮住下?”


    其實他想問的問題更多,比如他是誰?你為什麽要帶他進宮?帶進宮是為了什麽目的?但是這些話,就像一根銀細刺一樣,雖然看不見,卻準備無誤地紮在他心底最柔軟之處,一觸即痛,而不碰它也會停歇不了。


    靳長恭沒有轉身,她偏過頭,幾縷邪魅的發絲舞過她的冶豔紅唇,她眸光浸水,泛著幽光迴睨他一眼,勾唇道:“他是寡人帶進宮的,想讓他住哪兒就住哪兒,柔儀宮與其它有地方,有何區別嗎?”


    事實上是有的,但是靳長恭卻末去深究,隻是覺得玥玠就像一枚值得收藏愛惜的晶瑩剔透,絕世無雙的玉石,而柔儀宮便是以通透,無暇,似蓮般清純為忠旨建造而成,與他那一身無邪氣質恰到好處。


    可是事實上,誰都知道柔儀宮當初便是為了囚禁一個永樂帝從無月國搶擄迴來男寵,不惜花重金打造的一座金玉囚籠,而那名男子最終紅顏薄命逝去,柔儀宮一下便空缺閑置著。


    偏偏這種時候,她卻從外麵帶迴來一名神秘的男子賜進柔儀宮,這難道不是一件大新聞嗎?


    聽出她語氣中的淡漠與不在乎,公冶語氣亦不好:“長恭,我雖然無權置喙你的選擇,可是我八歧塢到底亦不算是靳國的同盟,既然我堂妹即將要要嫁入靳國,希望你可以看在我的麵子上稍微收斂一些。”


    不對勁,冷靜下來的靳長恭覺得公冶有些不對勁,他的表情不對勁,他的語氣不對勁,甚至連他的話都透著一種不對勁。


    “你想說什麽?”靳長恭睨笑著他,絲絲邪氣溢滿眸眶。


    “那男子一身異域服飾,麵容雖清透雪容無雙,但神色間偶然會流露出一種殷邪之氣,異域的事情你該聽說過不少,若真將一禍端帶著靳宮,我、神廟聖主與夏國主付出的心血可是算白費了?”他清眸透著一股子強勢,那是他骨子裏被隱藏的真正八歧塢公冶少主的氣磅礴浩氣。


    被他如此認真地警告,如此認真鄭重地“關心”?辜且算是一種關心吧,靳長恭表情出現了一兩秒的停頓,她愕然道:原來像公冶這種狡詐圓滑,與世從容於人遊刃不餘的人,擱到她這兒也能氣成這樣?


    真是善哉善哉,摸不著頭腦。


    “你不是不想讓我碰他,既然異域的人碰不得,那身為靳國同盟的八歧塢少主,我碰你,可是要得?”


    靳長恭不得不說,因為他的一番斥責心情意外好了一些,她懷疑她是不是有一種欠虐的傾向,竟在暗爽。


    靳長恭亦不走了,她緊步逼近,公冶卻因為她的話表情呆凝了一秒,慢慢悄然退後一步。


    “長恭,不可胡鬧!”


    他表情有些怪異,像是在苦苦隱忍,身子僵硬如石。


    靳長恭冒似頭痛了:“公冶這可為難寡人了,既不讓寡人碰外人,又不讓寡人碰內人,那寡人豈不是得吃齋念佛,清似寡欲的過日子了?”


    看他似驚似訝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皮膚薄透纖細,一紅便似飛霞染頰,但畢竟是混得商場,鬥得官寮帝皇的奸商,很快便穩住了心神。


    一抬頭,卻不想靳長恭的臉已近在咫尺。


    他微微瞠目下意識後退,卻不慎腳步打滑踉蹌碰到橋杆,直直摔落下橋,靳長恭見此變故,嘴角一抽,她發誓她隻是想逗一逗他,看他變臉驚慌或者別的表情,可沒有想過出現如此啼笑皆非的事情!


    希望明兒個不會有流言風靡整個上京:永樂帝獸性大性,夜半三更,對孤身多金的八歧塢公少主伸出魔爪,永樂帝色相敗露,竟逼得錚錚男兒身的八冶少主抵死反抗不成,最後唯有跳河以死來捍衛貞操!


    操!她的名聲,能不能再臭一點啊!混蛋!


    靳長恭眸目一凜,飛身跳下橋,以千墜之力俯衝而下,於半空中準備無誤地抱住他的身子,正待蓄力飄浮點水過岸,卻不想,公冶伸臂用力抱住了她。


    “長恭……”


    他溫暖似三月春陽的嗓音,暖嗬於靳長恭耳朵,而巧不巧這正是靳長恭的敏感之處。


    暖和軟語拂於耳畔,蕩氣迴腸,靳長恭因為這一聲輕喚聲音,腳底一虛,與他雙雙一道跌入冰冷的湖水當中。


    湖水並不深,卻也足有一個高左右,兩人掉落水中,靳長恭猝不及防,鼻息盡淹,甚至剛才還岔了一口氣,直想罵md坑爹啊!好難受!


    公冶卻似一尾冷靜窺視已久的八爪魚,於水中他如魚得水,他早前攬住了靳長恭的腰間,像是知道她難受一般,薄潤橘色的唇便用力地堵上她的嘴唇,用力地索取,與其說是渡氣,更像是在用舌頭收刮著她口腔內的氧氣……


    也怎麽說,靳長恭亦算是一解燃眉之火,她能感覺到他的雙手一直緊緊地鉗製在我的腰側,仿佛要刺入肋骨般用勁,卻不知道這是公冶理智與情感鬥爭得厲害,在拚命忍著將她推到的衝動。


    用牙齒啃咬著她的豐厚唇畔,公冶對那柔軟的感覺簡直愛不釋口,他想聽著她從喉嚨裏發出誘人的低吟,就如同萬千鋼鐵化成了繞指柔,但是在湖水中,他注定沒有辦法享受這種耳福了。


    可公冶不滿足,他將靳長恭扶遊至水麵,靳長恭趁此大口大口地喘氣之際,他再次瞳仁一暗,襲去。


    曖昧而濃重的唿吸,熾熱而緊貼的身體,直到欲望的猛獸即將突破牢籠,他才猛然刹車的微微推開她。


    那瀲灩的似山色豔光的眼睛,異常明亮,仿佛黑色鵝絨上的兩顆璀璨閃鑽,囂張得能灼傷人的視線。


    公冶大手收在靳長恭的腰側,將她緊緊地貼向自己,那深邃的眼仿佛有魔力般探入她的眼底,唿吸灑在她唇畔間熾熱異常,他沙啞低語:“長恭……”


    靳長恭伸出冰冷滴水的指尖撫了撫微腫的紅唇,卻沒有想像中的排斥與抗拒,但她卻無法坦然接受,她似諷似笑道:“公冶,你真是一個非常悶騷的男人,你知道嗎?”


    公冶環抱著她的柔軟,語氣風清雲淡:“男人的本性永遠是在爆發那一刻才能展現,並且隻展露在他最信任的人麵前。”


    靳長恭看著他的眼睛,那一雙迥異與往常,如同剛解凍冰雕般瀲灩水深沉,危險,而充滿絕對引人入勝,它們不再擁有溪水般的清澈,而是層層疊進,千幻萬化的蠱惑色澤。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靳長恭難以相信,他竟也有如此狂野隨性的一麵。


    公冶含伸手,代替她的指尖摩挲著她的薄唇,寵溺的一笑:“我曾經總認為我可以用理解很好地控製一切,但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反來理智竟是這麽薄弱的一樣東西。”


    “你的理智很薄弱嗎?寡人卻不覺得,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隨便拿來賭的人,拿來試探,寡人反而覺得公冶少主當真是一名狠角色。”


    剛才一慌,卻沒有仔細推敲,公冶離橋分明隔著幾步,地上沒有石子又沒有坑洞,他怎麽可能滑倒那麽容易就摔倒下橋,這分明就是他故意而為之的!


    公冶臉色一僵,即刻便知道自己剛才的謊言被拆穿了,但是他卻不慌不忙,僅問道:“長恭,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靳長恭蹙眉,他此刻眼中就似亙古不變的磐石,沒有流星易逝,沒有流火璀璨,很樸質亦很真誠。


    雖然字句組合模糊難辨,但是他的問話她卻是聽懂了,然後靳長恭卻笑了,笑得前俯後仰,她眸光水色氤氳,紅唇薄淺上揚。


    “這話,還是留著少主去問你的那個漂亮末婚妻吧,若再問下去,寡人這好男色的昏君保不住就要誤會了。”


    公冶眉目一震,他抓住她,麵色難看,想張口解釋些什麽卻又啞口無言。


    甚至有一種鼓起勇氣卻被人兜了一頭冷水的麻林與空洞。


    靳長恭亦不笑了,她正色地凝視著他,她知道他“或許”是喜歡她的,而她通過剛才他的一番測試,也醒悟出她“或許”亦是喜歡他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世上被有人這般讚譽過他,像他這種世無雙的男子,若有心將身影植入某一個人的心中,那亦是一種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或許”兩個字太飄渺了,帶著太多不穩定的因素,太多複雜的糾葛,理不清,亦扯不斷,她不確定他們的感覺是不是真的那麽純淨無埃,或許裏麵摻著太多太多的其它因素。


    牽手容易,但相守一輩子,卻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夠做到的。


    如今要談“承諾”,估計他們兩個人都負擔不起。


    兩人相對無語,默然一會兒靳長恭便從湖中一躍而起,順便拉起公冶一道躍到岸邊。


    卻不想這時公冶腳一滑,若不是靳長恭眼明手快拉住他,他估計得摔倒。


    “怎麽了?”


    靳長恭麵帶驚疑。


    公冶看到此刻靳長恭略帶試探的問話,神色身周寒煙淡淡,有如輕紗籠體,在心中自嘲一聲,便道:“沒什麽,隻是剛才腳裸扭了。沒事的,我自己可以走。”


    靳長恭睨了他一眼,挑眉打趣道:“生氣了?”


    公冶撇開眼,望著前方似淺雲一片,笑得淡淡道:“陛下說笑了。”


    靳長恭歎息:“果然生氣了。”


    他一般隻要一生氣就會叫她陛下。靳長恭將他的手橫放在她的肩膀上,摟著他的腰,攙著他用單腳朝著移動,而他幾乎整個身子的力道會都壓在靳長恭身上。


    卻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總之靳長恭一路將他送迴去,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怎麽清瘦也是一個男人的重量,不用內力撐著光憑她女子身形——吃力啊!


    “長恭,剛才你是碰了我。”送他進門,在門邊公冶突然道。


    靳長恭一聽口水都差點嗆岔了聲。


    “我——你?”要不是嗆到,她一定要質問:到底是誰碰了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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