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長恭第一次來臨時建造的兵器鍛造工地,樣樣新奇,亦想更多地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鍛造冶煉技術水平,這東一逛,西一逛,便不知不覺地逗留了一、兩個時辰。


    靳長恭首先從火爐觀察起,那些人瞧著靳長恭為人倒也好相處,不擺貴族架子便熱心地替她介紹起來。


    他們道:一般煉爐都是以木炭作為燃料,但是據靳長恭所知,一般木炭的火勢爐溫較低,部份鐵質是不能夠達到完全熔解溫度,所以大部分的礦質煉出的鐵是海綿狀、含雜質多,組織鬆散。


    而她觀察了一圈,果然有部分鐵質是有這種情況出現。


    但是目前能夠提供的爐火燃料普遍都是炭,但是鍛打中為了使鋼材有更好的可塑性,就必須盡量提高溫度。


    她的憂慮一道出,不少鐵匠人便笑著告訴她,雖然第一次無法盡善盡美,但接下來隻需要經過加熱鍛打一樣能去去除雜質,使組織緊密,達到不錯的效果。


    隻是一般的匠人鍛造師技術再好,成品依舊無法達到靳長恭所期望的那種,畢竟她是參考著前世用的那些精美刀具為案例。


    她想,也許她迴憶一下前世考究的一些曆史筆錄,可以試著從傳統低溫方法得到更好的冶煉。


    她叫契找來一個老工人帶領,再分別采樣地問了一下其它工人們,他們好像一般都比較注重傳承,沿用舊法再慢慢添加一些新的元素來修正來鍛煉,卻甚少有人會去反複推敲創新另一種方式。


    靳長恭腦中已有了些想法,她了解清楚之後,便帶著契一道打道迴宮了。


    迴到靳宮時,天色已經悄然轉暗,但整個上京那麽一大片光景卻隻有寥寥幾點燈火點著。


    這時經過一番番動蕩,就像一顆被反複折磨而疲憊的心,無論如何再補救也無法重新振作起來。


    靳長恭闔眸,指尖輕點窗欞,但速度卻越來越快,越來越煩燥。


    契看著她,鬥膽抓住了她的手,道:“我的陛下,您能不能別再敲了,跟催命似的聽著滲得慌。”


    靳長恭抽出手,表情一變又一變,最後一片平靜,遙目望著那在枯枝老鴉背景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霞燒雲。


    “你說,靳國的腐朽是不是已經長蛆朽爛了,既使寡人再如何努力,再如何拚命也挽救不迴來了?”


    第一次聽見靳長恭說這種近似喪氣的話,契心髒微微一抽,他喜歡她的張揚跋扈,喜歡她的囂張傲慢,卻偏偏就是看不得她這副急躁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是不是有點犯賤!


    “陛下,如今的靳國已經陷入了最底穀,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了。你隻需要再努力一點,再拚命一點,那麽它就會從起點,朝著你想要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前進……”


    契最近曬得有些黝黑的皮膚在餘暉中泛著柔意,他道:“況且,我們全部人都會陪著你,你努力了我們就更努力,你拚命的做那我們便不要命了跟著。我相信,有你的靳國會是一片輝煌盛大的。況且,你別忘了,我們商族與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身上可是有我族的責任,現在放棄的話還太早了。”


    靳長恭抬眸,有些微怔地看著他。


    聽著他先從鼓勵的話,再到忠誠的相隨的表態,還有最後那一句為了激勵她的鬥誌所說的訓斥的話。


    不一會兒,她笑了。


    “寡人記得,寡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但是,聽了你的話卻更加有信心了,原來一個人的努力終究是太單薄太寂寞了,若有一群人的努力疊加成信念,那才能所向披靡。契,寡人很幸慶你是寡人命中注定的鳳詣士。”


    契第一次被靳長恭如此認真的肯定並讚譽,心髒一陣亂跳,自覺得身子與臉都是一陣火燒,他連忙地轉過頭去,怕被她看見他的窘態度,慌亂地擺了擺手。


    “陛下,您太誇張了吧,我也就隻是想讓你知道,你其實真的很厲害了。”


    靳長恭看他一副別扭的模樣,心中一陣好笑,便十分威武地一巴掌“啪”上去,臉上已恢複了那懶懶邪佞的神情。


    “寡人稱讚,要麽感恩涕泣,要麽甘腦塗地,這一副躲躲閃閃撿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契聞言,一頭黑線。


    是不是男人,是用這種事情來衡量的嗎?


    不過能夠讓她恢複精神,就算被說不是男人,他也覺得值了!


    迴到宮中,契掂量著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辦,便跟靳長恭告了退。


    而靳長恭則直接去了內閣。


    她吩咐了不準任何人打擾,便在書房中一待便是一夜。


    她翻閱了一堆神武族那一批書籍中關於鍛造之術的書籍,想從中選出一個折仲的辦法處理此事。


    到了後半夜,燭火燃盡一半時,她已寫了滿滿一紙的資料數據,最後從一堆數據中,她又從中選擇了一些適用的。


    她想試著選一種最適合的礦質冶煉,然後將燒紅的鐵質折疊鍛打,如果用兩片燒紅的別的材折疊鍛打10次,就會得到1024層的。通過折疊鍛打,還可以將鋼材中的雜質與過多碳排除,增加鋼材的彈性與韌性。


    鍛打的次數越多,從現代的分析出那便是刀胚的含碳量就會更加均勻,鐵晶體也會更加細致,最終鍛造出來的刀胚會達到幾千層,使刀劍擁有強大的韌性。


    連夜她便叫來宮侍將此信函送去給鶴,讓他抓緊處理。


    翌日。華韶一大早便來了養生殿見靳長恭,卻被殿前的侍衛通知:陛下昨夜一直待在內閣沒有迴來。當他問及其它人,他們僅道花公公不在殿內。戚大人亦沒有來過,便不肯多言一句。


    當華韶信步來到內閣時,靳長恭卻因為心中有事,一大早便醒了過來。


    兩人見麵時,都神色自若仿佛那令人尷尬的事情,從來就不曾發生過。


    “師傅,用過早膳了嗎?”


    華韶搖頭,於是她便讓人傳膳來內閣,兩人一邊用膳一邊相談。


    “阿恭,為師已經派神廟的人,聯同夏國一同將神遺之地的事情處理妥當了,但卻沒有提及你與蒼帝那一役的勝利。”


    靳長恭夾了一塊玫瑰膏咬了一口,沒有什麽表情道:“你是怕我樹大招風?的確,現在並不是大肆宣揚的時候。”


    “你懂便好,聽聞你昨日去巡視了鍛煉工地,可是有什麽想法?”華韶覺得靳長恭放下手頭一大堆事情,卻更專注那一批精煉的新型武功,必然是有什麽想法。


    靳長恭喝了一口血燕萃玉粥,放下勺,沉吟片刻才道:“師傅,在秋圍後,整個軒轅大陸便有一件大事要舉行,你可知道?”


    華韶放箸,眉眼一動,道:“演兵式?”


    “對!這是一次好機會,讓我能夠親眼目睹我靳國與那些號稱大陸的強國有多大的區別,當初我與蒼帝的一番比試,其實並不算真正國與國的較量,他蒼國真正的精銳並沒有出動,但我卻是已經拿出靳國的全部底蘊來反擊,若一直閉門造車便後患無窮。”


    靳長恭十分清楚她目前的境地,想要將一個衰敗的國家重新恢複過來,除了時間方麵的考慮,最重要就是對症下藥。


    “演兵式,就是在整片軒轅大陸中選擇國力最強的七名國家,向世人展示其國家的財力與兵力,像靳國此等情況,如無特殊情況是不會受到邀請的。”他搖了搖頭。


    “那些強國為了在整片大陸中炫耀自已國家的人強馬壯,不是還會特地邀請一些旁證國家一並參加嗎?”靳長恭眸底諷意閃爍。


    華韶道:“阿恭,就算是作為被邀請的旁證國也最底限度必是三等國家,靳國如今無論是從經濟國力等多方麵評估,頂多也就隻能算是一個四等國家。”


    “三等國而已,你隻需要給我半年的時間,我就能夠做得到。”她薄唇一掀,微抬下頜自信滿滿道。


    華韶卻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不願意打擊她,卻又不得不歎息一聲:“就算你能夠做到,但現在離秋圍不過也就剩下二個月而已了。”


    靳長恭聞言卻不喪氣,她舔了舔猩紅的薄唇,雙掌撐在桌麵上,黑眸遠比星辰耀眼璀璨。


    “二個月……那也足夠我製造出一個‘偽三等國’了!”


    華韶一怔,他挑眉眸色流轉,疑惑不解。


    “偽?這等級之說,還能夠偽造?”


    ------題外話------


    今天整理了一下大綱,所以更新得少了,明天就會恢複六千以上字數。


    ☆、第四卷 第七章 贈於你


    “二個月……那也足夠我製造出一個‘偽三等國’了!”


    華韶一怔,他挑眉眸色流轉,疑惑不解。


    “偽?這等級之說,還能夠偽造?”


    靳長恭笑睨他一眼,長睫微垂,深深覆下的陰影顯得高深莫測:請相信,在山寨偽劣遍天下的天朝混跡出來的市民,隨便濟出一點造假技術也是杠杠的牛x。


    看靳長恭笑而不答的神秘模樣,華韶斂了斂神情,亦不作深究,


    “阿恭,此次由祈國、夏國與神廟三方一同暫時替你牽製著蒼國,你便好生修養生息,其餘的事情不必操之過急……為師不日便要啟程離去了。”


    靳長恭一愣:“你這麽快就要走了?”說完,她迅速反應過來,蹙眉道:“不行!你走了誰給我調理體內受滯的真氣?”


    華韶聞言,眸底迅速掠過一道詭譎的光澤,色澤幽幽,似黑蓮層層綻開。


    末了,他神情明滅不定,撫襟推開椅子緩緩起身。


    “無須如此麻煩了。上一次因為藥力意外撞擊了經脈內壁,氣血盛騰的作用之下,你體內那股受滯的真氣已突破了三層,接下來為師隻需特地為你配製一些藥方,你著緊按時服用,兩個月必然恢複正常。”


    不淡不鹹地說完,華韶矜貴地朝靳長恭點了點頭,便已雲袖輕拂,轉身欲走。


    而靳長恭卻第一時間便跳起來,一個箭步作勢便抓住他,順便使眼神給四周,讓他們摒退。


    “呃——師傅——”


    華韶瞥了一眼手臂上的禁錮,偏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似在等待著什麽。


    “上一次的事情……總得算來是我的錯,我們能不能都忘了那些尷尬事情,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讓一切恢複如初呢?”靳長恭抿了抿薄唇,暗吸一口氣,一股作氣道出。


    華韶似怔了一下,看著她認真的眼睛不似作假時,心底油然生出一種惱意,但卻麵色平靜道:“無妨,過去便讓它過去吧。”


    簡單輕描淡寫地迴了一句,他便果斷地掰開她的手指,便要走了。


    靳長恭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那敷衍的態度,她迅速一步又擋在麵前。


    “那你什麽時候走?”她挑眉,雖然她身高比不上華韶,但是她由下至上的視線,硬給她看成一種俯視,尤如居高臨下。


    雖然隻是靳長恭無意識散發出來的盛氣淩人,但此刻在華韶眼中卻意外刺眼。


    “就這幾日。”他撇開眼,暗暗隱忍著。


    “那你什麽時候迴來?”靳長恭一無所察,依舊咄咄逼人。


    “……到時候再說。”


    靳長恭卻抓住他的雙臂,逼視進他的眼晴裏,一字一句道:“迴答我!”


    華韶看向她,第一次對她露出一種不耐煩的神態,他掙開她,道:“放開!別太過份,我始終是你的師傅!”


    似被他的徒然遽升的聲量喝懵了,靳長恭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著空空是也的雙手。


    “我早就放開了——”


    華韶麵色一僵,靳長恭表情一鬆,靜靜地看著他。


    “師傅總算將氣撒出來了,覺得我過份了嗎?”她黯然地垂下眼瞼。


    華韶看她像一頭黑色柴犬一樣,尾巴懨懨垂落,無精打采,心底既氣又好笑。


    “你啊……為師並不是氣你,而是……罷了,你既戲耍為師一通,可安心放我離開了?”


    靳長恭驀地抬眸,眼睛一片受傷,嘴裏囁嚅道:“哪裏,是師傅氣了……我可沒有戲耍……”


    看到她這一副依賴又耍賴的模樣,華韶先前那一股子邪火就像被冰水一澆,徹底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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