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你!昏君!還我麗國全國上下人的性命!”


    雪無色彈地而起,那突然轉變的一幕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眼看著他一身殺意騰騰地衝向暗帝。


    糟了!他恢複神智了!


    靳長恭神色一緊,心中連轉數念。


    雪無色雖一身內力盡失,然而他早年間便練就成暗器無雙,那飆射如箭的暗器直攻得此刻受重創的暗帝,黑袍連換腳步,驚退連連。


    幹脆讓他殺了那廝禍害算了!靳長恭負氣道,他造的孽便由他自己背著!


    靳長恭穩住不出手,其它人自然更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圍觀起來。


    公冶暗中觀察靳長恭,看她眼中怨懟情緒,抄手閑置一旁,眸帶了幾分深意,道:“聽聞,靳帝手擁一支神秘詭異的軍隊,他們似人似獸,僅聽靳帝一個的命令,他執掌軍事,雖多屠生靈造盡殺戮,卻也握盡靳國的一切上下權利,各項兵符與密奏情報……”


    靳長恭表情微微有所動容。


    公冶抿唇一笑,再道:“若‘靳帝’此刻死於眾國君麵前,那那千瘡百孔的靳國便也危矣……”


    對啊——如果他就這樣死在這裏,那麽他遺留下來的那一部分沒有道德倫理的勢力必然會失去控製,那些落在他手中的一切憑證,她都必須要讓他重新交出來……


    靳長恭眸光一厲,果然他還不行死!


    公冶的一番暗示分析,終還是說動了她,再衝動的個性也會被理解勸服,沒有辦法她還是出手了!


    暗帝漆黑如墨的發絲拂亂垂落,越發襯得麵龐的慘白、冰冷。


    那俊美的臉上無一絲血澤,就像漸漸綻放最鼎盛的嬌豔的曇花,竭力盛放,卻隨著時光凋零逐漸抹去最後的點點生機,在光禿空寂的懸崖峭壁上,看盡人間的繁華與蒼涼,直至頹敗慘淡,隻餘揮不去的絕望與黑暗。


    靳長恭一怔,總覺得心裏有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感覺湧上來,那種感覺她也分不清是屬於她自身的,還是前身遺留下來的一絲殘念的感覺。


    對暗帝她的感覺比較直觀,就是取而代之,湮滅掉他真實的存在!


    但受前身記憶的影響,她知道前身一直想毀掉靳國,連她自己也一塊兒隨著那黃金墳墓一起腐爛埋葬掉!


    她曾經不懂,前身為何有這麽大的負麵情緒,如今看著眼前的暗帝,她才憣然醒悟,果然是受他的潛移默化影響。


    影兒,如影隨行,像影子一樣附著在主人身上,雖然影子反叛了主子,但是毀掉的亦是她自已一貫的信念,她雖然想逃掉囚禁她的牢籠,然而失不自不覺中失了源,當她將束縛她的鎖鏈斬斷後,卻發現眼前一切都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隻是跌入另一個循環。


    因為她已不再是影兒,而真正成為靳長恭之時,她便已是“暗帝”了,那剩下的便隻能是毀滅!


    而暗實此刻所做的一切,亦當初影兒繼承他的那一股負麵情緒,而呈麵的最終結果。


    ——他想毀了靳國,想將靳國與他一道毀了,與他陪葬,所以他才會在靳長恭穿越過來力捥狂瀾,將靳國重新崛起時,以正統的身份得新出麵導正一切趨勢。


    他不準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為什麽想毀了靳國?就在靳長恭隱隱悟出他曾經所做的一些事情的頭緒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她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卻也不多想了。


    即使此時暗帝身負重傷,再加上寒毒發作,也不可能被毫無內力的雪無色殺掉。


    靳長恭錯身擋入兩人之間,她右碑手揮開雪無色袖前激射而去的箭矢,左滑擒拿束住暗帝隱含殺招的一招。


    卻不想雪無色此刻神智瘋狂,連靳長恭也要殺,隻不過他的實力就像輔助暗器,與靳長恭相比亦是相差天與地,三下二下就被靳長恭勒住喉嚨,一腳喘著他的膝蓋,反手一縛半跪於地,牢牢製住了。


    雪無色此刻就像一個瘋子,黑發亂舞覆麵,一張雪色青白的臉上恨怒交加,他的瞳仁可怕地抽縮著,不再似從前那溫婉嫻媚的模樣,破口大罵。


    “你這個昏君!我當初該死的才會相信你!你還我一國的人命!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我根本沒有跟任何人通奸!為什麽你要這麽殘忍地殺了我的全部親人,為什麽要殺了那麽多無辜人的,為什麽!為什麽?!”


    雪無色被製在地上,抬起頭朝著暗帝嘶心裂肺地狂吼道。


    那氣得紫漲了麵皮,雙眸逼射出的狠戾光芒活像一隻忿怒的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人的老虎。


    而靳長恭則怔然地看著他,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那聲聲嘶啞的聲音原來是被他這般日日夜夜喊冤,喊恨,喊委屈,喊淒苦喊成沙啞的!


    暗帝瞧著被迫製在地上的雪無色,那似垂危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笑容。嘴唇薄弱,頰部的枯瘦,他伸出尖舌舔了舔指尖從臉上揩下來的血跡。


    “原來你還沒死……這麽說那具自殺而亡的屍體,不是你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狠毒!?啊陛下,你知道我看見那滿城的屍體,那一城的血染,那曾經熟悉的地方變成一片火海瘡痍,我的心有多痛!我有多恨,我有多想殺了你!”


    雪無色死死地盯著暗帝,越說越激動,越說那一把破鑼的嗓子便越刺耳難聽,卻也越酸澀痛喊。


    周圍的人或多或少聞言都微微動容。


    但靳長恭低眸看著雪無色,神色卻一片平靜。


    麗國的事情她早有所聞,但除了對暗帝手段太激烈,太無所顧及,感到有些反感外,卻沒有過多對麗國的憐憫與可惜。


    隻因她早就知道麗國對她靳國有了預謀策反之意,之前那一出聯合眾附屬國入宮朝賀時的試探之舉,便令她心有除之意,以達到殺雞敬猴之意。


    在暗帝滅了麗國後,她也曾從側了解過一些事實,關於麗國被滅之事。


    而暗帝第一個便拿麗國做文章之事,她還有些興慶,至少選對對象了,沒有錯殺其它。


    她曾經的心軟,放麗國國君迴府,卻不料造成的結果就是麗國聯同別國妄想侵犯她的靳國,犯她全國民眾,雖然他的野心被殲滅在暗帝的殘忍手段中,但下一次,她提醒自己定會更加當機立斷,不餘一絲手軟。


    她時刻要記住自己如今的身份——她是一國之君,若有她的婦仁之忍,那危害的除了她的江山之外,便是整個靳國。


    寧負天下人,亦不讓天下人負她!這是她幾乎死過一次之後,重新樹立的座右銘。


    隻可惜了雪無色了……


    靳長恭看雪無色情緒太激烈了,便一掌將他拍暈倒地。


    “他為什麽會突然醒來?”夏合歡看著靳長恭,疑聲問道。


    靳長恭似笑了一聲,一雙清冽的雙眸一一劃過他們八人,道:“因為他的暗示被解除了,而他的記憶也隨之迴籠了。”


    “解除了?怎麽會突然解除了?”夏合歡不解道。


    蒼帝看向靳帝道:“解除類似催眠的暗示,除了下暗示的人出現,便是以物暗示。他是看到蒼帝時便恢複的,這麽說暗示的關鍵詞便是靳帝。”


    “不對!”靳長恭搖頭,她道:“若他是在看到靳帝的時候才恢複的,那他在解除暗示的時候便會第一時間所反應,一般來說,若以人來下暗示便需要二個或者三個以上的媒介下暗示。但雪無色卻一直很正常,而他的確是在看到靳帝那一刻才恢複的話,那就表示我們之中就潛藏著那一個對他曾下暗示的人,由他親自解除暗示,他才能第一時間就徹底恢複。”


    眾人臉色閃過一陣驚訝,並且下意識地相互覷了一眼。


    “你是說有人偽裝混在我們其中?”夏合歡聲音驀地低沉下去。


    “也不是。”靳長恭淡淡笑一聲,她舔了舔紅唇,吐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臉變色的話。


    “大家都是真的,這一點我都已經鑒定過了。換言之,那就是這裏麵有一個我們熟悉的人——就是背叛者。”


    “都是真的啊……”瑪寶吃驚道。


    夏合歡眸光驟然一緊,他不由得睨向夏長生。


    而蒼帝則看向公冶與靳帝,而歌笑嫣卻冷冷地盯著靳長恭。


    總之,各有各懷疑的對象。


    “先別隨便懷疑身邊的人,要不然藏在我們身後的人,可就會貽笑大方了。”靳長恭倒是此時表情最輕鬆的一個人。


    “如果不揪出那個背叛者,接下的路途難保他不會將我們帶進溝裏。”夏長生開口道。


    “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怎麽能夠知道是誰是其中的背叛者呢?”靳長恭對著公冶,道:“比如我相信他,他不會背叛我,那你們呢,你們能夠確信,你們身邊的人不會背叛嗎?”


    公冶很自然迴視她微微淺笑。


    “自然。”蒼帝揮袍,側過臉掃了一眼歌笑嫣,自信曬然一笑。


    而夏合歡並不說話,而夏長生卻率直道:“我相信他。”


    夏合歡一僵,夏長生卻撇開了眼。


    這時,最剩下靳帝一人被孤立著。


    公冶看了一眼靳長恭,想了想,出聲道:“靳帝想必不會是背叛者,因為他是最後才加入,而雪無色也是為殺他才恢複神智的,這麽一來他的可能性就少了很多。”


    “我反而覺得這樣才更可疑,也許剛才的全部都是他自演自導的一出戲,也不一定。”歌笑嫣看不得靳帝那一張臉,水仙般聖潔的麵容含著輕視與傲慢。


    “那你呢?你分明看到有人擄走了蒼國的大皇子,卻視若無聞反而選擇一路跟蹤,不顧其身家安危,說不準你其實就是跟那人一夥的。”夏合歡漫不給地啟唇笑言道。


    “別爭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時間一長就會露出馬腳,不過……那也是我們能夠活著才能說的事情。”


    ?!眾人聞言才醒然,驚見四周那些挺伏屍體就像活了一樣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身若鋼鐵,麵色冰冷,四肢堅硬無情,它們已不是人了,而是一個個屍體傀儡。


    原來那些從上空扔下來的屍體是一支伏筆,就為了此刻的作用。


    “小心那些皮膚泛綠的屍體。”


    那些屍體中,有一些士兵屍體臉上青筋暴露,麵如漲綠,血液已經透著暗綠,像呲牙裂嘴,眼珠凸起的獸人,朝著他們撲上來。


    靳長恭表情閃過一瞬間的僵硬。


    “殺是殺不死的,就直接將他們揉碎吧!”


    靳長恭跳身一縱一個曲膝頂入一個士兵腹部,他“呯!”地一聲砸倒在地,他茫茫然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靳長恭獰笑一聲,高高舉起一舉踩在他的腦袋上,力道足以壓扁,再伏下身將他的四肢分別用指割掉拔斷。


    最後它一動不動,隻剩幾截摔落在地。


    其它人看見都呆若木雞!


    太——太兇殘了!


    歌笑嫣畢竟是一介正常的女子,她就算武功再高強,亦殺過不少人,卻看不得如此暴戾,血腥惡心的事情,她顰起纖秀的眉。


    “你——”


    還來不及多言,隻見那撲上來的幾個屍體,力壯如牛,那揮舞的力氣竟比那普通人大了好幾倍,想當然這人數一多,就算武功高強被圍困也吃力。


    畢竟他們不是活人,不會害怕也不怕被傷害。


    雖然他們拿劍刺,拿刀砍,拿掌劈,用腳踢,但最終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方式,最終那些被控製的屍體還是會如數站起來。


    就像砍掉他們的腦袋,一樣會憑著四肢站起來。


    於是便陷入一種打得越久便越疲憊,在這一場持久消耗戰裏,最終失利的隻會是活人,所以以蒼帝為首,他們全部都舍棄了先前的顧及打法,開始學著靳長恭那逮小雞似的分屍手段。


    公冶自然由靳長恭全程護著,而武功最弱的瑪寶自然也有蒼帝護著,而暗帝比不上平日裏的殺伐果斷,內力受滯動作便顯得有些劣拙,一個錯失空漏,差點被一個毒屍抓傷,好在靳長恭抽空關注了他一眼,順便救了他。


    他瞥了一眼靳長恭,垂下幽黑的眸子,至此就好像賴定靳長恭想護他的命一般,就一直跟著她身邊。


    靳長恭一時之間要帶著兩個“拖油瓶”,滿臉烏雲陰霾,下手就便狠了,簡直凡是她路過之徑,必定屍伏壘疊,斷肢殘骸飛舞,血流成河……那俐落分屍的手段,那眼都不眨一下的陰戾,簡直令人見之便毛骨悚然,寒毛孔根根豎立起來。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人祭


    公冶跟隨著靳長恭左右,那氳著溫顏輕輕揩拭了一滴被濺在額上的血跡,他輕輕地喚了一聲:“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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