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之上,設立了兩側席位,分明坐著的都是徽州、餘舟與鐋陽三地的官員,此時眾官員的臉都發青發白,根本沒有往年的興奮與激動。


    他們暗中將眼神投上高台之上,那身似染血般紅豔穿著的男子,心肝一顫,生痛生痛的。


    那個活祖宗啊,好好的在皇宮待著,怎麽跑到他們這窮鄉旮達了,他們麵苦淒苦與恐怖。


    按照往年的慣例,這二百四十人需一一點名,確定人數與名字無誤後,就點然廣場四周的火柱,以火柱燃盡為期限,台上隻站一人為勝利者。


    轟~四方約人高的火柱燃起,那二百四十人唇色一白,紛紛激烈的顫抖著,有人尖叫有人想逃跑,有人抱頭痛苦。


    但四周的群眾卻似魔障了一般,瘋狂叫喊著,嘴裏吐出的都是一些腥的字眼。


    “快點,殺啊!”


    “吵死人了,先將那些膽小的殺了!”


    這三十年來的洗腦遊戲已經讓這些人的思想完全腐化了,在他們心中這並不是殺戮,僅僅是一場遊戲,一場跟動物廝殺相同的遊戲罷了。


    台上的男子,斯文地打了一個哈欠,十二星煞顫了顫,看來主子又無聊了,這段時間主子離了永樂帝簡直就跟狼犬離了主人,兇殘得很,每天除了整冶人便是用刑打發時間,整個餘舟暗地裏哀嚎遍野,苟活著的官員已所省無幾,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他們啊~~~


    二百四十名償罪者,遲遲不肯動手,周圍的百姓看不過去,統統開始鬧騰起來,扔著一些雜物進鐵鏈圍起來的籠子裏。


    但是,很快不遠處傳來一陣異動,從高台上望去隻見遠遠衝來一大隊人馬,高台上的官員都驚詫起身,隻有紅衣男子漫不經心地睨了一眼,卻沒有反應,隻是此刻他想到什麽嘴角微微下彎,有些幽怨繼續地瞅著空氣。


    “趕緊放人!”


    “殺了你們這些狗官,天地芻狗,為官不仁該殺!”


    那一群人人持大刀,身著輕甲,瞧著像隻正規軍,但步劃淩亂,整支隊伍毫無章法可言,瞧著更像是山中的匪賊。


    那些百姓瞧著一個個驚慌失措,撂起蹄子就使勁逃竄,一些城中貴族有親衛兵相隨,逃不及便雙雙打殺起來,留守的官兵也奮身衝了上去。


    官員們紛紛開始逃命。


    “救命啊,來人啊!”


    徽州的裏長也在城樓的行列當中,他呆滯地看著衝在最前頭的牧興,醒悟後,瘋狂大叫:“造反了,十二區的人又造反了!”


    紅衣男子對正在發生的慘烈場麵視若無睹,但他的表情卻愈發地哀怨與陰沉,看得十二星煞渾身發冷。


    他們知道,他的耐心已經達到了沸點,可偏偏那人還沒有來。他們不由得開始著急了。


    這時一陣涼風拂過他的發際。


    “在想什麽呢,再不下令底下的人該死光了。”


    紅衣男子一僵渾身如電流過,一抬頭便看到了自己夢中思縈的臉。


    她此刻便逆光形態優美地站在陽光下,淡琉璃雙眸折射出淡淡光輝是那樣迷人深邃,深重華厚的黑綢大袍覆著那纖瘦直筆的身子上,高高綰著冠發,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後,微仰著頭,背抵在一片混亂腥雨,微微一笑——那不分性別的美麗,如此驚心動魄的魅惑。


    她來了!心似被什麽撞了一下,他朱唇輕抿,指尖一顫。


    靜謐的空氣驟然狂風疾起,隨風翩翩起舞的長發迷亂了他霧靄的雙眸,衣袂拂飛,凝視著她的雙眸似破曉的晨曦瑰麗柔和,他朝她伸臂……


    靳長恭隻感到腰間一股力道,已被猝不及防,或者說從來不有防備地被擁進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城樓上的眾人下意識遮麵擋風沙。


    待風緩沙停時,尚來不及繼續逃路,便被高台上那一幕詭異而唯美的景象震驚在原地。


    那惡魔一般的紅衣男人竟不顧城下的廝殺,亦沒有理會城樓上的混亂,似世界已經隻存在一件事情,緊緊抱著一名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黑衣少年。


    風卷雲舒,天空澄碧,他們就像遺世孤立,纖塵不染世俗,相擁於城頭。


    “奴才想你了,陛下。”他聲音低啞輕聲道,氣息噴撒在她耳畔,染上了不可思議蠱惑的魅力,一貫殘忍的薄唇,此刻竟滿足而溫柔地揚起。


    靳長恭感覺心一悸,渾身似被羽毛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她對這種感覺很陌生亦有些尷尬,掩飾一笑,猶豫著是推開還是……最終她遲疑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才分開多久,想什麽?”


    “可是為什麽,就算您站在奴才麵前,奴才還是會想念呢?”花公公媚長的眼睛微挑,卻將她更抱緊幾分,盯著她脖頸處的肌膚細致如美瓷,竟有衝動用雙唇去摩挲,那觸感是否如想像中般柔軟香甜。


    十二星煞看著相擁不分的兩人,嘴角抽搐,他們神人般的主子,不會真看上那個荒淫無道的暴君吧,就算表忠心也不用這般含情脈脈地表吧!?


    靳長恭蹙眉,她怎麽覺得自己被他調戲了嗎?可一想到他對她的忠心耿耿,心中疑惑又被壓下,隻覺得分開一斷時間不見,這廝愈發的不正常了。


    ☆、第二卷第四十九章 你有病,得冶!(糾正章節)


    “趕緊收網了,這些‘魚’我還要拿來換錢呢,死光了可虧大了。”她掰開他摟在腰間的手,又嫌棄地瞪著他一臉花式妝容。


    “粉不要錢啊,有你這麽塗的嗎?”


    “沒要錢,別人送的。”花公公委屈地眨了眨眼。


    靳長恭一愣,還真不要錢啊!


    花公公秀氣似女子的眉葉微挑,眸光溢出一絲笑意,卻依舊掩飾不了懷中的失落,好想再將陛下再拉迴來抱著,軟軟的香香的,他舔了舔嘴唇,意尤末盡。


    他得到靳長恭的示意,瞧著身後十二星煞那見鬼的表情,鳳眸微眯警告地輕咳一聲,隻見他們臉色一僵一個醒神,立即揮起手中的黑色短旗。


    隨著他們的動作指揮,高台凹凸牆槽一陣“咯吱”與“轟隆”聲突兀地響起,隻見堅固的牆體原來奇巧設計前一方方箭台,每隔一段距離便聚集著三兩成群的弩箭士兵,密密麻麻森冷的箭矢在陽光下泛著寒意,而馬蹄踏步聲驟然響應,四麵八方原早已埋伏的步兵與騎將也圍堵在廣場。


    這些弩弓箭設計是一個蒼國有名工匠大師是用來捕捉獵物,如今造反的礦工們被箭網一群一群射下固定在結實的網中動彈不得,網上布有刺釘一掙紮便痛得嗚嗚叫喊。


    剩下一部分驚見埋伏暗叫不妙,散開夥便欲逃,畢竟他們生來便是平頭老百姓,哪裏受得了這種仗勢,急得麵青麵黑,冷汗淋淋,卻仍舊如夥散的螞蚱被官兵以雷霆之勢迅速圍捕了起來。


    這時十二區的大夥才明白中了朝廷的陷阱,牧興用力擋開一撥官兵,渾身濕透肌肉緊張地繃起,然四肢漸漸開始脫力,他看到籠中的著急擔憂的兒子,眼眶通紅,牙關咬得死緊。


    他們……終是敗了……


    十二區的人最終抓的抓,傷的傷,遍地哀嚎,統統如死狗被製服跪在廣場,高座之上,一襲錦衣,玉帶纏腰,劍眉入鬢,目似寒星,身材修長如玉樹臨立,神情高貴如一輪朗朗明日高懸九天,烏黑冰冷的瞳仁睨著下方的人們,道:“死或是降?”


    眾人一愣,透過陽光朦朧看著上方坐著的人,有片刻失神。聽聲音就知道不是裘方那狗官,雖不甚看得清模樣,卻讓他們覺得有一種下意識的臣服與畏肅。


    生與死,從來就不是掌握在他們手中,更何況現在這種情形。


    “估計你們也不想死吧,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朝廷的罪卻不可輕饒。”她的聲音並無起伏,讓人無法判斷出任何信息,隻是感到一種像心髒被人緊攥,非常有壓迫的威嚴。


    廣場很寬敞,即使底下跪著密密麻麻約幾千名十二區的人,也並不擁擠,但是她的聲音卻清晰於耳,散落於四處。


    十二區的罪行暴露,眾人麵色如灰,失敗被俘的下場他們早也預料到了,可是直到真正來臨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們生生畏懼與忐忑。


    “我們沒有錯,這是朝廷逼的,若不是你們當官的不把我們當人看,像畜牲一般予殺予奪,我們為何要反!”像是垂死掙紮一樣,他們憤不可遏地控訴著。


    經過一番逆境重生,許多僥幸存活的官員都嚇得不輕,他們顫頭身子,另一方又目露詫異地盯著高台上的靳長恭,隻見那曾經讓他們懼畏得膽顫心驚的紅衣男子竟恭敬立於那黑衣少年其後,尊其上座,心中猜疑萬千,一時拿不準她的身份,即使叫到底下人對他們的叫罵,也不敢出聲辯駁。


    靳長恭看向那心虛躲閃的官員,再看著下方叫囂的眾人,僅輕笑一聲,倒沒有生氣:“十二區的人,無論是何理由造反這一條你們必須要承認,況且你們以為這些無意義的狡辯就可以安然無恙?可憐十二區的婦孺與孩童,恐怕又一次要為你們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價。”


    前麵的一番冷血的話,自然讓十二區的奴隸咬牙隱恨不已,但聽到她後麵那句,卻又讓眾人如墮冰窖了,意識到如今的處境,開始的恐慌與害怕。


    “是我們的錯,孩子們都是無辜的!”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別扯上他們!”


    靳長恭負手起立,居高臨下睨著他們,那一刻眸中犀利譏諷,冷笑一聲:“無辜?難道他們真不知道你們準備造反,難道他們不是你們的至親,跟你們這些罪人沒有半點關係?”


    十二區的大駭,沒錯那些人都是他們至親至愛之人,如何可能撇得清關係。他們臉色慘然無望頹然頓地,此刻竟生出一絲悔意。


    而十二區領頭卻渾身僵硬,頭上仿佛著了一個霹靂,四肢頓時麻木起來。


    看出他們已經如駱駝一毛,被她打擊得潰不成軍,這時靳長恭又坐迴座位,聲音軟下三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保下你們十二區所有人的生命,隻要你們願意賣身給我的話,對待自己人我一貫很大方的。”


    將早準備好的合約書讓下屬送到十二區的領頭手上,他們就像枯木逢春,似喜似驚疑地接過。


    其中十二人中隻有牧興識字,由他一條一條地讀出來,十一人傾耳聆聽,待他讀完,整個廣場落針有聲,足見他們都被上麵的條款驚呆了。


    “每個月有銀兩,還有糧食?這……”


    “還有假期與打賞?!”


    真的假的,哪裏有人對奴隸開出這麽好的條件?


    “當然是真的,前段時間這十二區的礦產已經轉手租給公冶少主負責,憑他們的財力解決我的人一些食用都是小意思,租我的人替他們做事怎麽可以跟打發乞丐一樣呢?”靳長恭肯定迴應,隻是在笑得像狐狸一般壞心。


    八歧塢?!公冶少主?底下的人不敢相信,一時議論聲質疑聲不絕於耳。


    蘭止一愣,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他們會又被靳長恭反將一軍,礦是租給他們了,可是這人卻得另外又租,汗,這人還真鑽進錢眼子裏!


    靳國真的這麽窮嗎?蘭止不由得擦了擦汗。


    “這位大家應該不陌生吧,蘭止公子,公冶少主的得力管家,亦是落梨書院的院長,有他在,你們還懷疑什麽?”


    蘭止原本就疑心她為何要連夜邀他一道來餘舟,現在可是明明白白了。明顯他被人讓槍使了。他被迫上前,一派風姿卓然正氣浩然,麵對廣場的眾人虛心發言道:“諸位放心,八歧塢絕不會虧待真心為我們做事的人。”


    “這不是在做夢嗎?”


    “簽了這合約就會有這麽好的事情?”


    “簽,我簽!”


    不簽也行,蘭止很想說一句,可是背後那道視線讓他心毛,卻不敢說出口。


    簽吧,簽吧,簽了就是我靳長恭的人,嗬嗬~靳長恭笑得意氣風華,卻感到有種讓人骨頭發麻的視線盯著她,她一看卻原來是花公公。


    她收斂了幾分笑意,奇怪道:“你在看什麽?”


    花公公聞言狹長的鳳眸一亮,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柔軟低頭,俯身輕輕地吻了一下她額頭。


    “陛下,您額頭髒了,奴才來幫你舔幹淨。”太可愛了,他的陛下使壞得逞的模樣,簡直讓人憐愛得受不了了~


    額頭上濕潤的柔軟觸感讓靳長恭渾身一僵,瞪大眼睛看著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臉紅了紅,看起身時笑得風騷又妖嬈,又徒然黑了。


    “你,你有病了吧,得治!”他是狗嗎,髒了要舔!


    花公公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歎息一聲。


    “這病恐怕無藥可救了……”


    靳長恭想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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