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映夏——這兩個原是在水謝閣裏看門戶的大丫鬟,算是比較親近裴氏一脈的下人。畢竟,原來水謝閣是裴氏給洛楚芬準備的,雖然洛楚芬沒住進來,但是她的就是她的。盼春,映夏能給洛楚芬守門戶,自然是裴氏比較信得過的丫鬟了。

    洛楚塵名下按份例應該有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丹清和覓露自然占了兩個大丫鬟的名額,而剩下的四個小丫鬟嘛,原本守水謝閣的盼春和映夏占其二,餘下的便是後來珠香給補的斂秋和暮冬。

    盼春和映夏原是親近裴氏那邊兒的,隻可惜卻歸到了跟裴氏撕x撕的特別歡脫的洛楚塵身邊,自然是滿心猶豫,左右為難。以洛楚塵的觀察來看,盼春似乎是鐵打鐵的要跟裴氏,而映夏卻左右逢源,兩邊討好,兩邊不得罪。

    就是活稀泥的牆頭派。

    至於斂秋和暮冬,這兩位是從掃園子的粗使裏提出來的,到是沒根沒底,洛楚塵目前正打算把她倆收了……

    畢竟這比較容易。

    “老太太招見我?”看著笑的一臉山花燦爛的映夏,洛楚塵抬了抬眼皮,“是有什麽事兒嗎?”

    “迴姑娘的話,老太太是想您了,聽說您迴來了,就馬上讓人來叫您呢!”映夏笑眯眯的奉承著。

    跟盼春一心一意的投靠綴錦院不同。映夏覺得,四姑娘雖然沒啥背景,又討了裴夫人的嫌,看似不討喜,可她既得了老太太的喜歡。真論起來,洛老夫人才是安陵候府女眷的頂峰,且最重要的,老夫人身體還好,瞧起來怎麽也能活到四姑娘有了一定(嫁人),畢竟四姑娘已經十六歲了,眼看就能出嫁。所以,得了老夫人的歡心,四姑娘未來應該是很有前途的。

    ——值得她巴結。

    “老太太那兒還有誰?是隻傳喚了我一個,還是……”有別人?洛楚塵起身,走到梳妝鏡旁,一邊收拾妝容,一邊貌似隨意的問道。

    “並不是隻有姑娘一人,幾位姑娘都在呢,說是為了慶祝三姑娘迴府……老太太知道了您迴來,這才派人來傳您過去,說是不好落下您一個人,幾位姑娘一塊兒聚一聚……”映夏趕緊上前,一邊伺候洛楚塵上妝,一邊迴答。

    “是這樣啊!”洛楚塵垂了垂眼簾,默默的看著銅鏡裏自己那略顯蒼白,但卻絕美無雙的容顏。半晌沒說話,最後,才突然笑了出聲,“也挺好的,那就見一見吧!”她低聲自語般的道。

    ……

    春暉院裏,正堂之中

    ,洛老夫人高坐上首軟塌上,左右兩邊分別是大房的洛楚微和剛剛被放出來的洛楚芬。

    自打上萬蘭春小院兒鬧事,又辱罵親爹惹出大禍之後,洛楚芬一杆子被洛錦文‘捅’到了家廟裏,活活關了三個多月的禁閉。

    剛開始的時候,真是沒米沒炭,還沒丫鬟伺候,生生的遭了不少活罪,還發高燒差點丟了性命。多虧有親娘和洛老夫人掂記著,才求得洛錦文寬宏,放了原本伺候她的大丫鬟芳草進家廟,這才把她‘解救’迴來。

    要不然,早病死在家廟裏了。

    “我的芬兒啊,你這迴可是遭了大罪了!”洛老夫人握著洛楚芬的手,滿麵憐惜的去摸她的臉,對著下首滿屋的女眷們道:“你們且瞧瞧吧,她都瘦成什麽樣兒了!咱們家的姑娘,什麽時候遭過這個罪,真是可憐見的。”她說著,聲音裏滿是心疼。

    “祖母您快別擔心了,四,咳咳,五妹妹不是已經出來了嗎?早就沒事兒了,我瞧她雖瘦了不少,但卻比以前還漂亮了,瘦起來顯得精神,看著就像個大姑娘了!”坐在洛老夫人左手邊——洛楚微笑著開口。

    洛楚微今年不過十六歲,隻比洛楚塵大上幾個月而已,她容貌不過平常,頂多隻能說清秀二字,算不上多漂亮,但常言所雲:腹有詩書氣自華。做為京城第一才女的她,那滿身的書卷氣是非常出眾的。

    容長臉兒,柳葉眉,眼睛不大不小,說不出多好看,但卻仿佛潤著層華光一般,明亮而沉靜。皮膚白皙,身姿高挑,整體上來說,論美貌莫說洛楚塵,她連洛楚芬都比不上,可那通身的氣度,卻遠非洛楚芬這樣空有外貌的小姑娘可比。

    “三姐姐竟取笑人家!”一句話哄的本來拉著臉,根本無視洛老夫人憐惜的洛楚芬捂唇失笑。洛楚微用眼角一掃,見坐在下首的裴氏似乎終於鬆了口氣的模樣,這才微微勾唇。

    自己的親娘——許氏是個什麽德行,洛楚微心裏清楚的很。哪怕裴氏現在看似落魄,落入穀底,但就以許氏那個智商,她也是絕對鬥不過裴氏的。

    如今的裴氏,不過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因為洛楚芬受製於人,這才一錯在錯,失了先機。可隻要承恩公府不倒,就憑裴氏膝下三兒一女,安陵候府……又能拿裴氏如何?

    ——左右都不敢休了她。

    許氏這次借著那二房庶女的手,狠狠陰了裴氏一把,還搶到了府權。這事要洛楚微來說——自然是對的。她娘是安陵候府的主母,管理內宅理

    所應當。許氏錯隻錯在手段太底,挑拔離間這招使的太低等,讓人裴氏一眼就瞧出來了而已。

    洛楚微自知,她娘家世不顯,為人也不是那等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和京中各府貴婦之間……相處真是相當不怎麽樣。像她,今年都十六歲了,又頂著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兒,可上門來提親的……嗬嗬,人數到是不少,但真正能讓她瞧上的人,一個都沒有。

    相貌不算出眾,雖有好名聲撐著,但親娘是繼室,且並沒什麽賢名,反而是貴族圈兒裏出了名的‘眼皮子淺,心胸狹窄’,洛楚微在婚嫁市場上的行情,吹出去的大破了天,可實際情況嘛……真心算不上太好。

    當然,求娶她的人是非常多的,門第基本和安陵候府也算般配,畢竟洛楚微的親娘雖然不靠譜,又是繼室所出,但本身條件確實出色,就算相貌不是頂好,但也是中等水平,且又有京城第一才女的大號頂在頭上,還是很吸引人的。

    隻可惜,洛楚微眼光頗高,什麽名門公子,輔臣嫡孫,公候親弟……之類之類的,她壓根都瞧不上。以她的身份才華,哪怕是嫁給當朝趙次輔的嫡長孫,那個前年中了狀元,被人稱做天縱奇才的趙容之……洛楚微都不願意。

    畢竟,以趙容之的年紀,就算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現在也不過是在翰林院當個六品小官兒而已,讓她嫁給這樣的人,然後從孫媳婦兒開始熬起,一熬就熬個三,四十年都未必能迴到現在的層次……洛楚微是堅定拒絕啊!

    ——當然,她就算不拒絕,人家趙容之大概也不願意娶她,聽說人家現在正在跟宗室女議親呢!

    嫁權臣子孫……洛楚微不願意,她不想跟相公一起從底層慢慢往上爬,可直接嫁權臣本人……不說她願不願意當繼室,朝中有名有姓能稱得上權臣的,老婆基本都活的好好的呢。

    額,不對,有一個死了老婆的,就是方才說的趙次輔,隻是趙次輔今年都六十多了,孫子都快娶媳婦兒了,洛楚微不怕當寡婦,人家還不想娶個比孫女還小的老婆顯自己不行呢……

    ——額,好吧,事實上,洛楚微還是很怕當寡婦的。

    不能嫁朝臣,而跟安陵候府同為勳貴之家的公子們,那人品還都不怎麽行,好不容易有幾個好的上門提親,卻還都是次子幼子!開玩笑嗎?勳貴啊,活的就是個爵位,次子幼子?沒分家的時候大小還像個爺似的,一分家……

    那還算個什麽啊!

    前路後路都堵的

    挺幹淨,洛楚微也是眼光太高,她瞄準的,全是宗室之子,沈氏皇族裏親王郡王家的世子爺。隻是,沈氏皇族,那真是出了名兒的人丁稀少,她還隻要嫡出嫡長的世子繼承人。標準卡的這麽嚴,本身就沒幾位符合條件,那未婚的,就更少了,掐著手指頭算也不過就一,兩個……

    洛楚微之所以對裴氏這麽友好,這一整天想方設法的給洛楚芬搭話茬,補漏子,幫她討喜洛老夫人,為的無非就是要裴氏領情。

    裴氏的娘家是承恩公府,她的大嫂是淑惠長公主,姑婆和姑姑又是太後貴妃,洛楚微想往宗室圈子裏嫁……走裴氏的路子無疑是最快,最有效果的。

    畢竟,眼瞧著來年就是選秀年,以洛楚微的家世年紀,她肯定是要參加的。而宗室子弟的親事基本都要永平帝禦筆親指,如果那個時候,裴氏能幫她向上進一,兩句的好話,令裴太後或裴貴妃在永平帝禦筆親圈指婚人選的重要時刻,想上她那麽一想……

    ——那得省她多大事兒啊!

    事實上,如果不是永平帝膝下的四個皇子早就已經娶了正妃,洛楚微都打算直接嫁個皇子,拉著全家賭一把那個天下最尊貴的位置了。

    寧缺毋濫,要就要最好的,這是洛楚微的一慣準則。隻可惜,世人多隻瞧她秀雅博學,風清雲淡的外表,不了解實情罷了。

    “祖母,三姐姐,你們是不是不疼我了?什麽我瘦了,我能不瘦嗎?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家廟裏吃了多少苦!大伯太過份了,我不過是說錯了幾句話而已,多大點兒的事啊,竟然還把我關起來,還關了那麽久……家廟裏缺衣少炭的,還什麽都要我自己做,連衣服都要自己洗。一日三餐送的也全是素菜,清湯寡水的,難吃死了。”

    洛楚微是一心一意的想幫五妹妹洗刷‘汙名’,好歹得個知錯能改的評語。隻可惜,許是年紀小還不懂事,也許是幹脆繼承了洛錦章的智商,洛楚芬根本沒領會三姐姐岔開話頭兒的‘好意’,而是直接嘟起嘴唇撒嬌,哦,不,應該說是抱怨起來,“三姐姐你不知道,大伯有多過分,我剛開始進家廟的時候,大伯竟然連個丫鬟都不讓我帶。”

    “……家廟裏不過就五間房子,真是要什麽沒什麽!裏頭還隻住了兩個老尼姑,都老的半死不活了,每天就知道念經念佛,我都生病了,她們竟然不知來伺候照顧,白把我晾在屋裏一晚上……而大伯就更過份了,我都燒的迷糊了,還不把我放出來,硬生生的關了我三個月……還好最後還知道把丫鬟放進來照

    顧我,要不然……哼哼,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大伯了!”或許是被關了太久,心裏真的苦楚難耐,洛楚芬連場合都沒顧上,直接就把滿腔的怨恨發.泄了出來。

    而且還發.泄的異常有‘水準’,直接就將春暉院正屋發.泄的鴉雀無聲,連洛老夫人都驚呆了。

    這是還沒被關過癮嗎?智商到底有多低啊!那可是三個月的禁閉,就這樣都沒關出一丁點兒的畏懼之心嗎?智商低這是先天條件沒辦法,但身為大家貴女,受的精英教育……人事兒好歹總得知道點吧!

    為什麽被關的禁閉啊!不會說話直接閉嘴不行嗎?連安陵候府的當家人都敢抱怨,真心是不知死啊!

    屋裏的眾人,包括洛老夫人,都一至的把目光投向裴氏……

    話說,你千求萬求的,好不容易把閨女‘求’出來,不好好教她,這是還想在進去一迴嗎?

    二進宮什麽的,可就不是三個月能頂住的了!

    “這,芬兒你……”智商一慣超水平的洛楚微完全驚呆了,抽著嘴角看著五妹妹,她終於絕望的明白了有些人,無論怎麽提拔都提拔不起來的痛苦了,“芬兒,你聽我說!”她強撐著想揍人的欲.望,虛笑道:“你在家廟裏雖吃了些苦頭,但我爹爹也是為了你好……芬兒,三姐姐知道你是好的,隻是性子太直率了,不懂的拐彎兒,爹爹罰你雖狠了些,但卻也是為了你的日後著想……”

    “你好好想想,身為人女,你對二叔口出不恭,又行事粗魯,這是大家貴女該幹的嗎?我爹爹罰你,雖重了些,但萬一這事兒日後傳出去了,咱們也有個說法了。”

    “你雖行事不對,但隻是年紀小不懂事,又已經挨了罰,旁人啊,也在是說不出什麽!”強行將自己親爹受不了蠢貨,所以關起來免得礙眼的心思扭成關愛小輩,高瞻遠矚,洛楚微也是廢了大心神。隻是,哪怕她在想交好裴氏,但洛楚芬如此埋怨的到底是她親爹,洛楚微心裏也不那麽痛快,因此便似無意,似隨口的加了一句,“芬兒你許是不知道,咱們家廟裏的兩個師傅,都是咱們洛家的女兒,雖然她們隻是旁枝,也已出家,但到底……是咱們的長輩,你我理應尊敬,什麽伺候不伺候的話,日後定然不可以說了!”

    “我們是你的家人,知道你不知情才會這般,可若是旁人,她們才不會管你曉不曉得,隻會說你不尊重長輩,嚼你的舌根子罷了!”她滿麵嚴肅的這般教訓著,端是語重心長,“咱們這樣的人,哪個不是一腳邁,八腳抬,還

    缺伺候的人不成。”

    “何必說這樣的酸話,忌不是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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