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胸而論,裴氏是真不想讓洛楚塵進來,她現在一聽見這名字就覺得腦仁生疼,眼睛發暈,腿肚子都轉筋。但,身為嫡母,還是‘知錯能改’正在悔過期的嫡母,裴氏卻是真心不敢拒絕洛楚塵的拜見。

    畢竟,她剛被庶女‘大義凜然’的頂了罪,又‘寬宏大度’的原諒了,且,最重要的是,她婆婆——那個坑她坑的要死的洛老夫人,還派了心腹丫鬟來陪同洛楚塵請安……

    裴氏躲不過去啊!

    “……讓她進來吧!”咬牙把胸中一股橫氣生生壓下去,裴氏氣息咽咽的揮揮手,無力的對馬嬤嬤說。

    “是,二夫人!”馬嬤嬤心疼的看著她,卻在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隻得無言的福了福身,自退下了。

    到外頭招唿了一聲,沒一會兒,洛楚塵帶著白玉走了進來。

    “母親安好,昨夜事件煩亂,不知您休息的可好?”到得床前,先福了個禮,隨後,洛楚塵一刀捅向裴氏的‘肺’。

    “……還好,多得你惦記!”裴氏被‘捅’的臉色鐵青,心頭滴血,‘肺’生疼生疼的。卻還要保持‘基本’風度,扯著比‘殺了你啊’還難看的臉,她強笑道:“塵兒來尋母親可是還有什麽事嗎?若無事,你便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晚了!”快滾,趕緊滾,滾的越遠越好,不想看見你知道嗎?

    “多謝母親關愛,女兒沒事,昨晚在祖母那兒休息的挺好的!並不覺得累。”洛楚塵笑的滿麵感激,直看的裴氏從腔子往外癢癢,恨不得拿什麽東西砸了這個敢自稱她‘女兒’的野.種的頭,“隻是,祖母說年節將近,府裏內務煩多,母親主持府事不易,還要照顧女兒,未免太過勞累……”

    “祖母說,她給女兒準備了個院子,就在三姐姐和六妹妹中間,叫水謝閣,叫女兒快些搬進去,也免得母親在操勞年節內務時,還要分心照顧女兒。”隻要是對付裴氏,洛楚塵總能想出既能氣死她,又讓旁人聽不出任何問題的話來。

    “……水謝閣,那院子是……”我給我親生女兒準備的,你有多大臉啊,你就想往進住!!!裴氏一口氣噎進腔子裏,差點沒倒過來直接咽了氣。半晌兒,好不容易緩合了些,她剛豎起眼珠子想說話,一旁白玉就搭了茬兒,“二夫人,老太太派奴婢出來的時候,讓奴婢給您帶句話,說是等四姑娘這邊兒的事了了,她空出功夫兒,就會好好跟候爺說說‘請’五姑娘從家廟裏出來的事兒,畢竟,快過年了嘛,總要一家團圓。”

    白玉歪著頭這麽說,話裏雖然滿滿都是威脅之意,但經她那張討喜的小臉,清脆的聲音這麽一表示,卻根本聽不出什麽惡意,對此,洛楚塵毫不遲疑的給她點了個讚。

    話說,這就是洛楚塵寧願撇下更加能代表洛老夫人的珍珠,而選擇帶三等丫鬟白玉來見裴氏的根本理由,一片真心向外頭(沈滄瑜)的白玉,就是能順著她的心思,把洛老夫人滿滿的好意,表達的這麽讓人(裴氏)難以承受!

    本來,洛老夫人確實是讓珍珠和白玉給裴氏帶了話兒的,可隻是說:別讓老二媳婦擔心,有她這個親祖母在,怎麽也能讓五孫女出來好好過個年!這話,是洛老夫人背著洛楚塵交代珍珠和白玉的,想來是為了不讓裴氏這個嫡母在庶女麵前丟臉……

    但,有更向著洛楚塵的白玉在,原本滿是關懷體貼的話,瞬間就成了威脅……

    “……是,白玉,你迴去代我稟告母親,兒媳明白了!”裴氏臉色直接脹成豬肝色,卻還勉強出聲,手緊緊握著拳,指甲都快刺破手心了,她轉頭,僵硬的吩咐,“穀雨,拿個上等封給你白玉妹妹,勞她走這一趟。”

    “是,二夫人!”穀雨怯怯的縮著頭,一句話不敢多說,轉身從妝台上拿起裝荷包的盒子,掀開蓋子從裏頭挑出一個足有十兩銀票的‘一等封’,她遞給白玉,“白妹妹,勞您費心了!”她笑著說。看得出來是想討喜的表情,可惜,卻比哭都難看。

    “謝二夫人的賞,煩穀雨姐姐勞累。”白玉笑眯眯的接過來,福身就下跪行了禮,語氣聽似謝恩,可那裝銀子的荷包……人家看都沒看一眼,隨手就塞袖子裏了。

    那神態,那動作,那叫一飄逸,那叫一淡然……

    “嗬嗬,嗬嗬,不勞累,不勞累,你千萬別客氣!”穀雨扯著臉皮,笑的又尷尬又刺耳。

    “母親,您瞧她們,相處的到是好!”洛楚塵捂著唇抿嘴笑,眼神‘溫柔’,神態‘慈祥’,看著這兩人,她轉頭對裴氏笑說,那態度,完全是長輩一般的‘慈愛而欣慰’,惡心的裴氏不要不要的。

    裴氏半晌無語,冷著臉和洛楚塵相對注視著,看著庶女那張好像拿尺子比起來的完美笑顏,裴氏沉默了好久,最終不敵,隻得木呆呆的開口,“……楚塵,你挪新院子,怕有許多事要忙,我如今身子不大好,事情多分不出身來,就讓珠香陪你一趟,你有什麽事,便吩咐她吧!”

    這幾人來找她,為的不就是這個嗎?雖然有老太太吩咐,但對一個庶女來

    說,祖母恩賞到底比不得嫡母慈愛,搬院子什麽的,還得是她來做才顯得‘明正言順’嘛!

    有珠香這個她身邊的一等大丫鬟陪同,洛楚塵搬到她給親閨女準備的‘水謝閣’去,就顯得合情合理,不是庶女刁鑽,為身份踩嫡母上位討好老夫人,而是嫡母慈愛,庶女孝順,所以被‘視如己出’了!

    打從心眼兒裏往出說,裴氏是真不願意為洛楚塵背書,可如今她聲名狼藉,又有把柄捏在人家手裏,還有老太太瘋了一樣的拿芬兒威脅她(?),幾事交加,她早就徹底落了下風,想翻身並不容易,隻能先忍下這口氣,韜光養晦,待事情平息,芬兒放出來了,老夫人也消了那口氣,在做打算了。

    “……你新進府來,我本說讓你在我的院子裏住些日子,先熟悉熟悉環境,我也方便就近照顧你,但既然老太太賞賜你,讓你挪院子,那我也不好說什麽,總歸是長輩對你的疼愛……水謝閣是極好的地方,是我給……給你五妹妹準備的,隻是她性格天真嬌憨,我不放心她住在外頭,才拖了下來,如今你來住也是正好……”

    “你是府裏的四姑娘,又是按嫡女的份例走,那麽按製應該是有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其餘粗使和婆子自有定製。一等的話,想必你身邊那兩個就占了,二等的,我會吩咐珠香挑些於你,你自己看著安排……”裴氏麵無表情,仿佛背課本般的說著,“快過年了,府裏事務煩多,我怕是無瑕分身,你挪了院子,離我也遠了,若有哪裏不方便的,或是受人欺負了,不要多禮,隻來告訴我就是,我自會為你做主。”

    是的,身為一個庶女,你的所有事都應該先告知我這個嫡母,越級跑老太太那兒告小狀兒什麽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隻因我沒防備,所以你才能得逞,現在,我已告知於你,若你還這麽幹……對不起,我就不會像這次這麽悴防不及,好說話兒了!

    到時候——治不死你!

    裴氏話中之意溢於言表。

    “多謝母親的提醒,女兒明白了,日後自然少不得麻煩您!”看著裴氏,洛楚塵的笑顏突然加深,眼波流轉之間,眸中似有異光閃爍。

    怎麽?失敗者的宣言嗎?還要在戰?當真是有意思,戰便戰了,還要提前通告一聲,她怎麽不知道裴氏原來竟然還是個這麽‘光明正大’的講究人啊?

    洛楚塵眯起眼睛,眸中笑意更深。

    “……你知道就好了!”裴氏更木,但眼神卻極冷。

    “母親,說起來,如今年節將至,女兒進府也有段日子了,多得母親和祖母的照顧疼愛,在府中過的也是極好,隻是……女兒自幼生長在市井間,從未離開過生母,如今進府這般長的時日了,到很是不習慣。”洛楚塵仿佛沒瞧見裴氏好像要吃了她一樣的陰狠眼神,隻表情平靜,語氣淡然的道:“女兒想要出府去見見生母,不知母親可否準許?”

    她話音剛落,便見裴氏猛的豎起眉毛,臉上露出似嘲似諷的冷笑,似乎張嘴就想拒絕,洛楚塵悠悠撇了她一眼,語速不急不慢,但卻無比精準的搶了她的話頭,接著道:“出府見生母之事,女兒已稟告了祖母,祖母很是欣喜,直讚女兒‘並不忘本’,並應允了女兒隨時可以出府……隻是女兒想著,母親素來助大伯母掌管府務,又是女兒的嫡母,女兒出府,雖得了祖母允許,但也應當稟報母親一聲才是。”

    洛楚塵淡淡的道,並在‘稟報’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是的,稟報,約等於‘通知’。

    我要出府去見親娘,隨時可以成行,隻是突然想起你是幫許氏管事兒,可以安排馬車下人的,所以才‘通知’你一聲兒,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罷,反正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兒而已。

    洛楚塵隱晦的表達了這一意思,並非常‘欣慰’的發現裴氏聽懂了。

    因為她額上的青筋又暴出來了,臉色赤紅赤紅的,連喘息聲都加粗啦!

    看著她似乎馬上就要失控,其實並不想鬧出大事(大歸:我表示懷疑。裴氏:我表示複議。)的洛楚塵連忙又加了一句,“我聽祖母說,如今五妹妹正在家廟中‘清修’,為家人祈福,到是有段日子沒出來了,母親久不見五妹妹……想必也能理解女兒想出府見生母之心!”

    混帳小雜.種,敢威脅她!!裴氏靠在床頭,被子裏的手伸直,她用指甲把床板撓的‘哢嚓哢嚓’直響,心裏恨的簡直在滴血,但口中卻還要佯做‘理解’的強笑著,“……塵兒說的不錯,你雖進了府,但母女天性卻不可阻斷,你想去見你生母,實乃理所當然,我自然不會阻止。”

    深吸口氣,說著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話,裴氏笑的一臉僵硬,“想什麽時候出府,隻管通知珠香一聲便是,自有她替你安排!”珠香算是她的內務管事,雖還是丫鬟身份,但卻比一般的管事婆子都要威風的多,真正的大事管不了,但安排洛楚塵出府之類的,卻沒什麽難度。

    當然,關鍵是,裴氏真心不想自己處理。

    “那女兒就多謝母親體諒了!”洛楚塵起身‘感激萬分’的行禮,表情滿滿全是感動(氣人),隻將裴氏噎的猛然轉過頭,在不忍去見她,“行了,時辰不早了,你還要挪院子,我就不留你了!”說完了是吧,那你趕緊滾吧,看著你就不煩別人!

    “母親既如此說……”目地達到,既能去看萬蘭春,又氣了裴氏,洛楚塵一本滿足的後退兩步,“那女兒就告辭了!”她這麽說著,也不待裴氏反應,帶著白玉幾步退到門邊,她抬頭,一張美到出塵的臉正麵對裴氏,揚起一個能把人眼睛‘晃’瞎的燦爛笑容,脆生生的道:“母親且休息吧,女兒明日在來給您請安。”

    說完,異常利落,非常颯爽的一轉身,她抬步就邁過門檻兒,轉眼就消失了!而在她身側,白玉也吡起一口白牙,對著裴氏露出個血淋淋(其實是嬌滴滴)的笑,隨著口中一句,“奴婢拜別二夫人!’身子如風卷一般,隨著洛楚塵而去……

    屋裏,穀雨腳抬起一半,生生僵在那兒!

    那個,姑娘要離開……按理她應該出去送送的,怎麽跑那麽快?怎麽不等等她?

    穀雨滿臉呆滯的站在原地,半晌轉過頭去瞧裴氏,本想問問她是不是得去追追看啊?可瞧見自家夫人那張鐵青綻紫的臉,還是強把湧到喉頭的話咽了下去。

    出於靈長類的本能,穀雨覺得,這個時候,這個氣氛,她還是老老實實的保持安靜,靠到牆角當擺設比較好!

    想說就說,想做就做,這般想著,穀雨也就這般做了,默默的,無聲無息的,她挪到牆角,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到插花架子旁邊,縮頭縮腦,如同花瓶一般聳立著。

    然後,她就看見門外頭,她素來要叫姐姐的大丫鬟琉璃跑進來,快步來到裴氏床前,額上熱汗直冒,口中喘著粗氣的焦急問道:“不好了,二夫人,方才四姑娘過來,把珠香叫走了,說什麽她得了水謝閣的院子,讓奴婢們給她補丫鬟,這是怎麽迴……”

    一句沒說完呢,本來一動不動的裴氏猛的把床頭嘰子上的點心盤子給掀了,照頭全砸在琉璃身上……

    “哎啊啊!!!!”一茶滾熱的茶水,連帶著茶杯和盤子,通通的全砸在臉上,琉璃‘嗷’的一聲撲倒在地,口中‘哎呦呦’的喊著,她猛的用手捂住臉,絲絲鮮血從指縫滴下,“二,二夫人,您,您這是……”幹什麽啊?哪兒不順心了!她語帶痛楚和心慌的問著,嚇的連聲音都斷斷續續的。

    “混帳!!雜.種!!

    滾!!全都給我滾!!!”裴氏用手砸著床頭,大聲吼著。

    “……是,是,二夫人息怒,您息怒,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不知內情的琉璃嚇的身子直顫,翻身跪趴在地上,口中瑟瑟不已。

    站在花架子後頭,穀雨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如‘入定’一般一動不動,連臉都不敢動,她隻橫著眼珠子偷瞧著跪在地上不住叩頭,臉上滴下的血將地毯都染了一小片紅的琉璃,她心中暗道。

    ——果然還是我比較機智聰明,撞槍口什麽的,誰愛上誰上吧!

    反正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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