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楚塵覺得她耳朵可能有點背。

    或者出現了幻聽。

    別啊,這身子才十六歲啊,要是現在耳朵就不好使了,以後可怎麽辦呐!!

    洛楚塵抽著嘴角用手拽了拽耳唇兒,表情‘茫然’的問道:“沈,沈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助她迴候府?為什麽?單純做好事,別開玩啊笑,這姓沈的雖然外表瞧起來是溫潤貴公子,一副謙和有禮的模樣,但其實……

    瞧他那墨黑的仿佛深不見底的鳳眸,瞧他那溫柔言辭中偶爾露出的陰毒,洛楚塵心裏就清楚,這姓沈了,就是個麵白裏黑的貨色,熟稱‘笑麵虎’的那種生物。

    表麵笑語盈盈,永遠溫訓謙和,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伸出獠牙,連皮帶骨的咬你一口!

    ——還是深入骨髓的那種咬!

    洛楚塵覺得,她現在恐怕就要被咬!

    “幫洛四姑娘認祖歸宗啊!”沈滄瑜又露出被洛楚塵稱為‘麵白裏黑’的靦腆笑容,抬手指了指院子,他道:“在下與洛編修雖不大熟識,但也是同朝為官,多少有些情份。今日又與姑娘在此相遇,怕是冥冥之中,姨母的指引……”

    他說著,見洛楚塵嘴角輕撇,露出一副‘你編,你接著編’的表情,又不由失笑,想想似乎也差不多了,便幹脆露出本意,“隻是,助姑娘迴候府,除了能讓姑娘認祖歸宗之外,在下卻也有一事相求?”

    “何事?”洛楚塵眉毛一挑,心裏到是鬆了口氣,有事相求就好,最怕的就是不知來意。

    “姑娘既是姓洛的,想必便知道,在下口的姨母,便是安陵候的元配夫人白氏,而這院子,也是白姨母為了在下表妹,洛候爺的嫡長女所留。”沈滄瑜解釋著,“白姨母韶華早逝,留下尚在繈褓中的表妹,在下家中亦有為難,不方便多為照顧,且洛候爺又續娶繼室,彼此之間便疏遠了!”

    “前些日子,在下表妹出嫁,隻是那陪送的嫁妝,竟連白姨母留下的一半兒都不到!”沈滄瑜在洛楚塵這個‘當事人’的麵前,無絲毫愧疚之意的說著瞎說,且還編的似模似樣,“表妹是女兒家,又是晚輩,自然不好跟家裏爭嫁妝多少之事,隻是在下卻無法袖手旁觀。”

    “哦,那沈公子是要我做什麽呢?幫你表妹和安陵候府的主子們搶嫁妝?”洛楚塵語氣涼涼,沒什麽誠意的表示。

    其實講真的,她還挺佩服沈滄瑜,這一聽就是胡說八道的理由,

    編的還那麽認真。聽聽人家那語氣,瞧瞧人家那表情,多真摯,完全做到了要騙別人就先騙自己的境界。

    就洛楚塵在安陵候府磨練那麽多年,也做不到這個等級,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看洛楚塵一臉的‘複雜’,沈滄瑜心裏轉了個兒,琢磨了琢磨她這是什麽意思,隻是就洛楚塵那跳脫而多樣的想法兒,他就是有在多心眼兒也琢磨不透,便隻得放下,將自己的目地說了出來,“四姑娘多慮了,在下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自然不會讓姑娘和候府發生什麽衝突,在下隻是想讓姑娘迴府之後,為在下那可憐的表妹打聽打聽,她到底被克扣了多少嫁妝,而她那些被克扣下的嫁妝,又在誰手裏?”

    “嫁妝?”洛楚塵心裏一哆嗦,方才這沈滄瑜說話繞來繞去的,她還真沒反應過來,可如今說的這般清楚了,她若還沒明白過來,那不就傻了嗎?

    什麽可憐表妹,那不就是她嗎?而她是為什麽死的?不就是被裴佐辰逼問嫁妝之事不果,然後才被掐死的嗎?

    白氏留給她的嫁妝被克扣了,這事兒她是知道的,隻是具體被扣了什麽,扣了多少,她卻是不清楚的,畢竟,白氏死的太早,她到底留下了多少東西,洛楚塵根本無從打聽起。

    原本她以為這些東西是被繼母許氏扣下的,深晚無眠時也曾想過,迴府後要怎麽去查?但如今,沈滄瑜這麽一問,她到有些懷疑了!

    白氏到底留下了什麽要命的東西?讓承恩公府那般急不可耐,連沉穩理智都失去了!也讓安陵候府噤若寒蟬,連她這嫡長女的死都不追究,還有……

    瞧著長身玉立豎在那裏,靜等她答話的沈滄瑜,洛楚塵皺起眉,連這個明顯出身不凡的宗室子都找來了,排場還真是夠大了!

    有那麽一瞬間,洛楚塵幹脆想著把智商扔了,直接坐這兒把一切和盤托出,抓著沈滄瑜問個清楚明白,但到底,她還是多少存有那麽點理智,把這念頭強行壓了下去。

    “不錯,就是為了嫁妝,若在下能幫姑娘認祖歸宗,那麽姑娘想必不會拒絕幫在下這一點小忙吧!”沈滄瑜鳳眸微眯,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寒光。

    ——得,這是糯米糕沾手上,甩還甩不掉了!見沈滄瑜那副表情,洛楚塵幾乎可以斷言,她今兒若是不答應,恐怕這沈滄瑜絕不會輕易放她離開,說不定還會直接拿下她嚴刑考問……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京城雖然治安不錯,但宗室子弟綁個貧民丫頭取樂兒,還真

    沒幾個人會閑著雲管。就算她是洛家的血脈,但安陵候府如今自顧不暇,哪有心思搭理她啊!

    就算是她親爹洛錦章,人還禁足呢,誰知道他啥時候被放出來?被放出來以後又啥時候能想起她們母女啊!

    她怎麽可能敢把攸關生死的大事兒托到洛錦章身上啊,她又不是瘋了!

    “沈公子就這麽放心我?不怕我進了府之後失言,不給你辦事兒?”洛楚塵挑起眉,疑問道。

    “在下雖不是什麽能人,但多少還有些人脈,安陵候府……嗬嗬,貴門之地並不易居,姑娘身單力薄,又是那般進的府,若有在下相助,也能走的穩當些。”沈滄瑜輕笑的解釋。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有能耐,有人脈,能把洛楚塵送入候府,就自然能她趕出來。而且,安陵候府並不太平,有看她眼中釘般的裴氏,有恨她恨的牙根癢癢洛楚芬,還有她那三個嫡兄,裴氏的三個兒子……再加重權重利的大伯,克薄小氣的大伯娘……

    想平安的在那兒生活下去,沒點外力相助,哪兒那麽容易啊!

    就這些眼前的困難,就夠洛楚塵扒著他不放了,更何況,他還有後招!

    永遠不會把自己的底牌全掀給別人看,這是沈滄瑜的習慣,哪怕是麵對毫無危險性的女兒家,他也依然如故。

    “那,你打算怎麽讓我進候府?”洛楚塵眼神閃爍著抿了抿唇,妥協了!

    事實上,她也是被逼上梁山,沒別的選擇了!

    本來隻是想給裴氏上點眼藥兒,誰知洛錦章卻把事情鬧的那麽大,竟然連洛錦文都被叁了……這局麵,讓洛楚塵覺得,她想單靠自己力量進候府的希望實在太小。

    到不如跟眼前這人合作,她還多少能得個助力,反正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挖出白氏的秘密,無所謂誰被誰利用。

    “這個嘛,請姑娘附耳過來!”達到目的,沈滄瑜表情如故,並沒什麽欣喜的意思,仿佛理所當然一般,將洛楚塵叫到身邊,在她耳邊輕聲幾句之後,他又意有所指的道:“安陵候府富貴之地,在下本應給姑娘些助力,以便你早日站穩腳根!”

    “不過,姑娘既早有收獲,在下也就不多事了!”

    這是點出他早就知道洛楚塵拿了銀票的事兒。

    “不敢麻煩沈公子!”洛楚塵微微一笑,身不動臉不紅,仿佛根本沒聽懂人家話中深意一樣。

    睨了她一眼,沈滄瑜

    麵上微笑著,心中對洛楚塵的臉皮厚度又有了新的估量……

    不過,這也挺好,起碼不用擔心她在安陵候府站不穩,就憑這份兒無動於衷(不要臉)的‘沉穩’勁兒,一般人也拿不住她。

    兩人和風細雨,以‘今兒的晚膳是吃菠菜還是吃扁豆’的平淡語氣,把事兒談妥了!沈滄瑜這才用眼神示意一直堵在大門口,跟門神一樣挺拔的林子陌把地兒讓開。

    而一直望天望地,好像兩耳朵全聾了,啥都聽不見的林子陌。仿佛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竟然一直踩在門檻上,把洛楚塵死死堵在院子裏,想跑都沒法跑,隻能一直跟沈滄瑜周旋!

    “洛姑娘見諒啊,我這人粗拉,沒注意到啊!”林子陌挪開身子,大咧咧的笑著,一臉憨厚。

    洛楚塵真是恨得牙根直癢癢,狠狠撇了他一眼,甩袖子就走。

    “洛姑娘慢走啊!”林子陌在後頭高喊。

    洛楚塵身形一頓,隨後猛的加快腳步,很快便走遠了。

    兩人就那麽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的離去,直到最後連背影都消失在轉角處。

    “滄瑜,你安排這麽個人?是想做什麽?洛家的秘密可沒那麽容易打探,你姨母那事兒的根子,在洛家老爺子身上,怕是連洛錦文都隻是聽從……”林子陌收起大咧咧的表情,疑聲問道:“弄個後宅女人進去,有什麽用?別在打草驚蛇,讓他們起了警惕!”

    “子陌,我這不是打草驚蛇,而是混水摸魚!這些年,洛家太平穩了,讓人一點把柄都抓不到。這個洛楚塵,且當一步閑棋放著吧,她若能攪混了洛家這灘死水,讓他們內訌不修,自然是好,若攪不混反而把自己搭進去……”

    他說著,素來溫和的臉上閃過一抹無情之色,口中似漫不經心的道:“無用的棋子沒什麽存在的必要,反正又不是精心培養的人,廢了就廢了,也用不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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