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洛楚塵自然是不會叫的,她寧願去騾馬市兒花銀子雇腳力,也不會用小院兒的人。

    哦,帶著小院兒的人出門,直奔一陌生的宅子,到那兒之後連翻帶找?

    ——她滿身是嘴都解釋不清楚!!

    雖然多少有點風險,但洛楚還是決定自己一人獨行。

    畢竟,京城的治安還是不錯的,注意點別往偏僻地方去,想來不會出現什麽險情。而且,這天光大亮,街上人來人往的,就算有人拐子之類的,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打定了主意,洛楚塵裝備整齊的出發,連帽的鬥篷上掀遮住容顏,她轉過迴廊出了內院,一路直奔西側角門。

    打發了守門婆子兩錢碎銀子,她非常順利的出了府。

    ……

    小戶人家有小戶人家的好處,雖不比高門大院錦衣玉食,卻也沒那麽森嚴的門禁。

    想當初洛楚塵還是候府嫡長女的時候,哪兒能像現在這樣,想出門就出門啊!一腳邁八腳抬,屁.股後頭的人跟著一串兒一串兒的。就是姐妹之間彼此竄兒個門,都得兩個大丫鬟隨著,更別說出門了。

    高門貴女,出府門可是大事,大晉國雖不比前朝,對女子行事極度苛刻。但貴族階層卻依然沿續著自己的規矩。

    為了應合風氣更加開放的大晉國,那些傳承了千百年的世家們,對女子的行事規矩也做出了妥協,比如,女子可入學堂,各別出色的還可以如男子一般,入太學,進女院,學成歸來,可立書,可著篆,如男兒一般文采風流者,也受無數人的追捧。

    除了不能做官之外,在學問上,博學多才者,女子和男子是一樣的。

    大晉國對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事也算開放,未婚男女亦可相伴出行,參加宴會,逛逛桃林,這都是可以的,隻是,得有下人陪同罷了!

    就像楚洛塵,她和裴佐辰訂婚之後,也曾見過數麵,甚至還在一場詩會中一同飲過酒……

    但,都是在有無數人陪同的情況下!

    像現在這般,獨自一個人走在街上,這是洛楚塵自記事以來的第一次……

    “好吧,任何事都有第一次,而一般的第一次都是讓人又緊張又期待的,獨自一個人出門兒,這似乎並不算是什麽大事……”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洛楚塵緊了緊遮著臉的鬥篷帽子,眯著眼喃喃道:“鎖頭胡同巷內左側最後一座宅子,就在京城裏,有名字有地

    方,所有人都能找到……”如果沒有迷路的話……

    看著方方正正,幾乎一模一樣的巷子口,洛楚塵雙眼迷茫的站在那兒。用手捂著臉,她努力分辨著來路,可卻一無所獲,好一會兒,她終於放棄了這種無用的努力,頹然靠在牆上,口中懊悔的呻.吟著,“啊!!!!為什麽我從來沒想過認路的問題,鎖頭胡同是個什麽地方?難道我真的要去騾馬市兒雇腳力嗎?可騾馬市兒又在哪兒啊?”

    從來沒單獨出行,來迴必有馬車接送的洛楚塵,實在是忽視了京城密麻如蛛網般的大街小巷,出得府門後,她找了好幾個人打聽,卻都沒人知道這個‘鎖頭胡同’到底在哪兒?

    更過份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了個狀似知道路的婦人,問清了道兒,洛楚塵千恩萬謝的順著她指的方向一路走去……

    ——然後就迷了路!!

    她現在連順著原路返迴宅子都做不到了!

    “騾馬市兒?這個應該很有名兒吧,一般人都知道吧!”洛楚塵不太自信的言語著。

    說實話,如果能自己找到,她其實並不想去騾馬市兒,那樣的地方龍蛇混雜,地賴流.氓,打手花娘什麽人都有,她一個獨行的姑娘家,能不去就最好不要去!

    “可現在,似乎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洛楚塵抬頭望了望天,紅日懸空,正是正午時分,“看來我也沒迷路多久,如今還是天光大亮呢。好歹時辰不錯,還不算晚!”她自嘲的苦笑道。

    邁開步,她認準了一條行人多的小巷,正準備尋個麵善的大娘打聽路時……

    “這位姑娘是要去哪裏?在下對這一帶還算熟悉,到可以為姑娘解惑?”

    猛然,一把溫潤如暖陽的聲音傳來,如林籟泉韻,悅耳至極。

    洛楚塵心中一驚,連忙轉身去看,隻見她身後不遠處的巷子裏,不知何時來了兩個男子。

    一身材高大,眉星目朗,颯爽如英武將軍一般。一眉目精致,氣質溫和,雅人深致似天上謫仙。

    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俊美郎君。

    “這位公子緣何如此言語?”剛才搭話的,便是那溫雅少年。洛楚塵瞧了他一眼,斂身後退一步,用手掩麵,她低頭輕聲道:“未免唐突了些!”

    態度很明顯,她並不想接觸這兩個人!

    開玩笑嗎?這樣風姿綽約的美男子,她在候府活了十八年都沒見過幾個,這兩人眉目間的風采,那通身的氣

    質,比之裴辰佐都不差了!而裴辰佐是什麽人?承恩公府的嫡公子,堂堂的玉麵探花郎,這隨隨便便街口遇上兩人,就不比他差?

    洛楚塵怎麽那麽不信呢!

    這讓那些哭著喊著,都找不到如意郎君的高門貴女們怎麽想?

    “姑娘莫怪,是在下失禮了!”那溫雅少年——沈滄瑜抿唇一笑,那雅姿竟似能令人沐入春風中一般。抱拳頷首,他略有些羞意的道:“在下與好友路過此處,見姑娘久久徘徊不去,又麵帶愁容,似有煩惱。心生好奇,才聽見了姑娘的自語,實非故意,請姑娘原諒則個!”

    說真的,倆少年在街上行走的時候,遇到個獨身一人的陌生妙齡姑娘,不說避讓些反而還往上湊,還搭人話茬,這也就是他倆長的好看,舉止也有禮,要不然,非被人打人流.氓不可。

    事實上,洛楚塵就有點懷疑,這品貌,這素質的美少年,真不像隨便在街邊就能遇見的,而且還一遇就遇倆?但,她仔細打量著這兩人……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確實都沒見過!

    “不敢,不敢,是公子禮讓了,原沒什麽事,到用不著道歉!”洛楚塵低著頭,裝做懷.春少女見‘夢中情人’的標準反應,羞怯怯的說:“小女子是京效桃花村人,今兒進京來尋親戚,隻進了城才想起來,親戚說過她搬了家,住到了什麽鎖頭胡同!”

    “小女子少有進城,對這地方實在不熟,鎖頭胡同在哪兒,小女子亦是不知,方才問了路人,答案也各有不同,實在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隨口編了一套瞎話,洛楚塵微微抬頭,‘含羞帶怯’的期盼道:“兩位公子可是知道那鎖頭胡同在哪兒,若能告知,小女子不勝感謝。”

    聽見洛楚塵的問題,那颯爽將軍般的男子挑眉瞧了瞧沈滄瑜,眼神頗為玩味,而沈滄瑜如未曾見到一般,隻依然做溫和狀,垂止沉吟了一刻,他抬手向前一指,道:“姑娘且看,那前頭寫著百香樓的位置,就是鎖頭胡同,到了百香樓,往左拐入,那一條街便全是了!”

    頓了頓,他又道:“想來給姑娘指路的人,指的是對的,隻是姑娘不太熟習這附近的地貌,這才尋不到。”

    洛楚塵聞言,忙順著沈滄瑜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果然看見了一幢三層木製的高樓,匾額上書著‘百香樓’三個大字,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蹲身行禮道:“若真是這般,小女子可要多謝公子了!”

    “姑娘無需客氣,能幫上你的忙

    ,亦可抵得了在下方才失禮之罪!”沈滄瑜仿佛被陌生姑娘的道歉,羞著了似的連連擺手,白玉般的臉頰都有些紅了,說的話亦是書生氣十足。

    “總之還是要多謝公子,小女子急著趕路,就選行告辭了!”得知了正確的地址,洛楚塵也沒什麽心思跟美少年閑聊,恭手道了謝,她退了兩步,準備離去。

    “姑娘請便!”沈滄瑜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有些慌亂的道。

    點了點頭,洛楚塵就沒在管這位看似青澀的少年,就連方才心頭的疑惑都放下了!實在是……這般稚嫩的言語行事,也確實不像什麽可疑人物。

    再次道了謝,洛楚塵揮袖轉身,奔著百香樓的方向而去。她身後,兩個如玉的美少年默默的站在那兒,直到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這才緩步動作起來。

    “滄瑜,你……這是要做什麽?”方才一直沒說話的颯爽男子——林子陌看向好友,滿麵好奇的道:“那鎖頭胡同,不是有你那遠房姨母留下的宅子嗎?雖然那裏麵不太可能有‘那個東西’,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都找了好幾年了,別在讓人截足先登了!”

    “那個姑娘!”他用下巴努了努遠去的洛楚塵,“我記得好像跟安陵候府有些關係吧,前幾日,洛老二家那爆炭似的嫡女不是還帶人砸了她家院子嗎?”然後被忽悠的肺都炸了!

    原來,這個林子陌和沈滄瑜,就是前幾日圍觀洛楚芬帶人,雙戰萬蘭春和洛楚塵的看熱鬧群眾——之二。

    “的確和安陵候府有關,那姑娘,就是洛編修(翰林院官職)的私生女兒,生母還是個從良的清倌人!”沈滄瑜點頭道。顯然,那日之後,他著實是調查過洛楚塵的身份的。

    “那你為何……”還要現身指路?

    林子陌很是不解,他知道安陵候原配白氏是好友生母的遠房堂妹,好友生母逝前曾把一件重要東西交給白氏,可誰知白氏命短,竟難產死了,她這一死不要緊,那件東西也直接不知所蹤。

    這些年,好友一直沒斷了尋找,這幾年甚至還尋到了白氏之女——前段日子嫁人的安陵候嫡長女頭上,可誰知,那安陵候的嫡長女一入承恩公府就如石沉大海,竟是在沒出現過。

    他們雖為高門公子,跟裴佐辰也是相識,但卻沒有直登家門要見人家親婚妻子的道理,因此,也斷了線。

    好不容易,好友查到白氏生前遺留下的一座宅子,似乎連親生女兒都不知道,這才專成過來探一探,可

    誰知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沈滄瑜玩味一笑,指著洛楚塵消失的方向,他抬起頭,露出一雙跟溫柔外表完全不符合的陰沉鳳眼,輕笑道:“一個連候府大門都沒摸到的二房私生女,卻能找到連安陵候本人都不知道的原配遺宅?”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她……又知道些什麽?”沈滄瑜低聲輕問著,明明是很悅耳的聲音,卻莫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到是想知道知道!”他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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