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醫侍趕緊趕過來和折太醫低語了一番,明顯是要解釋一下前因後果。


    “請你們都到殿外候著,這人太多空氣不好。”


    徐曼青隨意找了個借口將人往外清場,其實並非是她要將救人的法子藏著掖著,而隻是她所用的法子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裏看來還真是有些太驚世駭俗了,到時候那些太醫們發起迂腐病來出言製止,那可就耽誤了這救人的最好時機了。


    其實在眾太醫眼裏,玉芍目前雖然還沒咽氣,但以這樣的速度出血下去,死亡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既然這項氏不死心要用她自己的法子來救玉芍,那也不無不可。反正到了最後的關頭都是死馬當活馬醫,且最後的事情是這項氏接的手,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他們也好推脫一些責任。


    於是折太醫便“從善如流”地領著眾人出了門去,徐曼青眼見玉芍由於失血過多血壓正不斷下降,趕緊找出了之前就備好的一段特殊的皮管。


    這皮管的兩頭都連著針頭,中間是通空的可以用做輸血用。


    這種特殊道具若不是因為之前為了給太子修容一並準備了許多,徐曼青此刻就算是活神仙也不可能變出這樣的東西來。


    命人將方才那四個驗好血型的人叫了進來,徐曼青熟練地在輸血人的手臂上找到了血管刺入針頭,並將另一側針頭略為放低。


    不消片刻,由於血壓的作用,血液迅速灌滿了細細的皮管,從另一側的針頭上冒出了一小串血珠子。


    徐曼青見狀,立刻將針頭刺進了玉芍的手臂中,並命人用幹淨的紗布分別替兩人按著針頭,又讓輸血者的手臂抬高,以使血液能輸入玉芍的體內。


    做好輸血工作之後,徐曼青又立刻開始尋找出血點。


    好在她在上學的時候基礎打得極勞,這動手實踐的能力一點都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荒廢。


    待她終於找到出血點之時,輸血的人已經換到了第二個。


    麻利地將三七敷填住出血點,並用止血鉗進行鉗壓。


    果然這般操作之下,出血量漸漸減少。徐曼青耐心地等待了一陣之後,才嚐試小心翼翼地將止血鉗放開。


    此時輸血的人已經換到了第四個。


    若止血鉗放開之後流血已經止住那便還好,但若血崩繼續,則需要重複上次的操作。


    雖重複操作是不難,但血源卻嚴重不足。


    若徐曼青是個心狠的,自然能用那些下人的命來換玉芍的命,畢竟隻要把四個人的血都放幹,供血量應該是夠用的。


    可徐曼青又如何做得出這樣的事?


    且不說她在事前就已經對這些宮人下了保證,且以命換命的做法本就是突破道德良知底線的。


    於是徐曼青便隻能祈禱這次操作能把血給止住,這樣便能兩不耽誤了。


    “止住,佛祖保佑一定要止住。”


    徐曼青此刻是心如鼓擂,雖然手上的動作是一如既往的穩健,但眼前卻不自覺地被淚水模糊成了一片。


    她慢慢地放開止血鉗,捂著胸口等了一陣。


    在那比一個世紀還長的短短的十分鍾裏,徐曼青簡直像是被人丟進油鍋裏煎烤似的,焦慮得就差沒一夜白頭了。


    十分鍾過去,二十分鍾過去……


    待半小時後,看到依舊在滲著血絲和組織液的部位再沒有大股鮮血湧出,徐曼青這才抱著手臂喜極而泣。


    作者有話要說:女性真的是非常非常偉大的!特別是古代的女性,有多少是死在難產之上啊?


    向全天下的母親致敬!


    第169章


    玉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想立刻讓她蘇醒過來卻是需要時間的事。


    體力消耗過大的玉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待身體機能自我修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才逐漸開始生了夢境,也才逐漸對外界有了些許的感應和知覺。


    隻不過,德宗雖然是她的夫婿,但畢竟還遠稱不上是她所愛的人。


    玉芍這輩子,見過太多用擁權位的男人的醜態,早就對男女之事生出了厭煩,至今也沒真心喜歡上哪個男人。


    故而那皇帝老兒抱著兒子在玉芍身邊又是叫又是喚的,玉芍偏是不為所動,感覺像是把他的聲音都給屏蔽了似的,徑自沉浸在自憐自傷的夢境當中。


    向來疼惜玉芍的高太後後腳也隨著德宗一道趕了迴來,可見玉芍睡了一整天都還沒醒,便坐在床尾抹淚道:“生娃的時候出了這麽多血,又這樣不吃不喝地睡下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徐曼青起初隻是站在旁邊候著,可當一切緊要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她登時就跟虛脫了一般,注意力重新迴到自己身上,隻覺背上那被韓皇後以重物投擲而落下的傷口疼得鑽心。


    好在一些簡單的手尾之事有其他醫侍幫忙打理,徐曼青命人安頓好那四個幫忙輸血的人,又吩咐小廚房開了小灶給他們好吃好喝地補一補。


    待那些立了功的下人歡天喜地地走了,徐曼青這才扶著門邊無力地癱軟了下來。


    一直跟著徐曼青的醫侍見徐曼青麵色青白似有異樣,趕緊上前攙扶。關切詢問之下這才知道原來徐曼青背後也帶著傷,便自告奮勇地要幫她處理。


    在醫者之前並不存在所謂的男女大防,徐曼青便也不避諱,讓那醫侍給自己看了背後的傷。


    這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隻見徐曼青褪下冬日厚重的絲綿外套之後,裏頭的貼身的白色中衣已經被幹涸的血液染成上了一道黑褐的凝色。


    醫侍小心翼翼地將那層中衣掀開,露出徐曼青背上的傷口和大片的瘀痕。


    徐曼青的皮膚本就白皙,如今這背後傷口雖不大,但又青又紫地淤了一大片,顯然是內傷更為嚴重一些。


    那醫侍小心觸診按了按骨骼,好在因為冬日著衣甚多,厚重的衣物為徐曼青卸去了一部分的衝力,這才沒對脊椎造成致命的傷害,如今隻是受了這皮肉之苦反倒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徐曼青實在是累極了,無論是之前身陷琉玉宮中的憤怒恐懼,還是後來為了搶救玉芍而承擔的焦慮擔憂,如今這些重擔一並都被放下了,置於一個相對安全和溫暖的環境中,徐曼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就連後來德宗擺駕落霞宮她也沒能起身相迎。


    話說德宗在殿門外看著一眾無所事事的太醫是氣得心火直起,領著一班人馬急衝衝地就想往殿內趕,可又被身邊跟著的大太監攔了下來,美其名曰是女子生產之地乃是血房,進了這種汙穢的地方怕是對龍體有礙。


    無奈之下德宗隻得將折太醫等人給罵了進去,他自己則在外殿候著。


    折太醫等一眾太醫其實早就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打算。


    在千金科裏,最壞的情況就莫過於產後血崩,這是多少迴春聖手都束手無策的急症。當時周婕妤的出血情況他們都是親眼所見的,在這種情況下,十有八/九是隻能讓皇上見周婕妤最後一麵了。


    誰知進了內殿去,卻見裏頭伺候的醫侍和宮娥們正在收拾殘局,端水的端水擦洗的擦洗,完全是一幅井井有條的模樣,哪裏有半點惶恐氣氛?


    那在處理些手尾事項的醫侍見自己的上司進來,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躬身行禮。可折太醫此刻卻顧不得這麽多,隻見他疾步走上前去伸手就給躺在床上的玉芍搭脈。


    指腹之下的脈象雖然勃動得有些羸弱,但卻規律平穩,顯然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險象。再掀開被褥查看,折太醫無不驚訝地發現方才那兇狠的大出血已經神奇地止住了,玉芍身下各種染血的床單褥子也完全換了新的,乍一看來,仿若血崩之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折太醫是徹底地驚呆了,待他好不容易迴過神來轉過頭去,卻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同僚也是這般目瞪口呆的模樣。


    看來之前自己所看到的大出血並非是記憶錯亂,而那項氏竟然真的將這不知害了多少產婦性命的頑症給治住了。


    “難道,難道真的是胎神托生不成?”


    折太醫著實無法參透徐曼青所用的方法,除了借助神力之外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推脫自己的責任了。


    在外頭候著的德宗在聽到折返而出的折太醫關於周婕妤母子均安的匯報後不禁龍顏大悅,細問之下卻是誰也說不清楚這徐曼青究竟是如何把人給救迴來的。


    經過了這兩件事情,德宗隱隱覺著這徐曼青定非常人,似是上天派下來助他的。


    若非是徐曼青替太子修容之時發現了那枚致命的細針,他極有可能會因生疑而親手弑弟。屆時不僅中了這羌人歹毒的栽贓嫁禍挑撥離間不說,還會使東魯民心大亂讓外族趁虛而入。而這一迴,徐曼青又出手救了他的愛妃和皇兒。


    德宗的子嗣實在是不多,就算新生的小皇子是庶出且生母身份卑賤,不過這一點在自己的生母本就是歌舞伎出身的德宗看來卻算不得什麽大瑕疵。


    不過,怪力亂神之事沒有證據也不能瞎說,就算這徐曼青真的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轉世,估計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還冒著窺探天機折福折壽的風險,德宗便也不追問此事了。


    憐惜地看了看自己懷中抱著的來之不易的小皇子,又覺得徐曼青此刻估計是法力耗盡需要歇息故而連他這皇帝來了都未曾出來叩見。


    德宗想了想,下了口諭吩咐宮中任何人不得打擾徐曼青安歇,也不得向徐曼青探問救人的究竟。他雖貴為九五至尊,但不也擔心這項氏被自己看穿之後跑去隱遁再也不出現了那該當如何?


    於是在德宗這種自以為是的錯打錯著之下還真給徐曼青大大地省了事,沒再因此而掀出波瀾來。


    徐曼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但畢竟是心裏記掛著玉芍,沒睡太久便醒來了。


    醒來之時,她發現自己趴伏在床上,背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塗敷其上的也不知道是什麽藥材,大抵裏頭含著薄荷,有些微涼微涼的很是舒服。


    待她在宮娥的伺候下起身換了衣服,才知道今兒一早皇帝和高太後就又過來探望玉芍了,自然也順道問起了她的情況。


    徐曼青這下才把皇帝老兒給想起來,覺得無論是皇帝也好太後也好,總有些像那香港警匪片裏麵注定要姍姍來遲的角色,心下多少有些莫名的氣惱和無奈,但也隻得強自振作起來到內殿裏去磕頭請安。


    待她問了安,高太後知道她被韓皇後為難之事。徐曼青背後的傷勢她自然也是知道了,心下對這乖巧的女子更是疼惜。


    徐曼青這幾次三番地助了皇家,高太後一開始是將她當準媳婦看,後來知道她與翼王無緣倒也死了那份心,現下反而將她當自己閨女一般疼了。


    見徐曼青動作之間頗有吃力,高太後連忙讓人賜了座。


    原本在一眾太醫和宮人都垂手在一旁恭順而立的時候,她多少也應推卻一番做做姿態才是。但她身子實在是不爽利,便也沒有惺惺作態,直接就坐下了。


    高太後抱著剛產下才一丁點大的小皇子左搖右晃地喜愛得不得了,言語之間用的都是什麽粉妝玉琢之類的形容詞,誇得是上天入地的無所不用其極。一旁的下人見因著小皇子的出生,原本因痛失太子而愁雲慘淡的內宮終於有了幾分生氣,倒也樂得輕鬆,便不斷地在一旁出言附和,讓多日未曾展露過笑容的皇帝和高太後都喜不自禁。


    徐曼青在一旁看得有些無奈。


    這小娃兒剛生出來且又是順產,分娩之時被產道擠壓五官都有些扭曲。而且現在胎毛未退眼睛也不大睜得開,皺巴巴的像個小皮猴似的,跟粉妝玉琢這種形容詞差的還真不是一點半點。


    雖說玉芍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胚子,但也扛不住孩子長得像父親。德宗本就相貌平平,如今中年發福圓滾滾的倒應得上珠圓玉潤四個字,可若論到俊帥,還是長相肖母的翼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美男子。


    徐曼青不似眾人能睜眼說瞎話地冒出這麽多溢美之詞來,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眼前的一幹人等你來我往地好不熱鬧,平靜得如無風的湖麵。


    待眾人溜須拍馬也拍得差不多了之後,德宗這才轉過來朝徐曼青問道:“愛妃既然已經無恙,為何這麽久都未見蘇醒?”


    徐曼青對此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每個人的身體和精神情況都不大一樣,醒得早些醒得晚些都是正常的。


    又聽德宗苦惱道:“朕與母後都喚了愛妃許久,可絲毫未見反應。不如你來試試?”


    此刻德宗內心已經認定徐曼青是與仙家有莫大聯係的人,自然是信她能夠喚醒玉芍。


    徐曼青無奈,隻得腦子轉了轉,想到一些良性的心理刺激法,便拿玉芍誕下的娃兒小小地做了一番“恐嚇”。


    果然,原本徑自沉溺在自我意識中不願醒來的玉芍,一聽到徐曼青說要將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娃兒抱迴去養,那心裏一個急呀,掙紮著就把千斤重的眼皮子給撐開了。


    皇帝一見玉芍果然在徐曼青的召喚下便醒了,眼前此景更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心裏更是把徐曼青看成了天降的福星。


    170


    第170章


    玉芍總算是醒了,但醒來的她卻隻會呆呆地看著抱著她的孩兒的徐曼青,卻對坐在床邊的皇帝和高太後視而不見,要是較真了說,還真是有點大不敬了。


    徐曼青趕緊將小皇子放到了玉芍身邊,又笑容滿麵地對玉芍道:“娘娘,您是不是還沒迴過神來?”


    “這可不是在做夢,多虧了有皇上和太後洪福相助,娘娘您才能化險為夷母子平安哪!”


    徐曼青在說話的當口特意加重了“皇上”和“太後”的咬字,若不是因為玉芍身體還虛弱,她還真想小小地掐她一把了。


    好在玉芍還不至於是個糊塗蛋,方才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孩兒雖然還有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但經徐曼青在身邊一提醒,倒也清醒過來了。


    隻見她登時眼眶盈滿熱淚,伸過手去輕輕地搭在娃兒的繈褓上,掙紮著想要起身道謝,自然被皇帝攔住。


    玉芍顫著聲兒道:“臣妾謝皇上記掛,謝太後記掛,臣妾讓兩位憂心,真是罪該萬死。”


    德宗趕緊出言安慰道:“愛妃冒著生命危險為朕誕下龍兒,乃是天大的功勞,怎麽好端端地又說起不吉祥的話來了?”


    高太後也笑盈盈地道:“如今你們母子均安,周婕妤該當大功一件。皇上也別怪哀家多管閑事,便冊封周氏為婉儀,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按照大齊慣例,妃嬪隻要為皇帝誕下孩兒後位份都會得到晉升,一般而言,誕下公主的會晉升一級,誕下皇子的則為兩級。但這“婕妤”往上依次是“貴儀”和“順容”,照理說玉芍應該被冊封為順容才對,“婉儀”的位份可比“順容”還要高了一級,如此這般,高太後便是打算讓玉芍的位份來個三級跳,直接封為周婉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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