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望山將手中杯盞放下道:“依我看來,最好還是三年後再下場為好。”


    徐奮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項望山轉身問徐曼青道:“娘子覺著如何?”


    徐曼青看了項望山一眼,便微笑著迴道:“夫君乃一家之主,既然說了要奮兒緩一緩,那定有夫君的道理,我看就這麽定下吧。”


    徐奮見姐姐完全聽項望山的也不站在自己這邊,心裏登時有些泄氣,但也隻得應了下來。


    晚膳用完迴屋之後,項望山這才問徐曼青道:“今日我壓著徐奮明年下場的事,他明顯心有不甘,你這做姐姐的怎麽不替你弟弟說話?”


    徐曼青笑道:“夫君這番用心良苦,我又如何能壞了夫君的好意?”


    項望山挑了挑眉:“用心良苦?如何見得?”


    徐曼青道:“一來奮兒今年才得十二,年歲尚小心氣不穩,就算明年下了場,到時候考得個不上不下的名次也是尷尬。”


    這古代科舉跟現代的高考可不大一樣。


    高考若是考不好,大不了複讀一年再戰沙場,可這科舉若是落第便罷了,可若是半桶水發揮不好,考了個靠後的名次,那這個名次可就要跟著你一輩子了。


    “我看之前夫子同意他明年下場,也是顧慮到咱家的情況。當時大夥兒都以為夫君是迴不來了,奮兒若是能早點考得功名扛起家業,對娘和我來說都是好事,這也是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的。”


    “可如今夫君凱旋歸來後福滿滿,也不急著要奮兒挑大梁了。”


    徐曼青想了想,又道:“恕我大膽猜測一番。夫君是不是覺得自己如今剛入官場,在官場中根基尚淺,就算奮兒明年能取得不錯的名次,走動關係起來也還是勉強。”


    “若待到三年後,夫君在官場中自然能經營出一片天地來,屆時奮兒再下場,若名次尚可,便可謀個實職優差豈不是更好?”


    聽徐曼青一番話,項望山點頭道:“知我者娘子也。”


    他這媳婦果然是與眾不同。雖說出身鄉野小戶,但看事情的眼力勁兒卻犀利得很。


    日後他在官場打拚,後宅這邊的事情也少不得要徐曼青打理。


    如今徐曼青不僅不和那些頭發長見識短的女子一般鼠目寸光,反而在許多事情上能與他保持步調一致,著實難得。


    都說妻賢夫禍少,隻要有得這娘子鎮住項家後宅,日後他在前朝議事也會輕鬆不少。


    思及此,項望山道:“定遠也封了正四品的諸衛大將軍,如此一來,官職倒是與他爹平起平坐了。”


    徐曼青恭賀了一番,繼而又有些擔心。


    “雖說我是婦道人家不應該過問前朝之事,隻是……不知秦大將軍他獲了什麽封……”


    驃騎大將軍已是從一品的大官,再上去就要官拜太尉了。


    可武將自古以來最忌諱的就是功高震主,如今項望山擺明了就是秦遠征陣營的人,秦遠征作為主心骨,他的動向對項望山來說至關重要。


    項望山見徐曼青問起秦遠征,心下對徐曼青更是欣賞。畢竟在大齊,能找到一個走一步看三步的女人實在不容易。


    “秦大將軍因在昆鱷山一役中受傷過重,這次向皇上上了陳表,欲卸甲歸田安心養傷。聖上挽留不住,便封了國公的爵。”


    徐曼青讚歎道:“秦大將軍激流勇退,其心胸之大實在令人佩服。”


    此次西南一役大勝,羌氏皇族皆被血洗,由大齊扶植起來的新政權根基羸弱,至少會讓邊疆穩定十多年。


    秦遠征立了汗馬功勞,而邊疆又無新的開戰需要,若不激流勇退,隻怕日後被皇帝忌憚,找了借口各種打壓,反而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劣勢。


    “之前我總覺得婦道人家難免見識短淺,有些□便沒有與你說道。如今看娘子這般聰慧,這些事倒不怕說與你知。”


    項望山道:“你可知道,此次秦大將軍替手下功將書列請功奏表,在奏表中為我請封的其實是正五品的官職。”


    徐曼青一聽,立刻明白了過來。


    “這麽說,夫君你是早就料到官職最後會被拔高半級了?”


    難怪當時項望山隻將這件事與她一人說了,其他人皆閉口不提。


    “秦大將軍激流勇退,皇上自然要在別處做些補償。既然秦大將軍隻領了虛爵,那便讓他提攜的屬下都官升半級,這樣一來,也不會落得個狡兔死良弓藏的名聲。”


    “況且秦大將軍的親信舊部大多折損在昆鱷山一役中,這次提拔的都是些後起之秀。”


    徐曼青點了點頭表示明了。


    這些像項望山這樣的後起之秀大多不是世家子弟,在京中沒有根基,就算給了實職也還是得仰著皇帝的鼻息過活,日後若有哪個不安分的,隨便鏟除了便是,根本不足為慮。


    這樣一來便是個三贏的局麵。


    一來是秦遠征全身而退,雖然隻有虛爵但卻有一群領著正職的部下;二來這些立了功的武將們平白提了半級,也會對皇帝心存感激越發衷心效命;三來皇帝兵不血刃地解了秦遠征的兵權且又不傷和氣,若日後邊疆再發戰事,也可再度啟用,半點不耽誤事。


    項望山道:“今日賜封之後,怕是不久便會有飲宴。你作為我的妻子,定也要與其他命婦打交道。”


    徐曼青一聽心下了然,別看這大齊是個典型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但這夫人外交也是十分厲害的。


    做正房太太的打點得好,夫君也才能在仕途上走得更順當些。


    而她徐曼青若是想坐穩項家正房的位置,那便要看她在眾貴婦之間周旋的手段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為了要給女主後麵繼續將美容上妝的功夫發揚光大而鋪路。


    看了各位讀者小友的留言,發現有的小友覺得青妞在遇到大山之後弱掉了,完全沒有之前女強人的氣場了。


    容我大膽猜測一下:會這樣覺得的小友們,是不是都是未婚的妹紙咧?(若是猜錯的話請勿見怪)


    就某草目前來說還算成功的婚姻生活的感悟為基礎,某草認為,真正厲害的女強人,在職場的時候是刀槍不入的鐵娘子,迴到家裏依舊是能下得了廚房甘心為丈夫孩子洗手做羹湯的溫柔小女人。


    真正強悍的女性,是非常懂得轉換對外和對內的角色的。


    就拿某草的一個遠房表姨來說,這位表姨就是非常非常厲害的女強人(粗略估計家產應該以千萬為單位),在事業上可以說是成功的典範,平時為人處世也滴水不漏說一不二雷厲風行。而表姨夫隻是一個基層單位的小公務員,每個月的工資連表姨的零頭都不到,而且根本沒有大家想的那種灰色甚至黑色收入。


    可是,表姨的家庭卻非常完滿幸福,跟表姨夫的感情十分融洽。就是因為表姨迴到家裏從來不會把她每個月賺多少錢,接過多少大工程,見過多少大人物之類的話掛在嘴邊。


    在表姨夫麵前,表姨永遠是一個溫言細語、愛哭愛撒嬌愛粘人的小女人。


    試想一下如果表姨迴到家裏就各種頤指氣使,開口閉口就說老娘有多牛逼多厲害之類的話的話,她的家庭生活還能如此美滿嗎?


    在我刻畫青妞這個女主的時候,我也多少也有將我表姨這個成功女性代入。


    無論徐曼青在外多能撐場麵多牛,在對著大山的時候,她深知一個女人在家庭裏的角色。


    都說上善若水,青妞就是水,大山就是山。一個柔一個剛,是最好的組合。


    況且在封建社會,女人再牛也牛不過男人去。就跟之前寫的那樣,青妞再會掙錢也買不了一個房子。在這種情況下,項望山對她的態度則十分關鍵和重要,青妞謹小慎微一些也是正常的。


    所以在大山麵前,青妞是不會隨便就將對付外人的那套東西拿出來用的,她在家中就應該是賢內助,一來幫助大山經營仕途,二來也提攜徐奮,讓整個家庭蒸蒸日上越過越好。


    其實,做女人真的是很辛苦的,因為社會對我們的評價有太多的標準,家庭和事業缺一不可,女人又要能賺錢又要會顧家,談何容易?!


    so,希望大家可以理解青妞在家裏時的柔和的一麵。要知道,“柔”並不等同於“弱”,那其實是一種蘊含著生活智慧的表現,在某草看來,這是一種真正的大智慧。


    愛乃們,祝各位閱讀愉快。


    第100章


    徐曼青讓紅兒開了庫房,從裏麵挑了幾匹上好的軟煙羅準備讓裁縫上門量體裁衣。


    在官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則,那便是先敬羅衣後敬人,她的出身本就比不過那些名門閨秀,若再不在這些方麵多加打點的話,還真容易被那些個貴婦們看扁了去。


    不過幸好徐曼青就是吃服飾美容這碗飯的,雖然還不能稱之為設計師,但洞悉流行趨勢做好服飾妝容的搭配卻是本行。


    在項望山迴來之後失了本職工作的徐曼青總算是勉強找迴了點職場的感覺,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新的角色裏來。


    且說那日徐曼青整日在裏屋研究邸報和花樣子為日後的夫人外交做準備,而項望山雖然封了諸衛將軍的官,拿到現代來說也是個少將了,但具體要統領哪一路的兵馬卻還要等上麵定奪。


    目前看來秦遠征有意將項望山留在京中,一來是方便扶植,二來是馮嗣侗的餘黨尚未審判結案,需要有知根知底的人來跟進諸多未盡事宜。


    如今馮嗣侗連同其黨羽都被押在大理寺的監房中候審,項望山作為秦遠征空降下來的協同辦案人員,就是大理寺少卿也要給幾分麵子。


    今日從刑堂出來,項望山彈了彈衣袍上的灰。方才那些個獄丞訊問的時候動了大刑,直整得是哀嚎連天血肉飛濺的,項望山覺得自己衣袍上沾染了血腥氣味,想到萬一迴到家裏被自家媳婦嫌棄,難免皺了皺眉關。


    一旁的聶定遠看到項望山這般模樣不禁納悶,想起出征在外時十天半個月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而且都是在屍山血海裏摸爬滾打過的,從來沒見項望山在意過這種細節。但聶定遠轉念又想到項望山家中的嬌妻,心中隱隱明白了幾分,便提議是否要先去他的府上梳洗一番再迴家去。


    項望山道:“不必,我並未帶換洗衣物,若是用你府上的,難免又要費口舌解釋。”


    聶定遠暗自咋舌,想不到項望山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竟然還擔心換了一身新衣迴去之後被妻子懷疑?心下又不禁佩服徐曼青的馭夫之術了得,這才幾天啊?竟然就讓自家大哥這般記掛著了。


    “待會是否有事?”項望山道。


    聶定遠愣了一下:“自然沒有。”


    “那便陪為兄去一個地方。”


    聶定遠摸不著頭腦,又見項望山似已經安排妥當的樣子,便跟著去了。


    待到了京郊役場,果見典獄長戰戰兢兢地早早侯在那裏了。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典獄長不過是個正八品的官,如今遇上個正四品聶定遠和從四品的項望山,人都要矮上三節,見過禮之後腰都沒大能直起來,話語間端的是諂媚和客氣。


    隻聽項望山道:“今日我就進去看一眼,裏麵關著的是我的族叔,怎麽也得問候問候。”


    聶定遠一聽,才知道項望山今日是要來秋後算賬的,頓時也跟著興奮起來。


    那典獄長哪能不知道項望山和那被囚的項盛恆之間的過節,牢房門的鑰匙都已經準備好了,但在交出去之前又苦著臉點頭哈腰地道:“這項家族叔雖說是犯了事,但太後她老人家也隻是讓他在這蹲牢子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項望山要出氣可以,但若是鬧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交代了。


    項望山淡然道:“定不會讓你難做就是。”


    典獄長得了保證,趕緊將鑰匙交給了項望山身後的獄卒。反而是聶定遠往旁邊啐了一口,恨恨道:“像這種妄圖謀財害命的無恥之徒,還留他命作甚?不過是浪費米糧而已。”


    項望山目不斜視,邊走邊道:“之前老族長出麵求過我娘,我媳婦心軟便答應了日後若有機會會求得貴人放他一馬。為了全我媳婦的美名,他的性命我暫且不拿,不過想要一個人生不如死,有的是法子。”


    聶定遠一聽,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項望山的側臉,隻覺得在這陰森的牢獄中,項望山的殺氣更重了些,就連自己這官比他高了半級的小弟都覺著在他麵前沒有底氣。


    項望山和聶定遠身材高壯殺氣蒸騰,原本見了陌生人進來就喜歡咋唿喊冤的囚犯們無一例外地像是被割了舌頭大氣都不敢吱一聲,一路走過來兩道都安靜得詭異。


    兩人腳步沉穩,待走近關著項盛恆的囚室的時候,那廝正忙著嚼舌根,絲毫沒發現有人靠近。


    隻聽那廝罵道:“那賤婦日後下了地獄定會被閻王老爺拔去舌頭,丟入熔爐裏麵煉她個根兒爛!”


    “明明是她自己把太後禦賜的簪子摔壞,可那賤婦竟然將罪名安在我的頭上!也不知這些斷獄的是吃的什麽飯,我這真是天大的冤案啊!”


    “日後我若出得去,定要將那賤婦生吞活剝了!”


    “看她長得一臉狐媚子樣,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搞不好早就跟別的男人暗通款曲,害怕事情漏了才串通奸夫謀害與我……”


    那項盛恆口沫飛濺地罵得痛快,與他同監室的囚犯早就將這番話顛來倒去的聽得耳朵長繭了,或坐或臥的沒人理會他。可惜那項盛恆完全沒發覺身後正有兩道陰影籠在他的腦門上,最後還是另一個囚犯呆愣愣地指著他的後方,項盛恆這才轉過身來。


    看一身公服的項望山站在監室之外,項盛恆先是一愣,後又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撲棱了過去,雙手抓著監室的木樁一通搖晃。


    “這是我堂侄啊!我堂侄沒死!來給我做主來了!”


    跟在項望山身後的獄卒打開了監室,將項盛恆拖拽到旁邊一個無人的監室裏。


    隻見那項盛恆抱著項望山的大腿道:“侄兒你可得給我做主,莫要聽那妖婦一派胡言。她個不守婦道紅杏出牆的爛貨,是想要掛羊頭賣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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