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月嫻額頭冒出冷汗來,穗子都快攪爛掉,咬著唇不知道說什麽。便在此時,一道靈氣闖入夙冰的識海,是名築基後期修為的修士,夙冰也不怕來人衝她出招,攏著手靜靜站著,等待穀月嫻迴話。


    那人在背後似驚似詫的喊道:“夙師妹?”


    “少卿?”


    夙冰倒真是愣住了,轉過頭,那人哪怕以易容術換了副極為平凡的容貌,身著極平常的凡人界書生長袍,僅憑著眼角眉梢那點兒風情,也不難分辨他的確是藍少卿。


    穀月嫻連連擺手,急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夙師叔怎麽會跟來的!”


    “無妨。”藍少卿微微一笑,“夙師妹不是外人。”


    “你在這裏做什麽?”夙冰見到他,心裏的陰霾散了一些,若說之前在無極宗的那些年,唯有藍少卿一人稱得上朋友兩字,“自從當日出了煉魔山,你難道一直都在凡人界遊蕩,不曾迴過宗門麽?”


    “你不是也沒迴去?”藍少卿反道。


    “我是逼不得已呀,”夙冰搖頭大歎,“被個老不死的抓了起來,整整困了我六十年!”


    “竟有這等事?”


    藍少卿頗為驚訝,打量她片刻才道,“我都瞧不出你的境界了,想必已經結丹了吧?”


    夙冰點點頭,並沒有說自己已經金丹大圓滿了,神識繞過藍少卿,八|九十年的時間,以他得天獨厚的風靈根資質,居然才從築基中期修煉到築基後期,可見他平時是有多麽倦怠於修煉。


    倘若換了旁人,夙冰可能會嘲笑兩聲。


    但她清楚藍少卿單純善良的性子,雖然惋惜,也沒有其他什麽負麵情緒。


    “也是機緣巧合結的丹。”夙冰淡淡一說。


    “那再好不過。”藍少卿眼眸一亮,“幫我一個忙可好?”


    “恩?”


    夙冰狐疑片刻,看藍少卿的模樣,似乎不是一件小事,也不知道會不會耗費太多時間,畢竟秦清止還在鎮中等著。


    但還是不願意拂他心意,點頭應了下來,“與我還客氣,但說無妨。”


    ☆、119機關算盡


    周遭十幾個鎮子近來出了一件怪事。


    但凡適齡出嫁的女子上了花轎,等下轎時一半以上變成了一塊兒大石頭。藍少卿的打算,是希望穀月嫻冒充一戶即將出嫁的新娘,但不知對方深淺,怕她力量不足,拿不下對方,反而打草驚蛇,所以希望由夙冰頂替上。夙冰查探過那些石頭之後,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祭出傳音符告訴秦清止一聲,得了他的首肯,便跟著藍少卿一同去了宋府上。


    這宋家小女兒過幾日出嫁,是早以定下多時的,眼下一家人正愁眉不展。


    宋老爺一聽,頗不信的打量夙冰幾眼,心道這女道士也就二十四五的模樣,能有什麽道行?夙冰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麽,默默打量了宋小姐一眼,調動幻形珠的力量,瞬間變作她的模樣。


    宋老爺驚呆之餘,也就信了。


    三日後在一陣鑼鼓喧天之中上花轎的人是夙冰,一路敲敲打打,她將神識完全封閉,若是對方比她修為高出太多,極有可能發現她的神識。當然,這隻是最壞的打算,根據夙冰的揣測,作惡的倘若是人修,修為不會超過元嬰,倘若是妖修,便有可能處於化形期的邊緣。因為那塊兒石頭明顯是他擄了新娘子之後,怕轎夫發現重量減少而設下的。


    此事換了元嬰修士來做,隻需一個固氣法術便能解決。但夙冰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將新娘子神不知鬼不覺給帶走的,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憑空消失,就算是大境界的修士,最多也隻能化為一團有顏色的氣流,且以這種方式,一定會顯露出足以令修士感覺到的威壓。藍少卿之前跟過轎子,說完全沒有異常。


    如果說是隱身符,這種符籙隻對修士有用處,凡人體內沒有靈氣根本用不得,就算被修士藏在儲物袋裏都會顯露出來。這種情況下,除非那人手中有一個類似山河社稷的神器,可以像元寶一樣割裂空間來去自如。


    正思量著,一股氣息在轎內延展,夙冰心頭一動,掀開蓋頭抬起眼眸。


    在轎門抬頭上,掛著一麵比手掌心略小一些的辟邪八卦鏡,夙冰進轎子時也曾注意過,以為鎮上有這辟邪的習俗,眼下看來似乎不是。那鏡麵泛起一層白霧,上有些微靈氣隱隱波動,既輕且淺。夙冰手心凝聚起一團靈力,微微眯起眼睛。


    一隻枯槁蒼白的手忽然就從鏡子裏伸了出來!


    扣住夙冰的肩,一用力便朝鏡子裏拖!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夙冰原本打算出手,眸子一沉又自行泄了靈氣,被那隻手拽進八卦鏡之中,重重摔在地上!一道精光在身上梭個來迴,夙冰抬起頭,陰暗的洞府內坐著一名紅發老嫗,皮膚皺如雞皮,雙眼凹陷,恐怖之極。


    夙冰揣測的果真沒錯,此人隻有金丹中期,但修為卻遠遠超出金丹中期的境界。


    夙冰佯裝受了驚嚇,大叫一聲,直接昏了過去。


    紅發老嫗搖頭:“這麽老。”


    夙冰躺在地上嘴角一抽,她上了花轎之後就變迴自己的模樣了。人修同妖修不同,人修修為越低越能保持容貌,每次升級,容貌都會蒼老一層。夙冰從來不在意容貌,因此也沒特意調理過,如今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四五歲的模樣。以她金丹大圓滿修為,在修仙界算是頂年輕的了。


    紅發老嫗一揚手:“帶下去吧。”


    立時就由兩名精壯男子上前,拐著夙冰的胳膊將她拖了下去,拖過一條濕噠噠的小徑,好不憐惜的將她扔進牢房內。


    見有人來,牢房裏一陣哭泣聲,似乎嚇的不輕,見那兩名精壯男子走了,夙冰才從地上爬起來。整個牢房裏全是身著嫁衣的女子,圈豬崽子一樣,足有十幾個,有的淚眼婆娑,一看就是新抓來的,有的則神情木然,似乎早已習慣。


    “你是哪裏人?”一個膽子大點兒姑娘,湊上來問。


    “太平鎮。”夙冰坐直了身子,神識一一繞過她們,元陰未失,中氣十足,並沒有什麽異樣。奇怪了,那紅發老嫗抓這麽多新娘子來到底想做什麽?


    搭訕的姑娘驚訝道:“我也是太平鎮的,怎麽從沒見過你呀?”


    夙冰嗬嗬一笑:“鎮子不小,沒見過很正常。”


    “但像姐姐這麽漂亮……”又一名姑娘開口,看來也是太平鎮人士,言語間略有幾分警戒,連帶著其他人也生出幾絲疑心,“年紀又這麽大才出嫁的姑娘實在不多,咱們太平鎮雖然不小,總也不大,似乎有些稀奇。”


    這是第二次被人嫌棄太老。


    夙冰抹了把汗:“其實我是鎮北宋府上的遠親,因為……”


    她沒說下去,但姑娘們大都了然,定是宋府憂心自家姑娘出事,才找人頂包。依照當地的習俗,一旦和男方定了迎親之日是不能取消或押後的,否則這姑娘便成了棄婦,因此就算是個死,家族也丟不起這人。


    有一個姑娘嚶嚶哭了起來,接著就哭聲一片。


    “安靜些吧,總會有辦法的。”夙冰安慰道。


    一個嬌豔的小丫頭攥起袖子擦了擦臉:“你一把年紀了當然不怕,我還小,我還沒活夠。”


    夙冰真無語了,坐去角落,同那兩名太平鎮姑娘擠在一起,低聲問道:“被抓來有什麽後果?”


    “還能有什麽後果?”搭訕的姑娘名叫白秀兒,膽子果然很大,翹起塗著丹蔻的殷紅指甲,指著不遠處的一口大缸,湊在夙冰耳邊道,“被扒了臉皮,吸幹血之後,拿來泡酒唄。每隔一天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幾個了。”


    夙冰皺了皺眉,將神識探過去,果然是怵目驚心。


    邪修的膽子何時變得如此大了?


    在太古時期,修行者並沒有獨立的領域,都是和凡人混居,彼此能力懸殊太大,總是生出各種事端,才劃分了出去。一般來說,修行者之間可以殺戮,可以爭奪,但不能幹預太多凡人界的事情,就像天界不能幹預地界一樣,一旦插手太過,或是傷害太多凡人,就是觸犯天規,修為很難有所提升。


    夙冰修魔時殺過不少人,但一個凡人也沒有。


    倒不是害怕觸犯天規,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層次,殺他們有何意義?


    “我一定不會死的!”說話的是白珍兒,正是白秀兒的堂姐,也是之前質疑夙冰的女子。


    “表姐你別傻了!”白秀兒翻了個白眼,拿指尖戳戳她的額頭,“出了這檔子事兒,就算咱們能活著出去,名聲也全毀了,你當劉生還會娶你?”


    “劉生不是這樣的人!”白珍兒冷冷道。


    這白家的兩姐妹,倒是一個樂觀一個堅韌,同這裏其他女子有著很大不同。夙冰心血來潮試了試她們的靈根,果不其然,樂觀的白秀兒是四靈根,而白珍兒則是五靈根,一般以這種情況來說,他們祖輩肯定有一對兒同為修士。


    神識在洞內打量了一圈又一圈,夙冰揣測她們究竟是在八卦鏡內,還是透過八卦鏡的傳送力量被帶去了某個神秘地點。以夙冰的修為,想殺那老妖婆子並不難,困難的是如何保證這些女子的性命,她們都是法力全無的弱女子,一點自保能力也沒有。


    夙冰靜靜坐著,第二天一早,昨日將她帶來的兩名精壯男子又來了。


    此二人的修為均在練氣期,夙冰一眼就瞧出來,他們並不是人,而是傀儡。傀儡,換句話說又叫做機關人,相傳在某個神秘大陸,那裏有一類神秘修士,專門修習奇門遁甲機關術,十分了得。


    機關人架起一個姑娘就朝外拖,牢房裏哀嚎一片,尤其是那個被架出去的姑娘,哭的撕心裂肺。夙冰掌心運氣,在那兩個機關人背後一拍,他們立時便停下!


    一牢房姑娘驚呆了,怔怔看著夙冰,有幾個反應快的,眼中閃出一抹興奮:“仙人!”


    “您一定是來救我們的仙人!”


    “別吵!”


    夙冰怒瞪她們的一眼,威壓稍稍外露出一兩分,便將她們嚇的癱在那裏,“想活命的話,就給老娘老實點兒!要不然老娘可不敢保證,你們會不會立刻就死!”


    以為來了神仙,沒想到卻是個更兇的婆娘,小姑娘們擠成一團瑟瑟發抖,拚命點頭。


    果然恐嚇比安撫更有效果。


    夙冰閉了閉眼,召喚出識海內的金剛伏魔鐵,兩手微微一攏,捏出一個訣。如今她修為大漲,操縱伏魔鐵來愈發得心應手,此物倏忽化為一頂大巨大的鐵籠子,將牢房牢牢罩住!


    夙冰沉聲囑咐她們:“除非我帶你們出去,否則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走出這裏,聽見了嗎?!”


    姑娘們麵麵相覷,唯有白秀兒興奮著點頭:“知道了,仙師!”


    夙冰半躺下,將原本的姑娘替換掉,然後腦袋向後一仰吐了一口靈氣,機關人漸漸恢複了動作,完全沒有任何表情,拖著夙冰走去一間密室,紅發老嫗盤膝坐著,瞧見夙冰之後皺了皺眉:“年紀大了點兒,勉強能用吧。”


    說著一揚手,將夙冰固定在一個鐵架子上。


    夙冰稍稍側目,瞥見紅發老嫗麵前的石桌上擺放著幾百個小木偶,其中幾隻略大些,被拆的七零八落,角落就更多了,簡直堆積成山!夙冰心裏明白了七八分,原來這邪修是在實驗機關術,要找年輕貌美的新娘子,肯定是想做出什麽逆天的機關人。


    突然一陣靈氣波動,紅發老嫗神情微微一變,立刻起身跪下:“護法大人。”


    牆壁上現出一道虛影,從背影瞧上去是個女人,正在修整指甲:“如何了?”


    “迴稟護法大人,就快完成了。”紅發老嫗畢恭畢敬地道,“隻差最後幾道工序。”


    “恩,那就好。”女人的嗓音嫵媚悅耳,“這幾日宗主可能會去……切莫教他發現……”


    夙冰思索半響,總覺得這什麽護法的聲音聽著無比耳熟,忖度間,紅發老嫗同主子的對話已經完成了,一張臉恢複無表情狀,一手現出一柄赤金彎刀,就朝夙冰臉上招唿。


    彎刀化過夙冰的下顎,似乎想將整張臉皮剝下來,然而割罷幾刀之後,一滴血也沒有流出。紅發老嫗詫異片刻,起身設下防護罩,大叫:“你不是凡人!”


    夙冰雙手一撐,隻聽“啪啪”兩聲,鎖銬斷成兩截!


    閃身坐起,夙冰翹著二郎腿,一條胳膊搭在膝蓋上,金丹大圓滿的威壓漸漸逸出:“老太婆,識相就把機關術的秘籍交給本大仙,本大仙可以給你個痛快!否則的話,便讓你也嚐嚐這扒皮拆骨的滋味!”


    紅發老嫗心頭一震,隨即冷笑:“大言不慚!”


    “那就試試!”


    夙冰召喚出血牙月魄輪,防護罩都沒設,直接出手向她攻去!紅發老嫗的本命法寶,正是之前那柄赤金彎刀,兩人在密室裏鬥來幾個迴合,紅發老嫗漸漸不敵,退去角落:“前輩,奉勸您一句,莫要多管閑事,這可不是您管的起的!”


    夙冰挑眉:“隻有本大仙想不想管,還沒有本大仙管不起的!”


    紅發老嫗唇角一勾:“那就別怪老身了!”


    語畢一抽手,對著角落裏一堆木偶人吹了口氣,那些機關人立時有了生命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跳起來,嘎吱嘎吱的活動著筋骨,逐漸生出脈絡,竟初具活人的形態!且各個都有築基期的修為,那隻最大的,甚至超過了金丹期修為!


    夙冰頗有些驚訝,這簡直就是撒豆成兵!


    也太厲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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