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器房內亂成一團,幾名金丹長老分作在四角,施法控製出蠢蠢欲爆的紫金爐子,洞內高溫,他們卻是冷汗淋漓,隔三岔五地問:“尊上還沒到嗎?”


    一名築基期弟子搖頭:“啟稟幾位長老,弟子已將消息傳到了君悅師叔那裏,君悅師叔說尊上正在閉關,若無大事,不便輕易叨擾。”


    幾名長老麵麵相覷,這事兒他們也不知是大還是小。


    正琢磨著,爐子又是一陣震蕩。


    一名金丹長老大驚:“不行!守不住了!快命所有弟子退出洞府!”


    他話音一落,隻聽“轟”的一聲,那紫金爐子陡然爆裂,一道銀光奪目而出,如一彎明月,周遭閃著電光,盤旋在洞頂。不少築基期的弟子,哪怕躲在洞外,也被這股力量衝出數丈之遠。


    幾名長老從廢墟裏爬起來,一瞬不瞬的望著那件法寶,雙眼精光畢現:“名器!實乃當世之名器!除卻尊上的熾金真元劍,多少年,我宗不曾煉製出此等名器來了!”


    有一人捋著須道:“但,似乎出爐的早了些。”


    “確實,還不到火候。”


    又有一名長老附和,略有些擔憂地道,“似乎是大兇之兆。”


    長老們討論的如火如荼,那月形輪子似被一道力量牽引,緩緩落於一人手中,長老們迴過頭,立時慌亂著行禮:“弟子拜見尊上……”


    秦清止微微頷首,一手托著血牙月魄輪,一手虛抬了抬,示意他們起身,淡淡說道:“你們幾位辛苦了,且先下去歇著吧。”


    “弟子多謝尊上。”幾名長老相互看了看,欲言又止,心想尊上既然不問,肯定早已了然於胸,便也不再多嘴,魚貫而出。


    他們前腳剛走,秦君悅後腳便來了:“師傅,這是怎麽迴事?”


    秦清止望他一眼:“你為何不及早通知為師?”


    秦君悅一怔:“不過是一件法寶要出爐而已,弟子以為算不得什麽大事。”


    “這是你師妹的東西,為師好不容易才解開封印,將它重新鍛造提純,在淨化的時候,融入了你師妹的一縷神識,尋思著日後再尋幾樣寶物,便可以鍛造成她的本命法寶。”秦清止攏起眉,沉沉道,“根據為師之前的推算,它本該三年後才出爐的。”


    秦君悅有點兒不太理解:“那又如何?”


    秦清止掐指一算,許久才道:“你師妹,怕是要遇一生死大劫。”


    “師妹現在身在何處?”


    “不得而知。”


    秦清止搖了搖頭,“為師以天演術推算多次,也探不出她的下落,興許是在一處破碎虛空,也興許已經離開了大陸,停留在別的界域內。”


    見秦清止麵色凝重,秦君悅也不知說什麽才好,隻道:“徒兒出去尋一尋吧?”


    “來不及了,此番是劫是緣,皆看她的造化如何。”


    秦清止擺擺手,默默歎了口氣。他又做錯了,之前怎能讓她一個人離開?她身懷金剛伏魔鐵,萬一不小心被高階修士認出來,哪還有那般好命得以逃脫?


    況且,本命法寶尚未鑄成,她的實力比之其他金丹修士,可說處於劣勢。


    秦清止略一想,便覺得頭疼。


    他確實對這個徒弟充滿懷疑,因為她有太多惹人懷疑的地方,他看不透她,總覺得她心裏藏著許多秘密,或許身上亦有秘密,理智一再告訴他,對此女不能太過信任。


    但直覺又在說,此女值得信任。


    情感和理智之間,不停上演著拉鋸戰,所以他才循循善誘教導了九年,想著拉近彼此間的關係,換得她坦誠相待。可他最終還是失敗了,他的好徒弟,竟敢瞞著他將邪闕養在身邊那麽多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秦清止的頭,越來越疼,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眉心。


    血牙月魄輪在手中嗡嗡作響,本命真元劍再次不召自現,繞在血牙周遭轉了一圈,又橫在秦清止眼前。正是感受到它的震動,秦清止才會提前出關,一猜便知是血牙出了問題,趕來此地一瞧,果真如此。


    兩指摩挲過劍身,秦清止不解著喃喃自語:“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


    做了一夜美夢,第二日一大早,夙冰精神抖擻的帶著小和尚前去參賽,小和尚一麵走,一麵為她講解可笑大師的生平,末了總結一句:“小僧這位師兄,性子高傲,亦怒善妒,施主千萬小心,莫要出什麽陰損招數,否則拂了他的麵子,他可不管你是誰。”


    夙冰對武僧的路數完全不熟悉,一直耐心聽著,爾後問道:“你們佛門戒殺,他還能在擂台上弄死我不成?”


    “那真不好說,我大昭延寺內,禪宗戒律森嚴,但武宗相對來說較為鬆懈。況且,上擂台是要簽下生死狀的,這種情況下,殺戒便不算數。”


    可悟撓了撓腦袋,說道,“夙施主贏麵不大,不過搏一搏,也不是不可能,隻要頂得住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混個平局。”


    夙冰嗬嗬笑著,稍稍彎下腰:“願聞其詳。”


    “我師兄有三寶,一為金鍾罩,二是檀龍珠,三乃金晶虎。”可悟賊兮兮打量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金鍾罩是我大昭延寺住持贈與他的法寶,堅固非常,不過卻有一處死穴,會隨著氣門遊走。至於檀龍珠,乃是一件大殺器,能夠召喚火翼龍,威猛無窮,但此龍怕水,非常怕。”


    “怕水?”


    夙冰微微皺起眉頭,島上四處都是水,但擂台周圍卻沒有,她雖有一條水靈根,但近些年一直使用火係的功法,以她的能耐,水之力怕是抵不住火翼龍。


    她琢磨了下,再問:“金晶虎呢?”


    可悟指著夙冰的靈獸袋道:“金晶虎是一隻六階靈獸,單論修為來說,夙施主的風聲獸隻有四階,並不是它的對手。但金晶虎屬於金係,而風聲獸卻是風係,風係的神獸閃避比較高,隻要躲得過它的金雷,近身纏鬥,贏麵還是很可觀的。”


    夙冰聽他一說,便安心了,拍著靈獸袋道:“多多,聽見沒?”


    許久,才聽見風聲獸抖抖索索地道:“不行!”


    開什麽玩笑啊,它隻有四階,讓它去挨六階靈獸的金雷,還不給它劈成肉泥?它就快進階了,可不想前功盡棄!大眼珠子一轉,喘道:“哎呦,哎喲,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夙冰攏起眉,“出來,我給你瞧瞧。”


    哪能讓她瞧?!


    風聲獸忙病歪歪地道:“習慣性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可悟恍然大悟地道:“難道風聲獸施主來月事了?”


    一口唾沫差點兒沒把自己嗆死,夙冰扶住一棵老樹,笑的前俯後仰。風聲獸一聽,立刻從靈獸袋裏跑出來,呲牙咧嘴地衝小和尚咆哮:“我是雄的!雄的!!”


    可悟“噢”了一聲,左看它一眼,右看它一眼,納悶地道:“小僧看風聲獸施主健碩的很,一點兒也不像頭病獸啊……”


    風聲獸雙眼一黑,明白被他戲弄了,趕緊倒在地上,呻|吟道:“哎喲……”


    “行了,別裝了!”


    夙冰抬腿踹它一腳,“時候不早了,記著剛才小師傅說的,贏了迴來有賞!”


    知道計劃破滅,風聲獸隻能爭取最後一點兒利益:“賞什麽?”


    “烤肉、靈獸丹,隨便你要。”


    “嗤……”風聲獸撇撇大嘴,當初年少無知,有眼無珠,才為了幾塊烤肉叛變革命組織,如今作為一隻有理想有抱負、即將邁進金丹期的大神獸,豈能為這點兒人蠅頭小利而輕易獻身?


    “真的要多少有多少嗎?”


    “真的。”


    “那好吧。”


    風聲獸流著哈喇,點點腦袋。


    一時間,夙冰覺得自己也忒慘無人道了,好好一頭神獸,被搞成現在這副窮酸樣子,善心發作,拍著它的腦袋道:“等迴去後,我便讓大白給你渡些妖力,助你凝固妖丹!”


    她這般和藹可親的模樣,卻說得風聲獸雙腿一抖:“咱倆、咱倆是不是都迴不去了?”


    “啪!”


    夙冰劈它一刀,“走!”


    一路說著話走到廣場,廣場上人山人海,她找到自己那號擂台,便在一旁等待。這一組正有兩名金丹道修鬥法,比來比去無非就是符籙、法器外加靈寵。兩人修為都是金丹初期,而且較為中庸,沒甚看頭。倒是隔壁擂台,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她將神識繞過去,其中一人竟是靳耀。


    夙冰摸著下巴,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這小儒修別看隻有金丹初期,修為倒是精純的很,今次拿個金丹組的前二十,估計問題不大。隻是夙冰死活想不明白,他之前到底是在整哪出?


    莫非瞧出來她男扮女裝,對她生出什麽非分之想?


    似乎不太可能,因為合歡琴隻對男子有效,他若看破自己的身份,豈會弱智到用鮫女來施展魅術?夙冰摸了摸兩撇小胡子,咂咂嘴,此人的腦迴路果然與眾不同。


    半柱香的功夫,靳耀毫無懸念的勝出,翩翩飛下擂台後,一群修士立刻圍上去溜須拍馬。他微微笑過,徑直走向夙冰,像是鮫女的事兒從沒發生過,熱絡地打招唿:“蘇公子,可是輪到你了?”


    夙冰心道這人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不過她也不遑多讓,別管心裏有多膈應,臉上幾乎笑出一朵花來:“沒錯啊,下一場便是了。”


    “啪”一聲打開折扇,靳耀勾著唇角道:“瞧蘇道友一派淡然,莫非已經有了萬全之策,穩贏可笑大師?”


    夙冰連連擺手:“擂台比試豈有穩贏一說,蘇某隻求盡力。”


    “蘇公子之前不是說有必勝法寶麽,今日怎地這般謙遜?”靳耀搖了搖扇子,笑的高深莫測,“在下可是在蘇道友身上,壓了十萬中品靈石,你若敗陣,我這靈石,便要打水漂了。”


    “……”


    眼皮兒霍霍一跳,夙冰覺得大事不妙。


    原本夙冰隻是金丹組極不起眼的一角,這會兒靳耀幾句話說的,一眾金丹期儒修,全都將審視的目光投來。大抵是要討好靳耀,紛紛命隨從去將押注改了。


    其他修士不明覺厲,以為儒修得了什麽內部信息,猶豫再三,也將原本投注在可笑大師身上的靈石,轉投在夙冰身上。


    一時間,夙冰的身價水漲船高。


    可笑大師攜一眾和尚姍姍來遲,得知這一切後,鐵青著臉色,望向夙冰的眼神,比尖刀還要利三分。夙冰攏袖立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因此顯得麵部肌肉有些扭曲,看在可笑大師眼裏,更是麵目可憎。


    隨著裁判官一聲令下,兩人飛上擂台。


    夙冰拱手:“大師。”


    可笑大師冷道:“今日見貧僧安安穩穩的站在擂台上,蘇施主想必很失望吧?”


    夙冰不明所以:“此話怎講?”


    可笑大師冷哼一聲,將手中佛珠向上一拋,佛珠立時散成一圈,膨脹數倍,環繞在他頭頂:“比試講究實力,整那些旁門左道,終究不是正途!”


    夙冰再想不明白,就真是個傻子了。


    眼下同他解釋也無用,多說多錯,索性不說,夙冰在周身設下防護罩,反手抽出癡纏鞭,掌心蓄力便朝可笑大師攻去。


    可笑大師雙手合十,默念經文,佛珠散出金光,將他籠在其中。


    癡纏鞭打在罩子上,如同打在金鍾上,發出一陣嗡鳴,繼而靈力反噬,迫的夙冰連連後退,差點兒摔下擂台!因為下了重注,圍觀的修士揪心不已,大喊道:“蘇道友,你還能不能行了?!有什麽絕世法寶,快點兒拿出來啊!”


    除了伏魔鐵,夙冰哪有什麽法寶,但她怎麽敢拿出來,萬一被真龍族發現,麻煩可就大了。於是隻能試探著再出一擊,但那金鍾罩太過厲害,使用幾分靈力,便還迴來幾分,再打下去,怕是對方不必出手,自己就得傷痕累累。


    可笑大師鄙夷的睨她一眼,既不出手,也不言語。


    這明顯的輕視,讓夙冰微微有些不悅,她將手緩緩伸進儲物袋中,圍觀修士紛紛屏息,翹首以盼她能拿出自己的絕世法寶來!


    結果卻讓眾人大跌眼鏡,她的手中,隻有一塊兒下品靈石。


    一陣鄙視的口哨聲傳來,夙冰隻當沒聽見。


    掌心一震,那塊兒下品靈石陡然碎裂成兩瓣,再是一震,碎成四瓣,接著一瓣一瓣的開始碎裂。可笑大師蹙著濃眉望她,覺得這漢子相貌難看就罷了,腦袋是不是也有問題?


    也對,能生出可悟那種神經病,他腦袋能正常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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