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心情不悅,取過一個茶盞,說話間也沒了原本的尊敬,“以及,您無緣無故的將夙冰牽扯進來,又是怎麽迴事?”


    沈沁眉冷冷道:“本座要你娶她,要她離開無極宗。”


    元寶斟茶的手一抖,詫異道:“為什麽?”


    “這不是你該問的,照做便是。”


    “對不起,請恕晚輩難以從命。”


    “你不是喜歡她麽?”沈沁眉倒真看不透了,望著他道,“本座成全你,還不滿意?夙冰那小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性子爽朗,不拘小節,同你這毒蛇倒是挺互補。”


    “晚輩從來不曾想過娶她,像她這種女人,吃飽了撐的才去招惹。”元寶將茶盞重重落在桌麵上,麵無表情的道,“前輩,您看到的隻是表麵,晚輩和她,其實是同一類人,永遠無法付出全部的真心,哪怕愛上誰,也會有所保留,因為我們更愛自己。”


    “你倒是通透。”


    沈沁眉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不過,你小子連我都敢娶,娶她又有何區別,反而多了一方助力,何樂而不為?再說感情,總能慢慢培養……”


    元寶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打斷她道:“這不可能。”


    沈沁眉不樂意聽見這話,慢條斯理地道:“那你且等著瞧。”


    元寶冷笑道:“前輩,您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她可不是你能隨意操控的人。”


    言罷,啜下一口清茶,心裏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是。


    ……


    之後的大半個月,夙冰和拓跋戰的日子還算舒坦,了慎真人將負責分配任務的執事全都召迴戒律堂,除了言語恐嚇之外,還送了每人一百靈鞭,這些執事迴來之後,再也不敢有所偏頗。


    而因為慕容潯那兩顆門牙,其他貴族修士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夙冰知道,所謂和平共處全都隻是暫時的,像他們這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估計忍不了多久就會采取行動。拓跋戰大抵早就已經習慣了,選擇性無視他們,夙冰更是毫不在意,就這群烏合之眾,她的確還未曾放在眼裏,單是他們的老大慕容潯,戰鬥力同慕容靖比起來,相差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隻要他們安分守己,咱們便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倘若有點兒小動靜,那咱們就小懲大誡,假如過分了,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日複一日,手邊的玄鐵胚子淬煉完了之後,他們還要去地穴采挖玄鐵礦,執事官將他們帶進地穴後,指著甬道說道:“你們自己挑選位置吧,休息的時間隨意安排,不過十天之內,每人必須采挖滿十靈筐。


    “十日十靈筐?!”


    秦君澈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抱怨道,“陸秋大人,這玄鐵全都是上萬年份的,就算金丹修士過來,挖著都吃力,咱們這點兒粗淺的修為,怎麽可能完成?”


    “那也沒辦法,了慎真人定下的規矩。”執事官陸秋臉上也不好看,目光有意無意的瞄向夙冰,“經過上次的事情,我是不敢在寬待你們了,那一百靈鞭抽下來,單單調養好內傷都得半年。”


    所有人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將目光投向夙冰。


    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


    拓跋戰皺起眉頭,傳音道:“我看,這不是了慎真人的意思,是這執事官的意思吧?分明是想借此激起他們的怒意。”


    “無礙。”


    夙冰一手拎起采鑿玄鐵胚子專用的靈楔鋤,一手牽過拓跋戰,向地穴的深處走去,“咱們早早完工,出去便是了,管他們那麽多。”


    拓跋戰點點頭:“說的也是。”


    兩個人在最裏麵尋了個位置,一人東麵,一人西麵。拓跋戰也學聰明了,將雷之力蘊在手上,一鋤頭揮下去,雷之力便滲透進石壁中,漸漸裂開一小道縫隙。


    夙冰對他豎起大拇指,讚許的一笑,這孩子現在的控物術,可不比自己差多少。人家有天分,咱比不起,咱必須苦練才行啊……


    夙冰“呸呸”啐了兩口唾沫,也學著他的樣子揮舞起來,哪知鋤頭才挨著石壁,便碎掉了。她一愣,又從工具框裏摸出一個靈錘,結果還是一樣。


    指著地上的垃圾,她揚聲道:“執事官大人,這工具是壞的。”


    陸秋慢騰騰的將臉轉過來,揪著眉頭道:“哎呀,那真不巧,已經沒有工具了,要不然你先等等吧,我命鑄造處重新打造一套過來。”


    夙冰的臉色立馬黑了,重新打造一副至少七天,還剩下三天時間,要她怎麽完工?說的好聽,擺明了整她是吧?


    其他人立馬反應過來,幸災樂禍的笑了,頓時覺得這活計做著其實也不難,紛紛拿起自己的工具,開始鑿鑿挖挖。


    拓跋戰將自己的工具遞給她:“師姐,你用我的吧。”


    “那你用什麽?”夙冰搖搖頭,“這些工具全是配套的,缺一樣都不好使,你快些做你的活,我自有別的辦法。”


    說罷,便席地坐下了。


    陸秋不說話,也不走,就來迴巡視著,看她還有什麽辦法。


    夙冰調息了一會兒,站起身,將靈力蘊在手腕上,轉動手環,化為利爪,直接用手掰,且生生將玄鐵胚子從石壁上掰下來。


    陸秋的臉色漸漸變了,隨後冷笑一聲,如此消耗靈力,不到一天必然虛脫無疑,還以為她有什麽神通,原來也不過如此,便興致缺缺的走了。


    拓跋戰憂心道:“師姐,你這樣靈力消耗的起麽?”


    “我沒用靈力。”夙冰咬了咬牙,笑道,“我用的全是氣力,無非累了點兒,但不會損傷內力,放心好了。”


    拓跋戰有些驚訝,腦海裏忽然想起拓跋隱曾經的教導,軀體雖然隻是承載靈魂的殼子,但這個殼子的好壞,有時候直接關係到生死存亡。


    拳頭緊緊攥起,他漸漸收了蘊在靈鋤上的雷之力,不再投機取巧。


    ……


    這樣雖然不會消耗靈力,但一整天下來,夙冰累的一條胳膊都快斷掉了,而且一身汗漬,聞著都有些難受。


    歇工的鍾聲敲起之後,那些貴族修士慢悠悠的結伴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道:“這一天累的,咱們去溫泉泡泡如何?”


    “走啊,還等什麽。”


    夙冰豎起耳朵聽著,小聲問道:“這裏有溫泉?”


    拓跋戰想了想,道:“有的吧,在西邊山岩後麵,不過我沒去過。”


    夙冰眉梢輕輕一顫,淡淡笑了笑,不妨等他們洗完了,自己也去泡一泡?


    ☆、80入獄(四)


    “師姐,我們進來思苦崖那天,管事說那處溫泉是個禁地,你還是別去了。”


    拓跋戰跟著夙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夙冰眼珠子一轉,他便隱約猜到她的心思,勸道,“他們說的那樣大聲,我總覺得太過刻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詐。”


    夙冰嗬嗬一笑:“我隻是想想而已。”


    嘴上這麽說,心裏可不這麽想,修煉到後半夜,夙冰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收起靈氣,依照拓跋戰所指的方向,尋到溫泉所在地。門口的禁製早被破壞殆盡,夙冰堂而皇之的進入其內,這溫泉的位置不錯,恰好位於一處山洞內,四麵全都有遮擋。


    她將神識盡數放出,探至周圍二十丈左右,四下並沒有修士的靈息,隻有一些靈獸和靈蛇的氣味。住在巍峨的天樞山上,蛇蟲鼠蟻之類多如牛毛,不過宗門每隔幾年都會命金丹弟子大規模清理一次,留下來的級別並不高,不足為患。


    夙冰放寬了心,一甩長發,除去衣物直接入水。


    累了一天,泡一泡真真是通體舒暢啊,夙冰背靠一塊兒岩石,美滋滋的閉上眼睛。


    其實修士一旦築基,拾掇自己的軀殼無非一個清潔咒,方便歸方便,總是不如自然的好。她一麵愜意的泡著,一麵還將神識散在周圍,不知道那些蠢貨又在合計什麽壞主意,連拓跋戰都看的出來,她又豈能不知。


    她之所以過來,一半是抵禦不住誘惑,一半也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打算幹嘛。


    奇怪的是,整整大半個時辰過去,始終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夙冰開始有些納悶了,莫非自己思量錯了不成,又泡了半個時辰,皮膚泡的泛白,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切如舊,夙冰精神抖擻的采挖鐵胚,到了半夜,繼續前去泡溫泉,一直到了第七日,執事官陸秋才將新鑄造好的工具送來。


    夙冰擱在手裏掂量了下,眉頭一皺。


    陸秋瞥她一眼:“有何不妥?”


    “沒有。”夙冰扯開唇角笑了笑,掄起靈鋤便開始鑿鐵胚,一鑿一個坑,果然比之前輕鬆的多,“多謝大人了。”


    其實陸秋也隻有築基大圓滿修為,隻可惜以他的年齡和資質,已經沒有結丹的希望,便領了活計當差,為家族謀個蔭蔽。說起來,身份並不如他們這些道君弟子尊貴,但誰叫他們犯了事兒,落在戒律堂手中。這聲大人,也是該喊的。


    陸秋鋝了鋝胡須,微微頷首,很是受用的向外走去。


    經過那群貴族修士麵前時,他將眼尾一掃,視線同慕容照碰個正著。夙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搖頭笑道:“原來是這麽迴事兒。”


    “怎麽了?”拓跋戰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沒事。”夙冰收迴視線,瞪他一眼,“好好幹你的活,少跟著瞎攙和。”


    晚上收工的時候,夙冰將工具箱朝儲物袋中一扔,便跟著眾人一起離開。等到後半夜,照舊前去溫泉洗澡。與前幾日不同,今次入水沒多久,她的身體就開始疲乏起來,幸好識海之力尚能保證她的清醒。


    不一會兒,便能聽見蛇類“噝噝”吐芯子的聲音,睜開眼睛,隻見數百多條岩蛇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將泉池圍的水泄不通。


    這些岩蛇從一階到四階,最細的也有小腿那麽粗,腦袋的比例,幾乎占據身體的四分之一,一看就知道,全是一些公蛇。


    夙冰忍不住冷笑一聲,她猜的果真沒錯,這處溫泉洞其實是個岩蛇窩。


    岩蛇這類物種,不比其他靈蛇類,它們最大的本事乃是假死隱藏,雖然生有毒牙,且毒性十分猛烈,但它們性子通常比較和善,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加之它們具有能在岩層縫隙中遊動的特質,宗門或是礦場經常會刻意豢養它們,用來疏鬆礦層,以便更好的開采靈礦鐵礦。


    除此之外,它們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公蛇所占的比例龐大,每個蛇窩,一般隻有一條母蛇,且處在蛇王的位置上。平時,它們是很怕人的,因此夙冰前幾晚到來,它們全都閉氣蟄伏,進入假死狀態。夙冰的神識雖能探查到一些,但也是因為了解它們的習性,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白天,陸秋將工具送來,她在上麵嗅到了母蛇腥味。


    看來她揮舞的那柄靈鋤,才將斬殺了一條母岩蛇。母蛇之息,在她使力的時候,已經隨著汗腺侵入筋脈,一旦遇到更熱的溫泉水,便會漸漸麻痹神識,且將那些公蛇悉數引出……


    四麵楚歌之下,夙冰忍不住扶額一笑。


    陸秋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心機深重之人,能想到如此陰損的一招,估計是慕容照這廝。說起夙冰對慕容世家的印象,從慕容靖起算,就沒一個好的,眼下,這個平素不顯山不露水的慕容照,倒是令她頗為驚豔。


    倘若對付一般築基期修士,這招足以斃命,而且死相還挺難看,但活該他不走運,對付人是夙冰,夙冰擄袖子滿山掏蛇蛋的時候,他祖宗都還沒出生。


    淡定自如的繼續泡在水中,夙冰曲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在岩石上,直到察覺有修士的靈息闖入識海範圍,夙冰才捏著嗓子,無限惶恐的大叫一聲。


    修士的尖叫何其壯觀,不一會兒的功夫,思苦崖上的練氣修士幾乎全都趕了來,大夥知道溫泉洞是處禁地,雖然禁製早就破了,但也無人敢進。反而築基期的修士很晚才露麵,慕容潯和秦君澈都將目光投向慕容照,見慕容照點了點頭,才漸漸露出一抹笑意。


    同他們一起來的修士問道:“方才傳出來的聲音,好像是夙師妹的?”


    “我聽著也像。”


    “這崖上就她一個女人,不是她還能有誰?”


    慕容他們三個也不說話,這種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雖然夙冰沒有什麽家族背景,但好歹也是清止道君的入室弟子,萬一他老人家追究起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思苦崖內的瑣事,一直是由陸秋負責的,他卻是最後一個才來。


    既然是處禁地,弟子們自然是不能進的,陸秋便道:“本大人進去看看,你們在外候著,私闖禁地,這夙冰的膽子,可真是好樣的!”


    其實他心裏明白,這小姑娘八成是兇多吉少了。


    這種勾當,他幹的不少,因此並沒有什麽負疚感,畢竟被送來思苦崖的修士,基本都是犯了事兒的,但凡沒有什麽家族背景,隻要仇家給上一些好處,哪個不得在他手中脫層皮、留條命?


    沒想到因為她,竟讓了慎真人對他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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