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夙冰很是欣賞他的謹慎,抱臂一笑,“弟子在銅門山撿來的。”


    聽見銅門山,拓跋隱垂了垂眼睫,不再多問,見識過白毛怪,銅門山對他來說,委實是個迷。頗優雅的稍稍嚐了兩口,算是給足夙冰麵子,便將黑叉遞還迴去:“你慢慢吃,我且先行調息。”


    說完,走去一處小坑,背對夙冰而坐,並在周身設下層層禁止。


    夙冰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半躺在土坑裏,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望著黑叉思索。


    溪山澗初見這柄黑叉,隻因感受不到靈氣,她並不在意,之後用它烤肉時,才赫然發覺此物竟然毫不懼火。當時她便好奇的緊,以神識探究許久才鬧明白,原來此物內含死氣,根本不屬五行,若是她沒猜錯,理應從冥界而來,與鬼宗大有關聯。


    搜索冷小扇的記憶,似乎從她有意識起,此物便同封印自己的烏木珠一起,跟在她身邊。


    如此說來,理應是冷家相傳下來的,一直想找機會問一問冷四娘,又擔心露出什麽破綻來。如今已經過去兩年,等從海穴出去,不知道又是多久,待到那時,自己無論變成什麽模樣,相信冷四娘都不會起疑心了罷?


    吃飽喝足,夙冰拾掇下殘局,也開始打坐。


    催動丹田內尚未化為靈力的元陽之氣,在周身經脈內再度流轉,沒有上次的急功近利,她每一步都行的十分沉穩,一旦觸近道宗的門徑,練氣期修行對於她來說,幾乎是水到渠成。


    運行數十圈過罷,夙冰將靈力重新收迴丹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


    她感覺,那股燥熱越來越盛,幾乎要將身體撐爆。


    若將身體比作一個容器,築基是口鍋的話,那練氣頂多是隻碗,能夠容納的靈力實在有限,且不能自行遊走,隻能靠意識推動。她的意識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將鍋裏的東西全部丟進碗裏,根本無法全部吸收元陽之氣。


    為今之計,唯有換一種方式,將它們通過肌肉骨骼,要麽吸收,要麽散出體表。


    至於換什麽方式……


    燥熱的難受,夙冰下意識的側目望了拓跋隱一眼,哪怕設下禁止,一股熟悉的元陽香氣還是不斷飄進神識,她鼻下又是一熱,喉嚨緊了緊,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


    凝神壓下心頭那股邪念,她站起身,走去陣眼處,再次施下法術。


    這一迴並沒有隔太久,便又有一隻海獸尋氣而來,她捏了個避水訣,浮在海穴附近的水域裏,來一隻宰一隻,以此消耗自己過剩的精力和幾乎按捺不住的躁動。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除了獵殺妖獸,就是練氣打坐,修為早已達到練氣七層頂峰,怕拓跋隱生疑,便被她刻意壓製住。


    憋得難受,隻能沒日沒夜的屠殺妖獸。


    於是,海穴周遭的二階妖獸幾乎絕了種。


    因為陣法太過粗鄙,無法吸引太遠的妖獸,夙冰便撐開防護罩從海穴飛出,小心翼翼避開上域混沌漩渦和高階海獸,去稍遠一些的海域尋找二階或是三階海獸。


    偶爾遇到四階,勉強也能殺掉,不過弄得一身傷罷了。


    因為獵殺太多,總有吃不完的妖丹,拓跋隱就拿來煉丹製藥,身體恢複的速度也是極快,而且隻差臨門一腳,便可突破築基後期。


    “隱師叔,我看這幾日上域的漩渦似乎小了許多。”


    夙冰拖著一頭七尺多長的巨尾海豹,從海穴口跳下,三年過去,十四歲的小身板瞧上去清瘦,卻如鐵打一般結實,擼起袖子來,隱隱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線條。


    拓跋隱抬起頭,拿一對兒鳳眸瞧她:“怎麽,想出去了?”


    “師叔難道不想出去?”夙冰將胳膊一伸,從海豹腹部精準無誤的掏出妖丹,“算算日子,很快就到宗門小比、選拔弟子參加名仙堂大會的時候了,難道您不代表拓跋世家出戰麽?”


    “是你想參加吧。”拓跋隱一手接過妖丹,睇她一眼。


    夙冰涼涼一笑,不置可否。


    名仙堂大會十二年一次,機會難得,她確實很想參加。妖獸未達七階,終究是些不長腦子的蠢物,殺再多權當鍛煉身體,但和修士同台競技,卻是提升鬥法能力的絕佳途徑,麵對形形色|色的同級高手,方能找出自己的不足,方能愈戰愈勇。


    對於長生之事,她向來看得極淡,但一顆追求力量的心,從來不曾停止跳動過。


    ☆、21名仙堂大會資格賽(一)


    往後的七八天,上域漩渦越來越小,最後逐漸趨於平靜。


    看來,崩塌的禁止已被翼宿閣修補完畢。


    夙冰原本以為,拓跋隱會在此地突破築基後期之後,才會帶她離開海穴,誰知道他同自己一樣,將修為刻意壓在中期頂峰,就再也不思進取,每日逗魚弄樂,一派閑適自得。


    “準備好了麽?”


    拓跋隱祭出玉如意,旋身側坐,“上來吧。”


    那柄玉如意通體碧綠,不足四尺,拓跋隱坐的偏後,隻餘下前端一段位置。夙冰垂了垂眼睫,沉默著緩步上前,將屁股稍稍挪了點兒上去。


    十四歲的身體骨,與三年前不同,恰恰初具小女兒姿態。


    奈何拓跋隱見慣她捕殺妖獸時的兇猛彪悍,早不將她當成女娃兒來看,瞧她坐的不穩,便大咧咧地伸出一條胳膊,圈在她胸前,繼而一撐防護罩:“走了。”


    沒等夙冰反抗,信手掐了個訣,催動玉如意由海穴唿嘯而上。


    上域漩渦雖已平靜,但水壓極高,靈氣帶來的震動依舊不小,拓跋隱下意識的將胳膊越箍越緊,夙冰一張小臉也是越來越紅。


    倒不是她故作姿態矯情害羞,老臉沒皮的,她早就忘記羞恥為何物,隻是與他貼的太近,拓跋隱身上那股元陽香氣,實在是……


    心底邪念又在蠢蠢欲動,夙冰不禁皺起眉。


    隻不過多吸了一些元陽之氣罷了,早已消耗了三年,至於麽?


    “師尊果然沒騙我,哥還活著!”


    眼瞧著兩人破水而出,斷崖上的拓跋戰心下狂喜,使勁兒揮舞著小手臂,大聲喊道:“哥,我在這,我在這呢!”


    兩人落了地,拓跋隱笑著摸摸他的腦袋:“你一直守在這兒?”


    “我以為哥死了呢,還好師尊說你本命元燈未滅,待護山大陣修好,便能迴來,但我沉不下心閉關,隻好天天等著……”拓跋戰激動過罷,終於瞧見夙冰,立馬變了臉色,“你怎麽也沒死?!”


    夙冰不知道說些什麽好,耷拉著肩膀,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


    觀察拓跋隱此刻的反應,她心中透亮,原來這廝跳下海穴,是為了拖住拓跋戰衝擊築基。


    拓跋戰最是惡心她這股子陰陽怪氣,惱的不行,正想出手,卻被拓跋隱攔住:“此番在海穴,多虧你冷師姐為我獵取妖丹,元氣才能複原那麽快,你莫不是想要恩將仇報?”


    “可是……”


    拓跋戰本想揚眉辯解,卻被拓跋隱一眼珠子瞪的偃旗息鼓,隻得忿悶著將臉轉去一邊。


    拓跋隱也不管他高興與否,極為客氣地對夙冰道:“三年相伴,你我也算患難相交,往後若有難處,不妨前來夜來峰,若能相幫,我拓跋隱斷不會推辭。”


    夙冰斂著眉眼輕鞠一禮:“其實是弟子多多感謝隱師叔照佛有加才對。”


    兩人好似完全不熟的寒暄幾句,拓跋隱便帶著拓跋戰飛上玉如意,正待走,又猶豫了下,俯身道:“你不是打算參加此次門派大比麽?現下正值報名期,不妨先去一趟修武堂。”


    說完,不等夙冰作答,長袖一拂,騰空而去。


    雖然兩人漸行漸遠,夙冰稍稍溢出在外的神識,依舊感覺到拓跋戰身上彌漫出的錚錚殺氣,這小霸王聽見自己也要參加名仙堂大會,沒準兒正在心頭盤算,稍後在擂台上,如何慘無人道地弄死自己。


    三年前,他已是練氣十一層頂峰修為,大家都在暗自揣測,此子能否成為北麓第一靈才。


    事實上以他的天資悟性,若是步步穩紮穩打,一年之內,刷新夏重霜九歲築基的記錄,幾乎是必然的。可不巧的很,偏偏拓跋隱值此節骨眼兒上掉入海穴,生生打亂他衝擊築基的步伐。


    小小的年紀,不懂世道人心險惡,不懂周遭狼環虎伺,隻想為家族爭一口氣。


    如今良機已失,他焉能不將這筆爛賬,全數算在自己頭上?


    卻不知拓跋隱為保全殘喘於權力漩渦內的拓跋家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良苦用心……


    裙裾翻飛,夙冰仰目而望,隻見千尺絕壁,浩渺孤立,茫茫飛雪落花,颯颯飄風驟雨。雖被他將計就計的盤算在內,也不覺得有何氣惱,畢竟他曾說的明白,救與不救,皆是為了拓跋戰。


    捏了捏眉心,夙冰忍不住搖頭,可惜了這般心誌,卻不用來修煉。


    跑神跑了半響,她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沒有代步工具,怎麽去修武堂報名啊?


    此處位於玄機洞後山,瞧著眼下的光景,估摸著已經荒廢了,那就意味著,連個代步仙鶴都找不來。身上沒有神行符,縮地術築基之後才能修行,僅靠輕身術,怕是十來天也走不到吧?


    糾結歸糾結,她還是放出神識窺探周遭,倏地發現風生獸的氣息,心中納悶,一溜小跑衝去玄機洞府內,果然瞧見它正懶洋洋地窩在院中打盹。


    嗅到的夙冰的味道,風聲獸方才睜開一對兒暗沉雙眸。


    瞧它髒兮兮的模樣,想來已在此地待了許久,夙冰不禁奇道:“你怎麽在這?”


    風聲獸長吼一聲,似乎滿腔怨憤,隻可惜心有忌憚,也不敢太過放肆。


    夙冰哈哈一笑,也不管它炸毛,走上前在它腦袋上彈了一記,翻身跳上獸背:“走,快馱我去修武堂。”


    抖落身上的雪,風聲獸又是一聲長吼,微震雙翅,一躍而起。


    根據布告上說,修武堂開放報名僅有十日之期,今日恰恰正是最後一日。看來,拓跋隱早就算好了日子,難怪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


    為了避嫌,夙冰將風聲獸停的老遠,徒步走上半個多時辰,才瞧見練氣組排起的長隊。


    真是奇怪了,明明已是最後一天,為何還有那麽多人報名?


    “小師妹新入門不久吧?”排在她前麵的矮胖男子嘿嘿一笑,看準她不解,好心提醒道,“咱們宗門的選拔賽,是按照報名順序排號的,一號對戰二號,三號對戰四號,以此類推,根據以往的慣例,越靠前的越是厲害人物,所以嘛……”


    “所以越往後麵,水平越是參差不齊,晉級的可能性越大?”


    夙冰一挑眉毛,怪不得一瞧見自己跟隊,此胖子心情大好,而她才將將站定,身後立馬跟上一名練氣九層的弟子,敢情是看準她無能,想要踩著她的肩膀上位。


    胖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沒辦法,名額太少,競爭殘酷。”


    夙冰默然,問道:“不知此次名仙堂大會,我宗預備選出多少名練氣弟子參加?”


    胖子伸出四根手指:“不多不少,四百人,不過其中有兩百名額基本都已經留給世族子弟,剩下的兩百名額,才輪到咱們這些小弟子公平競爭。”


    “咱們也不指望能在名仙堂拿名次,隻要贏取一個資格,便足以榮耀家門。”身後那名弟子聽了許久,忍不住道,“至於榜單前百,根本不是你我能想的。”


    “是啊!”胖子將腦袋伸的極長,繞過夙冰,與那人攀談起來,“不久之後,名仙樓即將開盤下注,這位師弟,你打算買兩股不?”


    “要買要買,練氣組自然是買拓跋世家那位雷靈根師弟,聽說他神勇過人,小小年紀已經修至練氣頂峰,贏得頭名那是毫無懸念的。但是築基組,今年真是不好說啊,重霜師叔和少卿師叔,兩人之間本就難分伯仲,又加上玄音門宣於逸……”


    “確實如此,不過越是難以下注,贏的也就越多。”


    “輸的還慘呢,也不知道宣於逸除了玩弄權術陰謀,鬥法的本事到底如何。”


    “嗬,鬥法的本事我是不知,隻曉得此人哄美人的手段著實一流,聽說前些日子,才在名仙樓擲下萬塊靈石,於洞天福地起了一座湖心島,隻為博嫣淚妝一笑。”


    “嫣淚妝,莫非是居於美人榜榜首的那個嫣淚妝?”


    “可不是麽,我看他啊,頂多就一紈絝弟子,根本不足為慮。”


    兩人越聊越熱火,從而帶動一夥人加入其中,夙冰聽的風中淩亂,真想一走了之。


    參加大會原是為了提升鬥法能力,如此看來,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同這群人一處比試,實在是無所裨益。也不知道此種排名方式是誰想出來的,真是朵奇葩。


    幾人正聊得熱絡,突然身後有個童聲喝道:“全都散開,成何體統!”


    夙冰眼皮兒一跳,斜過眸子,說話的果然是拓跋戰。


    幾人一愣,隻見拓跋戰一手掐腰,指著那胖子傲慢道:“你,排後麵去,老子要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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