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鳶趁著她不曾發覺,取過帕子拭了拭唇角,趁機將壓在舌下的酒盡數吐在了帕子上;如玉趁機在桌下替她換了另一麵一模一樣的幹帕子。


    熹妃笑著,又遙遙向她舉了舉杯。


    年素鳶的目光越過熹妃,來到弘曆、弘時、弘晝身上。弘時遭胤禛嫌棄,弘曆不好不壞,弘晝是個天生的麻煩精兒;她的孩子們太小,能不能……能不能從宗室裏過繼一個呢……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護花狂龍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宗室阿哥們,弘皙、弘普、弘升、弘暾、弘晈、弘昑……


    隻是,他們的阿瑪額娘,肯讓他們出繼麽?


    即便是出繼了,又肯定能登上那九五尊位麽?


    即便是登上了九五尊位,他會善待他的弟弟們——她的親生兒子麽?


    年素鳶歎息一聲,忍不住摸摸福惠的腦袋,盼著他快些長大。福惠不解,睜大了眼瞅著她,還刻意朝她身邊蹭了蹭。年素鳶忍俊不禁,眼神愈發溫柔起來。


    突然之間,年素鳶感覺到有些不適。


    頭有些暈,下腹也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要……出恭……


    那杯酒!


    即便她及時吐了出去,也未免沾到了那麽一星半點兒。難道說,裏頭摻了巴豆、番瀉葉之類的東西?


    看來熹妃是有意讓她今夜不得安寧。


    年素鳶喚過如玉、藕荷,吩咐她們好好看住福惠、福沛,自己暫且離席。她知道中途離席有些不妥,但此時卻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若是一時忍不住,在眾人麵前丟了醜,那可真就是……


    胤禛瞥了年素鳶一眼,有些不悅。


    年素鳶迅速出了恭、淨了手,又迅速趕了迴來。好在她方才將杯中酒盡數吐了,隻稍稍沾了一點兒。方才去茅廁裏轉了一圈,又吃了些藥壓一壓,便將瀉藥的藥性解得差不多了。


    她看熹妃的眼神有些變了。


    熹妃往常做事,都是極為小心謹慎的,怎的今日卻明目張膽地端了一杯藥酒過來?她這是明擺著要和自己結怨哪!


    再加上前兩日的相思豆,年素鳶簡直覺得,熹妃近日已經有些瘋魔了。先前熹妃做事還講究個人前人後、滴水不漏,如今卻逮著誰就折騰誰,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像條瘋狗!


    難道說,盂蘭盆節那天,她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大,腦子也有些糊塗了?


    這樣也好,熹妃腦子不靈光了,對付起來可就容易多了。(異客之旅)


    齊妃忽然轉過頭來,低聲對年素鳶說道:“貴妃娘娘,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年素鳶應了聲“不錯”,驀地感覺到了一道怨憤的目光;她順著那道目光看去,卻隻見熹妃低垂著頭,慢慢地品著杯中酒;年素鳶心念稍轉,悟了。


    現下弘時、弘曆正趕著爭寵,熹妃與齊妃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明麵上看,是熹妃靠攏皇後、齊妃靠攏年貴妃,各成派係;年貴妃有意與皇後爭寵,而齊妃又有意與熹妃鬥狠。年貴妃既然偏幫著齊妃,熹妃自然會對她撕破臉。


    年素鳶輕笑一聲。原來這迴竟是因為齊妃的緣故,遭了池魚之殃。


    既是如此……


    有意無意間,年素鳶將話題引到了福沛上頭,又漸漸引到了弘時、弘曆的身上,故意挑起了齊妃、熹妃間的明刺暗諷。


    齊妃頭腦簡單,被年素鳶挑唆兩句,話語間便夾槍帶棒的;熹妃被她刺得受不了,忍不住脫口而出:“四阿哥本不是這樣的!”


    “四阿哥本不是這樣的,難道三阿哥原本就是‘那樣’的?”齊妃瞥了上頭的胤禛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鈕鈷祿氏明椒,你嫌四阿哥被別人帶壞了,本宮還嫌三阿哥小時被你教壞了呢!”


    什麽?!


    年素鳶聞言,吃了一驚。她知道早年皇後與齊妃爭風吃醋時,熹妃還隻是個伺候嫡福晉的格格;怎麽幼時的三阿哥竟是由熹妃教導的?……


    熹妃被挑起了火氣,卻不敢大聲嚷嚷,也將聲音壓低了幾分:“三阿哥喜歡串門兒,難道也是我教的麽!”


    齊妃冷笑一聲。


    弘時喜歡串門兒?


    是了,早年間,四貝勒府、八貝勒府是連在一處的,中間隻隔了一堵牆;弘時年紀小,保不齊被挑唆兩句,就到自家八叔府上串門兒去了。這一串門,叔侄間可就親近了許多;那時恰好四貝勒被康熙爺四處派去公幹,無暇顧及府中,嫡福晉肯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樣子,齊妃、熹妃宿怨頗深哪。


    年素鳶用了些小菜,隻覺得胃中翻滾得難受,便擱了筷子,故做氣惱:“別爭了,橫豎在這裏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宮瞧著今日皇上高興,熹妃妹妹若是想替四阿哥說好話,可要趁早才是。”


    齊妃愕然。


    熹妃亦愕然。


    年貴妃不是偏幫著齊妃的麽?怎麽今日反倒幫起熹妃來了?


    滿月宴散了。


    齊妃搶先幾步,先去找了胤禛,試圖探一探他的口風;可是沒過多久,熹妃便哭得梨花帶雨地去求了皇後,皇後又在延禧宮中設了小宴,有意讓熹妃同胤禛和解。


    齊妃簡直要氣炸了肺。


    年素鳶聽見這個消息,先是愕然,再是好奇,而後再三同藕荷確認:“你確定沒聽錯?皇後在延禧宮中設宴?不是承乾宮?!”


    藕荷尚未答話,齊妃便沒好氣地說道:“年貴妃又何必惺惺作態!本宮聽得清清楚楚,先是您偏幫著熹妃,再是皇後偏幫著熹妃,是,四阿哥是得皇上的寵,可他不也鬧出了大亂子麽!你們……你們……”她氣得口不擇言,幾乎要哭。


    年素鳶簡直可以看見,一個大大的“蠢”字砸在了齊妃的腦袋上。


    今兒是什麽日子?


    中秋,八月十五!


    每月的初一、十五,皇帝都必須留宿在皇後宮中;如今皇後刻意將皇帝推到延禧宮,明天熹妃頭上就會多個“狐媚惑主”的罵名!看樣子,皇後的確是猜到了什麽,隻不過礙著四阿哥……


    弘曆啊弘曆,如今多少人都在投鼠忌器呢。


    ***


    延禧宮。


    熹妃刻意將弘曆也叫了過來,淚眼婆娑地向胤禛求情,又讓弘曆保證絕不再犯。


    其實,前兩日弘曆的生辰宴上,她已經求過一次情;隻不過那天胤禛對弘曆的氣還沒消,隻聽她說了兩句便拂袖而去,她根本沒機會把話說完。今天胤禛的氣似乎是消得差不多了,又或者是真的心情不錯,竟然有耐心聽熹妃抽抽噎噎地把話說完,又聽弘曆表了一番決心,才慢慢地說了四個字:“朕知道了。”


    弘曆畢竟是唯一一個可堪栽培的年長阿哥,胤禛也不好逼迫太過。


    弘曆告退了。


    熹妃眼見天色不早,便命人取了些清粥小菜來,小心翼翼地勸道:“方才皇上不曾用過膳食,不妨……用了些再走?”


    胤禛“嗯”了一聲。方才他忙著接受朝賀、忙著和宗室近臣們斡旋賜福、忙著考慮今年的秋收和西北戰事,倒真是沒吃什麽東西。


    熹妃心中一喜,淨手侍羹湯,又溫聲軟語地勸胤禛多用了一些。因著新朝初立的緣故,胤禛幾乎夜夜宿在養心殿,已經很久不曾到後宮裏來了。


    用罷膳食,熹妃又勸胤禛沐浴更衣,又細心地替他捶肩捏背,討好的意味甚濃。漸漸地,她竟半依半偎在胤禛身上,嬌嬌軟軟地喚了一聲:“皇上……”


    空閨之中,終究是寂寞的。


    而後宮的空閨,則更是寂寞。


    原本胤禛還偶爾來那麽兩趟,可自從先帝薨後,他幾乎整整一年不曾翻過綠頭簽子,偶爾來後宮一趟,也是坐了一小會兒就走。熹妃想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胤禛留下來,吹吹枕頭風。


    胤禛臉色微變。


    “皇上?”熹妃半是嗔怒半是祈求,“今夜便……”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個“留”字,胤禛已經勃然大怒,將她狠狠一甩,疾步離開。熹妃重重地摔在地上,望著胤禛遠去的背影,又是委屈、又是心寒。宮女們要來扶她,卻被她狠狠地推開:“滾!”


    中秋明月夜(下)


    胤禛氣極。(網遊之星辰法師)


    他萬萬沒想到熹妃竟如此大膽,罔顧他“三年不近女色”的詔命,明目張膽地要將他留在延禧宮過夜。他心頭憋著一股火無處撒,又因為今天是十五,便去了毗鄰的承乾宮。


    皇後看見胤禛過來,驚訝得無以複加。她本以為熹妃至少會留胤禛到半夜的。


    “臣妾給皇上請安……”


    “免禮。”


    胤禛短促地說了那兩個字後便不再說話,一直板著個臉坐在上頭。皇後不解,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皇上今日可要歇在承乾宮麽?”


    “後半夜朕會去養心殿。”


    皇後有些失望。


    “你為何明知今日是十五,還特意吩咐他們在延禧宮中設小宴?”胤禛這迴卻是有些遷怒了。此時他氣在頭上,說話也有些不管不顧。


    “臣妾……”


    “行了,朕不想聽你解釋。今兒個,馬上,將熹妃降位為嬪!弘曆……弘曆就讓他在西宮呆著,別再到東宮來了。熹嬪遷出延禧宮,搬到承乾宮偏殿來,你好生教訓教訓她。這些日子,她是愈發地不知輕重了。”


    皇後不知該如何迴答,隻能訥訥地應了聲“是”。


    “朕希望你能想先前整治府邸一樣,整治這個後宮,明白麽?”


    皇後又隻得應了聲“是”。


    “三年之後的大選,多挑些人進來。朕……朕總不能隻有弘曆一個孩子!”


    皇後駭然,抬起頭來望著胤禛,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你再挑兩個聽話的罷……熹妃……太不知輕重,朕真的是厭了。”


    胤禛丟下這番話,便離開承乾宮,又迴了養心殿。橫豎敬事房的冊子上也隻能加上一條“上勤勉,宿養心殿”,總比“上宿延禧宮,熹妃侍寢”好得多。(重生之動力時代)


    皇後在地上跪了好久,直到身邊的嬤嬤們提醒了好幾聲“皇上已走了”,才猛地醒悟過來,抓著嬤嬤的手,連聲問道:“我沒聽錯麽?皇上要降熹妃的份位?以什麽理由降份位?總不能……皇上也未免太過任性!”


    她與胤禛是少年夫妻,也唯有她,才敢說出“皇上任性”的話來。


    嬤嬤宮女們哪敢接話,隻是一疊聲兒地勸皇後不要違逆皇上的意思。一位宮女提議道:“不如主子做個局,讓翊坤宮那位當一次冤大頭?”


    “這倒是個好主意……”皇後沉吟片刻,點頭應允,“隻是……她肯中這個計麽……”


    *****


    年素鳶迴宮之後,一直有些心煩意亂。子夜時分,蘇培盛竟然親自送了幾大箱子東西來,說是皇上賞賜的,從胭脂水粉簪釵佩環到人參靈芝燕窩鹿茸,幾乎把庫裏的珍品都給搬了一份兒過來。年素鳶不知胤禛又鬧的哪一出,隻能誠惶誠恐地謝了,還擺了香案,以示誠意。


    次日一早,年素鳶早早地去了承乾宮。她得找皇後報備省親之事。皇後倒是沒說什麽,橫豎胤禛準了的事情,她也就蓋個印、走走過場。隻是她身後那兩位嬤嬤的眼神著實有些怪異,看得年素鳶心中一寒。


    皇後該不會又想了什麽法子來折騰她吧?難道說,昨夜那流水價似的賞賜,觸到了皇後心中的那根線?


    不一會兒,齊妃到了,裕嬪、寧嬪、懋嬪也到了,偏生熹妃缺了席。皇後心下不忿,命人去催,卻得到了一個“熹妃舊病複發,無法覲見皇後”的答複。皇後冷笑一聲:“舊病複發?卻不知是怎樣的‘舊病’?年貴妃,不妨你我同去看看她,可好?”


    年素鳶瞳孔一縮。♀小小拽後狠無賴


    皇後素來和她不對付,怎麽今日竟邀她一同去看熹妃?難道她和熹妃串通好了,要在暗地裏陰她一把麽?


    皇後其實也頗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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