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如是恰好一拳揮出。


    卻不知,二者誰先奏效?


    說時遲,那時快,封閉陰暗的屋子裏似乎都有了風聲。一秒鍾被生生拉長揉碎,不知道拆作了多少刹那,幾個須臾!


    這緊張如弦,弦緊欲斷。


    這氣氛似鼓,壓至最低將有高聲。


    然而,這氣氛,這緊張,忽然間戛然而止。不是別的,而是銷魂無比的一聲“哦……”


    發聲者乃粗嗓子某水手。


    他所有動作頓時一停。渾身一抖。似無比痛苦,似極致歡欣。那聲音短促而有穿透性,餘音渺渺……下一瞬,沈如是的拳頭砸在了這貨的太陽穴上。


    這家夥暈了。


    轟然倒地,激起塵土無數。


    這成功來得忒突然,沈如是差點把自己絆倒。然後她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好像發現自己成了“拳打南山猛虎”什麽的好漢一樣。


    說不定,可以去賣大力丸了!沈如是頗有些興奮的想。頓時迴憶起京城看見的行為藝術愛好者,遙想了一下“神拳無敵沈大俠”這個稱號。


    旁邊。林庭保持著單腳著地,金雞獨立模樣。一臉興奮。“我做到了!”她輕聲道。


    聲音裏,滿溢有著不可置信,字字句句都是“不可思議”這四個組成。


    “原來男人這麽不經踢!”林庭一字一句的感歎著。


    或者“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然有道理。因為與沈如是類似的,林庭此時在低頭注視自己的“神腳”。


    “原來踢下去,就是這麽簡單!”林庭眼睛亮閃閃。好像,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打開。


    …………


    沈如是先反應過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我們得把這家夥弄出去。盡快。你說丟到水裏怎麽樣?”她和對方商議道。聲音有點小氣喘。


    林庭有點興奮,一幅緩不過來的樣子:“太刺激了。腳感真好!我們再捉一隻來踢好不好?”


    沈如是冷汗。含蓄提醒:“我們隊伍中也有一隻男人的。”這句話的本意原本是“老吾老,幼吾幼”一類,也就是把別人當作同伴,別去禍害他人了之類。可是放在這裏,似乎……


    林庭就誤解了:“踢大阿哥……會不會有點冒犯?說來也對,我們是一夥的,商量好,或者能多踢幾次?”


    沈如是冷汗無比:“這個麽……還是先說說這人怎麽處理好了。”


    林庭臉上激動地神色退去,寒光一閃而過:“他該死。”林庭冷笑。“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打得什麽主意呢?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就這麽進來……”


    沈如是默默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一次,我們得立威。海上的時間還長。至少不能讓人家小瞧了我們,認為我們可以隨便欺負。”


    林庭望著沈如是歎口氣:“還好有你……多謝你這樣想。”


    沈如是莫名其妙:“說什麽呢。我們是一夥兒的麽。”


    林庭麵色幾變,最後平靜下來。默默地笑了一下。就著沈如是最初的話,提建議道:“丟到水裏不好。恩威並加更好些。我們究竟是外來者。有求於人。不能搞得太過分讓對方起了驅逐我們的想法。同時,又不能顯得太過淺白,最好和他們不理解的方式,不如我聽說西方人都很害怕‘東方巫術’。和這些東西之類扯上關係,令他們心有忌憚和畏懼。當然最好!然後,我們才能用利益收服……”


    沈如是聽得頭大無比。搖搖手道:“這些你和胤褆商量就好了。”又有點好奇:“我們一共三個人。說起來,能給人家什麽利益?我們不是什麽都沒帶上來麽?”


    林庭張了半日嘴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哭笑不得的感歎一句:“幸虧你沒真個嫁進高門權貴家去……”


    兩人一邊談話,一邊把那人綁了。用的是沈如是研究殺豬之時最熟悉的“攢蹄”式。嘴裏填了塊抹布。防止他叫嚷。期間順手或者順腳,踢了踩了對方若幹下。


    林庭準備出去找胤褆商量後續。至少這麽一個大男人怎麽抬出去,多少是點問題。另外有多少人曾經見過此人進了這個房間,或者也得旁敲側擊的打探一下。


    沈如是覺得剛出了這件事,不放心,就堅持同林庭一起出去。不說別的,林庭覺得腳感好,其實,沈如是心裏也有點想試試自己的“神拳”怎麽樣呢。


    …………


    三副匆匆找到鄧肯船長:“有人看見某個兄弟進了那個東方大夫的房間,而且,似乎已經有一陣子了……”


    鄧肯稍一思索,臉色大變:“在哪邊?你帶我去!”


    大副聽到,微微一撇嘴,扭頭又看見在水手堆裏的胤褆。冷笑一聲。這樣的事情麽,早晚的事兒。


    看見船長真個去了。薩阿馬啼笑皆非。也隻好轉身,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


    …………


    沈如是和林庭畢竟綁了個大活人在屋子裏。心中有點緊張。走路都貼著邊。盡量選那旁人不走的道路。又躲避著不樂意被人看見。不然如果被問起那粗嗓子,怎麽迴答才好?多不爽啊!


    兩個人鬼鬼祟祟一路前行。見到人了還蹲一蹲。結果走過大船側麵舷部,突然發現對麵來了個和她二人走路及其相似的家夥。


    等等,這個東看西看湊到船邊,拉起救生小艇纜繩的家夥,不就是那個什麽格林先生麽?


    沈如是與林庭對看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嚴肅。剪刀?他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著實晚了,希望還算肥美:)


    ☆、72變亂開始之前


    鄧肯和薩爾馬一前一後從甲板上穿過人群,腳步匆匆。


    鄧肯心知薩爾馬大約又覺得他多事了。可是對於他們這樣把大海當做廳堂,把帆船看成臥室的人來說,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鄧肯少年時出海,從法國到葡萄牙到威爾士,從地中海到大西洋到太平洋,傳下“鄧肯船長”的威名,憑借的,也不僅僅是他笑眯眯的和氣樣子。


    薩爾馬臉上卻不是什麽憤怒之類的神情。多年搭檔,互相都很了解。他竟然笑了一下。向前趕了兩步,扭頭看向鄧肯。突然問道:“為什麽……你不動心呢,我的船長?”


    …………


    鄧肯腳步稍慢,迴過頭來,略一思索,就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了。臉上淡淡一笑。慢吞吞的迴答他,有一點拿腔作調的感覺:“你怎麽知道,我……不動心呢?”


    薩爾馬搖頭:“你就算‘動心’,也絕對不會采取行動。這樣的‘動心’,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笑話……”


    鄧肯並不去理會那其中的暗含意味,也裝作沒聽懂那幾分諷刺。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看。然後衝著薩爾馬晃了一晃。左手某指上,有個銀色的戒指熠熠發光。他輕描淡寫的反駁道:“我更喜歡你稱我為——‘一個有責任感的紳士’。”


    薩爾馬哈哈大笑:“紳士那種毛線東西,還是讓他們在鯨魚骨架和蓬蓬裙裏待著好了。海風會把他們嚇成小寶寶的——責任麽?”他突然嗤笑一聲。話音裏有些說不清是諷是讚的東西,突然學著“上等人”們的腔調拿捏著聲音詠歎道:“您可真是一位清教徒。”


    鄧肯淡淡一笑。反問道:“那麽你呢?大副先生……你為什麽不動心呢?”


    不等對方迴答,他自己先笑了:“是品味麽!你的眼光可真有點高。寧願……忍著,也不願將就自己。我竟不知道,該稱你是‘任性’還是‘清絕’了。”


    薩爾馬停下步子側過來看著他:“不及你。我的船長。其實你所謂的‘責任’不過是因為你幹脆具有某種道德原則上的潔癖而已。生理的一切都能完全符合你精神的軌跡。‘違背責任’之類道德上的汙點,對於你好像比跟野蠻人用餐,比在泥水裏打滾,更加不可忍受——其實您才是最任性的人呢,我的船長!”


    鄧肯眯著眼睛聽,最後笑了起來:“感謝你的恭維,老夥計。這令我的心情很好。且決不會在到岸的時候減少你的工錢。”他突然偏頭去看大副:


    “隻不過,再怎麽說,我已經有了我的‘責任’”他晃了晃他的手指。“你可還是個單身漢呢!”鄧肯笑眯眯的扭了身子:“說起來,威爾士和葡萄牙的姑娘,按照薩爾馬先生的‘品味’,更欣賞哪一位呢?”


    薩爾馬低頭,又抬頭。他望著前方有些低暗的走道,鄭重了神色:“我恐怕這不是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最佳時刻——那位東方太太的閨房已經到了。我的船長,你打算破門而入麽?”


    …………


    “拳打南山猛虎”沈如是,和“腳踢北海蛟龍”林庭,二人出了房間一路躲躲藏藏,在船舷處碰上了一件稀罕事。


    那幸存者頭目格林先生,正在拿著剪刀,準備剪斷係著救生小船的纜繩。怎麽看也不懷好意。


    沈如是與林庭兩個對視一眼,同時看見了對方心中的興奮。不過這二人頭腦中想的,倒又有不同。


    林庭想:這人鬼鬼祟祟,必然不做好事。我們施恩於船上諸人,機會已經來了。唔,怎麽安排才好,能夠讓我們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沈如是想:啊。這個可以捉迴來!


    這一對視。二人隻覺得對方與自己心意相通。


    林庭善謀,便小聲道:“先不能喊人,防止驚嚇了對方我們打不過。咱兩個一個打上麵,一個打下麵,還像方才那麽配合。”又自己否決了:“或者先悄悄跑過去叫那船長來,不不,還是找大阿哥來。這裏空間太大,我們兩個隻怕不夠穩妥。如果一個人被推到水裏就壞了。海員也不一定能救我們啊。男女大防啊……”她就糾結起來了。


    沈如是拍板:“你去找人,十步之內有人就叫過來。沒人就迴來。我在這裏繼續觀察。等你迴來動手。”


    林庭想想就應了,輕手輕腳離開。


    …………


    大阿哥胤褆和人家比劃了半天,很快就陷入了語言不便的窘境。


    胤褆伸著三個指頭表示“第三個”桅杆。水手以為他打手勢說“ok”。連連點頭,跟同伴誇獎說這個東方人悟性真好骨骼清奇。


    水手並攏兩指蜷起三指,給胤褆示意打繩結的方式。胤褆心中警鈴大響:劍訣?他這是在威脅我,還是這駕駛帆船,必須先學習某神劍劍術?


    ——隻怕雞同鴨講,也比這個好點。


    這兩人終於說不下去了。胤褆決定迴去找沈如是,讓這家夥盡快教會自己說洋文。正準備離開,遠遠看見那天一起扔魚叉的三副心神不定的匆匆離開。


    胤褆暗自警醒,隻覺得這其中必有緣故。


    不知怎麽,竟拔腿跟了上去。


    …………


    鄧肯於薩爾馬兩人等在門外。薩爾馬側耳聽了聽。轉身道:“沒有動靜。”


    鄧肯臉色一沉。


    船上本來有一名叫做辛普森的隨船醫生。是這次航行之前,在威爾士招募的。然而到達大清之後,鄧肯發現這家夥竟然暗地裏做了人口生意。據說有些大清的達官貴人迷信“型號巨大”,信奉“吃什麽補什麽”。這辛普森就利用身份的便利,把隨船海員小病拖成大病,準備等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就動手下刀子。


    鄧肯焉能容他。


    按照海員們的規則,這家夥甚至不配被流放到無人的小島去自生自滅。簡直應該按照大清黑幫的某些通用準則,劃上三刀紮六洞,然後丟到鹽分很高的大海裏去。不過他們畢竟是在異鄉的外國人。做事情不好太高調。鄧肯就把事情告訴所有的海員,然後由那個險些被害的兄弟開始,一人紮了他一刀而已。


    人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鄧肯輕描淡寫的花了一大筆錢,按照清朝的規則,從官麵上了解了這件事。死得不是本國人。當地官員樂得悶聲發大財。


    海洋航行,不能沒有醫生。然而跟著西洋人去那不毛之地。背井離鄉?多少人聽了搖頭。沈如是在開船時撞了過來。既是她的幸運。某種程度上說,也是鄧肯的幸運。


    可是現在居然出了個看上人家老婆的。鄧肯大為頭疼。他也接觸了一些東方人。然而無論是東方西方哪個男人,被人惦記了老婆,稍有血性的漢子,都會看成大敵。如果真動了人家老婆,那簡直是不死不休的。


    鄧肯在沈如是門口踱步。怎麽辦,闖進去?看見不該看的怎麽才好。


    這一點,東方的情形甚至比西方還嚴重。西方的女人絕沒有被碰了一下救得嫁給人之類的奇葩事情。事實上西方現在的女性,正處於十分尷尬的地位。他們的丈夫好像擺弄一件高雅藝術品一樣把他們擺放在屋子裏。然而頭腦?妻子用不著頭腦。


    “先離開。”鄧肯道。


    薩爾馬輕輕一笑。卻沒多說什麽,如同來時一般,踱步走在了後麵。


    …………


    林庭出去瞭望,一眼看見了走過來的三副。興奮的嗷嗷一叫。徑直衝過去了,才想起來自己也不怎麽會說洋話。


    說“你好”,搞笑呢?


    說“再見”,有病呢?


    說“謝謝”,該吃藥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清女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二月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二月花並收藏大清女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