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條件倒是不錯,她的屋子裏四處都掛著可以擋風的絨毯,床上更是鋪著一張白狐皮所拚織出的被,暖絨絨的。


    地上架著兩個火爐,裏麵的銀炭燒的茲茲作響。


    船在海上有些顛簸,卻也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大海的力量。


    白竹推門而入,瞧見坐在床上的沐寂北走了進來,拿了兩盆炭火放在了地上:“海上陰寒,你懷有身孕,不要凍著,若是有什麽事,可以喊我,我就在隔壁。”


    沐寂北看著他沒有說話,心頭卻想念起殷玖夜來。


    此刻的帝都,已經翻了天了,不僅僅是皇宮,就連整個京城幾乎都要被殷玖夜給掀翻了幾次。


    初一幾人在殷玖夜的門前跪了整整兩日,殷玖夜卻始終沒有對他們說一句話。


    這不禁讓初一幾人心中更加苦澀,他們知道,若是旁人犯了這種錯,隻怕是有幾條命也不夠丟的了,可是就因為他把他們當兄弟,他們陪著他一起度過十幾年荒無人煙的生活,更因為他們無數次出生入死,所以他不曾處置他們。


    可是他知道,他卻是怪罪他們的,他們辜負了他的信任,一個大活人就這麽從這麽多雙眼睛下消失不見,絕對是對他們莫大的侮辱和諷刺。


    殷玖夜對待他們一句話不說,直接把他們當做透明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


    殷玖夜推開門不知要前往何處,初二看著臉色十分難看的初一幾人,上前對殷玖夜道:“主子…”


    薄唇微啟,男人隻吐出了一個字,滿身的戾氣更甚從前:“滾!”


    初二本就木訥,此刻更是說不出話來,憂心的看著初一等人慘白的臉色。


    如今初冬,天氣本就陰寒,初一幾人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兩天,又是不吃不喝未曾進食,隻怕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


    殷玖夜前往禦書房找到了沐正德,一下子病倒的老太妃卻也強撐著身子等在這裏,旁邊還有禦醫一直在候著,似乎生怕出現什麽意外。


    “有消息麽?”沐正德開口道。


    殷玖夜鐵青著臉搖頭,他實在想不通,自己一發現沐寂北消失,便立刻封鎖了帝都周邊的三座城池,隻許進不許出,可是即便如此,到如今依舊沒有一點消息。


    “先別慌,我們坐下來商量商量。”沐正德皺著眉頭開口,那張時常掛著笑容的臉上此刻也顯得十分凝重。


    殷玖夜應聲做了下來,沐正德開口道:“北北手中的衣物掉落地上,一來可能是忽然被人威脅,迫使她受了驚嚇,手中的東西掉落,二來則可能是她中了迷藥,使得手中的東西滑落,三來則可能是她聽到什麽震驚的消息,一時失控。”


    殷玖夜和老太妃都安靜的聽著沐正德分析,可是縱然表麵上看似冷靜異常,可是實則心底都已經慌亂的不行。


    “依北北的性格,即便是被人威脅,手中的衣物也不會掉落,甚至會放迴桌子上,第二種中了迷藥,可是幾隻杯子都檢查過,裏麵並沒有迷藥的成分,第三種,若是北北失控,主動願意跟他們走,甚至會幫他們支開門前的暗衛,可是並沒有。”殷玖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若是繼續這麽漫無目的的找下去,隻會讓北北離他越來越遠。


    每當想到,此刻的北北很可能在敵人手中遭受折磨,他的心就狠狠揪的生疼,迴想著北北在他麵前嬌笑的模樣,他是眼便萌上了一層猩紅。


    想不到過了這麽久,他依舊是這麽沒用,始終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


    按照殷玖夜的分析,三種可能都被排除,但是這卻不符合邏輯。


    沐正德思考了一下繼續道:“玖夜,你要知道,敵人的手段可以層出不窮,我們根本不了解,但是北北的性格我們卻都了解。”


    殷玖夜心頭一動,一下子想明白了許多:“我們不知道敵人的反應,但是卻知道北北的反應,所以隻要北北沒有按照我們所預料的反應去做,那麽這種推斷就可以排除了。”


    沐正德點頭道:“如此看來,便隻剩下第二種可能了。”


    “桌子上當時擺放著兩隻茶杯,看來兩人有過短暫的交談,他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北北房中,北北卻沒有反應,便說明北北一定與這個人熟識!”因著關乎自己女兒的生死,老太妃一瞬間也敏銳起來。


    幾人對視一眼,似乎都認同這個觀點,總結起來,也就是說熟人下藥,將沐寂北帶走。


    沐正德攤開一張紙,將剛才捋順的思路簡單寫了下來。


    接下來又寫下兩個大字,熟人。


    “如果是熟人,一定要滿足幾個條件,第一,武功高強,隻有這樣才能將北北帶走,而又不驚動玖夜的暗衛,第二,要熟悉宮中守備情況,第三,至少能讓北北放下一半的戒心。”沐正德快速的分析著,超於常人的頭腦在這一刻彰顯的淋漓盡致,讓一旁的王公公聽的冷汗直流,心中慨歎,不怪這個總是笑眯眯的男人竟然能夠執掌天下。


    殷玖夜也快速拿過一根筆,快速寫道:“北北所熟識的人中,武功高強的有戰冬雷,軒轅凝塵,白竹,殷莫離,傅成淵。”


    “熟悉宮中守備這個條件似乎隻有軒轅凝塵難以做到,南喬覆滅,他歸順於我朝,手下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勢力。”老太妃冷靜道,眉眼中帶著絲冷厲。


    帝都新遷後,皇宮擴建了幾倍,宮中的守衛也增加了許多,宮中的布防圖同之前也有著很大的區別,而如果來人想要將沐寂北安全的帶出,那麽就需要皇宮的建築地形圖,甚至是宮中守衛圖。


    “曾副將,立刻派人去查當初設計皇宮地形圖的幾人。”沐正德對著曾副將開口道。


    曾副將領命而去,這似乎也是一條線索,怕隻怕來人最終殺人滅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第三,這幾個人似乎戰冬雷都可以讓北北放下一半戒心。”殷玖夜繼續道。


    老太妃點點頭,接著道:“如今三國一統,北邦與我們敵對,若是戰冬雷到此,北北一定會格外的小心謹慎,絕不會放下戒心。”


    確實,如今兩國敵對,北北一定會提防著戰冬雷將她抓去做籌碼,以此相威脅。


    “不過也極有可能是他,畢竟兩國現在的關係十分緊張,他們難保不想抓住北北做出要挾。”沐正德繼續道。


    殷玖夜的眸子黝黑,好似想到了什麽,沐正德吩咐趙鸞傑前去調查戰冬雷今日的行蹤。


    剩下的三人,按照道理來說,傅成淵和殷莫離不該懷疑,但是傅成淵到底不是北燕王的親生兒子,如今這種時刻。眾人不得不仔細考慮。


    而殷莫離雖然一直看起來乖巧,可是當初沐正德等人設計誅殺南燕王一事,難保他是真的不會懷恨在心,更何況,他一直都喜歡北北,也不乏將人擄走的可能。


    殷玖夜一想到沐寂北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心頭就莫名的躁動。


    “我的暗衛都是武功高強,若是想要甚至不驚動他們卻隻有一個人能做到。”殷玖夜和眾人心裏其實都已經有了答案。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將白竹放在最後來說,因為隻有將其他人都分析透徹,當確定白竹這個目標時,他們才會安心。


    “白竹。”老太妃和沐正德異口同聲道。


    不錯,這些人中隻有白竹的武功才能同自己難分伯仲,再者,這個人似乎一直神出鬼沒,迴想這兩年,確實有些讓人摸不到頭腦,決計不會是一個小小的禁衛軍統領那麽簡單。


    沐正德立刻派人去查,其實以往他也曾注意過這個人,因為他身上那種氣度,決計不是一個常人所能擁有的,就好像,麵對著金山銀山,權力欲望,甚至是女人都可以做到莞爾一笑,無動於衷。


    隻是曾經他派人去查的時候,卻什麽消息也沒查到,這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似乎因為當初有一次救了皇帝,最後又花了不少銀子給官員,才能安安穩穩的坐上禁衛軍統領的位置。


    他的背景一片空白,當時自己雖然也曾派人調查過他,可是卻到底沒有費盡心思在他的身上。


    而後無論是同安月恆還是皇帝,又或者最後殷綃的較量,他始終都沒有參合,甚至在某些程度上還出手幫助了自己。


    也正是因為如此,沐正德雖然料到他來此必定有什麽秘密,卻一直沒有追究下去。


    “我們繼續。”沐正德繼續道。


    “如果人是白竹帶走的,從他之前的眾多表現來看,北北至少是安全的,再者若是他想要殺人,那麽完全可以在宮中行事,不需將北北帶走,所以他一定有著什麽目的。”沐正德的話讓兩人稍稍安了心。


    至少可以肯定是白竹帶走沐寂北,可以肯定她是安全的。


    從白竹這個人身上似乎很難分析出什麽,所以沐正德放棄這一點,而是從他們離開的路線上繼續分析。


    “距離我發現北北失蹤,不過半日時間,若是半日時間快馬加鞭,最多不過駛出三座城池,而北北若是昏迷,那麽則一定不會使用快馬,隻會用馬車。


    沐正德點頭,老太妃似乎也沒有意義。


    ”當發現北北失蹤後,我們便封鎖城池,可是卻始終沒有北北的身影,那麽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可能離開!“老太妃繼續道。


    沐正德點點頭,殷玖夜本想讚同,可是目光落在桌麵的地圖上,卻移不開眼了,這張地圖是當初殷綃所看的那張,上麵的山脈河流標注的十分細致。


    而殷玖夜所注視的地方正是帝都的一條小路,這條小路所通往的則是一片海域。


    沐正德和老太妃的目光都落在了這片海域上,腦海裏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白竹將沐寂北給帶到了海上去。


    殷玖夜周身陰鷙的氣息越發濃烈,如果北北被帶到了海上去,兩日多的行程不知將會走出了多遠。


    而大海茫茫,四麵八方,他幾乎無法預知白竹到底要將她帶到哪裏去,想到北北距離自己越發的遙遠,他便忍不住要立刻衝出去,追了上去。


    隻是他知道,自己若是這般像瘋子一樣的盲目查找,最終隻會讓北北離他越來越遠。


    而另一麵,初一幾人仍舊跪在地上,地上的薄冰帶著徹骨的寒涼,直入骨髓。


    青瓷走到初一麵前,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起來吧。“


    初一有些驚訝,他知道青瓷把沐寂北看的有多重,如今沐寂北失蹤,自己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可以說是奇恥大辱,當然,更多的是羞愧。


    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殷玖夜的信任,更是認為這個女人從此會對他置之不理,甚至是怨恨。


    可是想不到的是,她雖然一臉寒霜,卻走到自己麵前輕柔的對自己開口,這讓初一的激動不已。


    ”你不怪我?“初一有些忐忑的開口。


    青瓷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本就沒有理由去怪你,你是人,不是神,隻要是人,便會有著做不到的事。“


    初一微微勾起嘴角:”我知道了。“


    ”起來吧,在這跪著隻會浪費時間,倒是不如將功贖罪。“青瓷再次道。


    傅以藍跟過來勸道:”是啊,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們都在這跪著,到時候幫不上忙不說,若是真的病倒了,還要分出心思來照顧你們,豈不是真的罪過了。


    初一沉默了一會,最後踉蹌著站起身來。


    她們說的對,自己在這裏跪著,於事無補,當務之急,便是幫著主子查出沐寂北的下落,盡早的讓她能夠平安迴來。


    因著跪的時間太久,初一有些血脈不通,站起身後,險些直接摔倒在地麵上,青瓷趕忙上前將其扶住,初一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青瓷將初一扶著迴到房間後,幫著他用熱水暖了暖身子,又吩咐下人熬了鍋雞湯給大家分了下去。


    初一靠在床上,看著忙活的青瓷,開口道:“我媳婦真賢惠。”


    青瓷知道他心裏不好受,隻白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收到消息的北燕王和傅成淵連夜趕來。


    見到老太妃後,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老太妃摟在懷裏,似乎想要給她一絲安慰。


    而沐正德和殷玖夜幾人已經徹底將目光轉換了,不是放在整個大陸上,而是放在了浩渺的水域之上。


    按照幾人的猜測,白竹的背景之所以這麽難查,就是因為他並非是陸地上的人,說白了,不是這些國家的人,而是一些海島上的人。


    殷玖夜圈畫著這片海域附近所有的海島,大的小的,幾人一一進行著排除和分析。


    一個時辰後,沐正德派遣的人也已經迴來了,戰冬雷等人確實都沒有什麽大問題,這讓幾人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了。


    就在幾人排除了數個海島之後,曾副將再次迴來:“啟稟陛下,海邊的居民說過,這是一個小海口,很小,幾乎沒有什麽人會從這個海口出去的,因為在距離這條海口十幾裏的必經之路上,有一處漩渦,席卷著人的生命,可以說是鮮少有人生還。”


    沐正德點點頭,曾副將繼續道:“也因為如此,這片海域並不受人重視,但是就在半個月前,這片海域上來了不少人,衣著同我們沒有什麽差別,隻是看起來卻十分富有,非富即貴。”


    “有沒有看見為首之人。”殷玖夜開口道。


    曾副將搖頭道:“沒有,隻知道為首的男子穿著一身白衣,卻帶著麵具,身邊的人似乎都會武功的樣子。”


    “一定是白竹。”老太妃篤定道。


    “他們停下了一艘極大的船在海口,直至太子妃失蹤那日正好離開。”曾副將繼續道。


    這樣一來,幾乎所有人都確定了沐寂北的去向。


    殷玖夜立刻吩咐曾副帶著畫師前往海邊,詢問居民,將所見到的那艘船畫下來。


    隻有這樣,他們才算是有了一絲指引。


    而沐正德則是立即開始調派數艘船隻,備好食物和淡水,準備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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