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去了北邦,那他。怎麽辦?”沐寂晗終究還是開口。


    沐寂北嘴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起身站在窗前,恢複了之前的樣子,背對著沐寂晗。


    “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的生活,他總是會好好活著,有他自己的日子要過。”沐寂北也不知是說給沐寂晗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沐寂晗的手輕輕觸摸上桌子上的那件藏藍色袍子,那細密的針腳,不見一絲線頭,足以看出做它的人的用心。


    沐寂晗想說,其實你是愛他的吧。可是她的私心卻沒有讓她開口,一方麵她憐惜她遠嫁北邦,畢竟無論怎樣,她都是自己的妹妹,另一方麵,她常常在想,會不會等她嫁做了人婦,六皇子便會迴頭看到她的存在。


    沐寂北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似乎感受到了沐寂晗的想法,沒由來的煩亂,便也不想再同她繼續敷衍,於是便開口道:“四姐姐無事便早些迴去吧,我瞧著這天是要下雨了。”


    沐寂晗收迴了手,看了眼沐寂北寂寥的背影,轉身推開門,輕輕的離開了。


    沐寂北將這件縫了許久的衣裳疊的整整齊齊,晚膳也隻是隨便用了幾口,一直坐在桌前,聽著窗外的雨聲,沒有動作。


    曾經當打算放棄安月恆,成全他跟伍青青的時候,她走的,對這個國家沒有一絲眷戀,可是如今,她卻隱隱有些不舍,莫名的有些難過,讓一貫喜歡用笑來偽裝自己的她,再也笑不出來。


    這是不是說明,愛比恨更讓人眷戀。


    沐寂北在桌前坐了一夜,聽著瓢潑的雨聲,竟然細細的迴想起了重生在寂晴身上後,發生的每一件事。


    一夜聽雨,一夜無話。


    而另一麵,殷玖夜卻是頂著瓢潑的大雨,任由北風唿嘯而過,吹亂他的發絲和衣擺,男子躬身向前,緊緊勒著韁繩,不分日夜的向前狂奔。眼中的漆黑堪比雨夜的夜空,又宛若九幽之上的萬年寒冰,帶著說不出的壓抑和窒息,與這場暴雨交相唿應。


    馬蹄踩在混合著雨水的路麵上,濺起了不少泥點,許多橫伸出來的花朵和雜草被一眾馬蹄踐踏的七零八落,被大雨衝刷的帶著幾分荒涼。


    男人一直在向前奔走,盡管前麵依舊是無盡的黑夜,直到天微微亮起,馬兒終於承受不住這樣沒命的奔跑,前蹄一曲,整個身子便倒了下去。


    殷玖夜皺了皺眉頭,正巧發覺不遠處有一座驛站,立即重新牽起一匹馬,再次側身而上。


    而跟在他身後的人,也紛紛更換了馬匹,再次跟上,從始至終,沒有一人開口。


    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太陽,男人微微蹙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暴躁,在心中估算著時間卻是來不及了。


    當即便改了路線,選擇了一條直同北邦的道路。


    沐寂北看著升起的太陽,倒是也不覺得乏,換好了衣衫,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似乎是因為吹了一夜的寒風,再加上這兩日事情頗多,又有老虎咬傷在前,她竟是感覺到有些暈暈乎乎的,大概有些生病的前兆。


    揉了揉太陽穴,沐寂北也沒有在意,隻是去前廳同老太妃說了說話,一起用了早膳。


    沒過多時,北邦的出使隊伍便到了,北邦三皇子戰冬雷率先踏進了相府。


    沐寂北也早早就準備好了,老太妃一行人也都紛紛來送行,場麵頗有些淒涼。


    不過戰冬雷的麵色卻是很好,一則是因為此番出使西羅他的任務完成了,二則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子將要同他一起迴北邦了。


    老太妃拉著沐寂北的手舍不得放開,有些憂心的開口道:“走的這麽早,也等不見你父親迴來了,他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


    沐寂北笑著安慰道:“不礙事,父親是不僅是好父親,也是好丞相,總是要先憂心於天下百姓才是。此番我離開西羅,卻也並非就不會再迴來,總是要找時機迴來看看姑母和父親的。”


    老太妃點了點頭,心卻覺得陣陣抽痛,難受的不行,連她自己也不知這是怎麽迴事。


    戰冬雷耐心的在旁邊等著,倒是也不催促,似乎大概知曉可以日日瞧見這個女子,便也不再急於一時。


    “戰冬雷,走吧。”沐寂北從老太妃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收起了嘴邊的笑容,冷著一雙涼薄的眼,對著戰冬雷開口。


    戰冬雷先是一愣,卻是什麽也沒說,隻是掀起了轎簾,扶著沐寂北上了北邦華麗的馬車。


    馬車裏裝飾的十分華麗,長寬足以躺及兩人的塌子,一角還有是紅木的三層雕花櫃子,鑲嵌著金邊,每一層都放著不少精致的糕點。


    另一角擺放著一隻精致的彩釉銅盆,裏麵放著晶瑩剔透的冰塊,似乎是用來降暑用的。


    沐寂北靠在軟榻之上,隨手拿起了櫃子上的一本書,便開始翻看起來,整個人卻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戰冬雷似乎並不喜歡坐馬車,便在外麵騎著馬在不離左右,英姿勃發,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沐寂北在車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身上蓋著薄毯,卻似乎因為馬車的顛簸並不舒坦,緊皺眉頭,不知是因為舍不得離開,還是預見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殷玖夜…”嘟起的唇畔在迷迷糊糊之中模糊的吐出幾個字來。


    如果有人瞧見這一幕,心一定都會軟了下來,當這個女子睡著的時候,她才會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誰,隻是當她醒來,她卻不再記得。


    ------題外話------


    我好怕我明天八點更不了啊…。囧…。明天倆人就見麵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怕一個不小心大家就抽我…嗚嗚…好怕。


    正文第八十九章情動之時


    一聲巨響,馬車似乎撞擊到了地麵上的石塊,沐寂北的腦袋重重的磕在了車上,朦朧的睜開眼,有些天旋地轉的感覺。


    揉了揉自己有些紅腫的額頭,沐寂北坐起身來,素手輕輕掀開車簾。


    正巧戰冬雷騎著棗紅的戰馬走到窗邊,探著頭對裏麵的沐寂北開口道:“怎麽樣?撞痛了沒有?”


    沐寂北睜著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外麵的風沙,輕輕眯起了雙眼,貌似這裏已經是北邦和西羅的交界城邊了。


    “今晚就先不走了,再往前就要穿過一片沙漠了,若是晚間行走,容易迷路。”戰冬雷翻身下馬,一麵掉轉馬頭,領著眾人進入了一家客棧。


    客棧叫做雲水間,因為地處邊疆,所以不算很繁華,隻有兩層的小樓,但是還算清雅,在這一片之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沐寂北也走下了馬車,隻覺一股子不同於帝都的悶熱傳來,烤的整個人仿佛都要化了一般,再加上偶爾大風吹過,更是掀起不少的沙塵,迷了人眼。


    沐寂北皺了皺眉頭,即便是前世她經曆過很多艱難的條件,但是在享受慣了相府裏的錦衣玉食之後,還是會覺得這風沙大的讓她難以適應。


    戰冬雷看著沐寂北的樣子,一麵將馬栓了起來,一麵爽朗的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同他古銅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完全不像是一個皇子。


    “是不是不適應啊,剛來都這樣,你先在裏習慣一天,明天我們進入大漠的時候你便不會覺得十分難受了。”戰冬雷看了看臉蛋被烤的泛紅的沐寂北,再次開口道。


    沐寂北點了點頭,不想再在這日頭下多呆一會,便先進了客棧,而戰冬雷專門派了四名婢女來服侍她的起居。


    “三皇妃,這是三皇子殿下讓我們給您準備的衣服,您若是不喜歡還有幾套西羅的服飾。”一名編著鞭子幫著紅繩配著響鈴的婢女開口道。


    沐寂北看了看婢女手中的衣服,是幾套長裙,款式同西羅女子的頗有不同,西羅的服飾要求女子走的要穩要慢,儀態要端莊,講究一個淑女的氣質,而北邦的服飾則要好上很多,因為女子常常也騎馬狂奔,所以一方麵顧及了美觀,一方麵卻顧及了行動的方便性,倒是不像是西羅的服飾束手束腳,要更隨意一些。


    沐寂北想著明日若是入了沙漠,馬車怕是根本不能用了,索性還是北邦的服飾要方便一些,便輕聲道:“就那件冰藍色的吧。”


    那婢女點點頭,將衣服和配套的鞋襪都給沐寂北準備好,一雙白色的精致小靴,上麵綴著點點藍色的丁香圖案。


    婢女為沐寂北布上了些飯食,因著戰冬雷怕沐寂北因為天氣燥熱,沒有什麽胃口,所以隻是讓店家準備了些清粥小菜,倒是讓沐寂北吃下了一些。


    戰冬雷沒有來打擾她,怕是此番迴程事情也是不少的,沐寂北坐在略微有些僵硬的床上,看著隱隱跳躍的燭光,恍然覺得這一切好似在做夢一樣,如夢似幻,竟然格外的不真實。


    沐寂北隱隱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偏離了最初的設想,從接觸幾日來看,戰冬雷這個人並不讓人討厭,他雖然也會有權貴所有的勾心鬥角的算計,但是卻不失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盡管如此,沐寂北的心情還是沒由來的不悅,說不出的失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三皇妃,請問是否要準備浴湯。”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沐寂北迴過神來。


    “好,進來吧。”沐寂北看著那陌生的婢女開始忙碌,倒是真的相信了自己即將前往一個誰也不認識的世界。


    “三皇妃,可以了。”那婢女倒是也爽朗,沒有西羅姑娘的扭捏和唯命是從,卻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沐寂北躺倒了浴桶裏,感受著氤氳的霧氣,卻是甩了甩頭,撇開了這些有些複雜的情緒,開始思慮和謀劃自己的將來。


    “你叫什麽名字?”沐寂北閉著眼睛任由那婢女為她擦拭著身體。


    那婢女顯然也是一愣,她開始以為這三皇妃很難相處呢,一直都沒有同人開口說話,自己到是也不敢張口,沒想到她竟然主動對自己開口。


    “奴婢叫戎花。”那婢女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迴到,這三皇子似乎對三皇子妃極為看重,而這三皇子又是西羅人,自己可是要小心著才是。


    “嗯,北邦有幾位皇子,三皇子的母妃是誰?”沐寂北淺淺的開口,眼中的迷離已經散去,撇開那些惱人的情情愛愛,她還是那柄淬了毒的刀子。


    “北邦有十三位皇子,不過現在隻有九位,三皇子的母妃是寧妃。”那叫做戎花的婢女開口答道。


    沐寂北的眼睛不再有霧氣,反而如兩束光穿過了這些迷霧,亮的懾人。


    其實她北邦有幾位皇子她是知道的,但是這三皇子的母妃是誰她還真是不知道,如此發問,一方麵是為了打探北邦的情形,隻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而另一方麵,則是試探眼前這個婢女是否誠實,她不要求眼前這女子對初來乍到的自己忠誠,但是至少要做到沒有欺騙。


    沐寂北點了點頭,這個婢女還算是誠實,於是便閉上了眼睛繼續有的沒的旁敲側擊了許多問題,在心中有了計較。


    西羅是她的過往,而北邦是她將要前往的地方,怕是到了那裏,少不得要有一場奪位之戰,沐寂北的眉頭忍不住蹙起。


    她不可能等到幫著戰冬雷登上皇位之後再調轉槍頭對付安月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戰冬雷不會是下一個安月恆,所以她要充分利用她是三皇妃以及和親郡主的身份,汲取兩國勢力,對付安月恆。


    斬斷情絲,她還是沐寂北。


    第二日一大早,叫戎花的婢女便進來伺候沐寂北洗漱更衣。


    沐寂北坐在桌前,任由戎花靈巧的手在自己的發絲間穿過。


    “三皇妃,你的發絲真好。”戎花不無羨意的開口道。


    沐寂北淺笑道:“素聞你們北邦的女子也十分注重發絲的打理,瞧你一頭青絲的亮澤便知也不會差的。”


    那戎花卻是否認著開口:“三皇妃你不要說笑了,戎花這頭發確實沒少養護,但是卻實在是幹黃,比不得小姐。”


    沐寂北沒有再開口,隻是淺淺的笑著,可是笑意裏卻無端的多出幾分更甚從前的陰冷。


    戎花也沒有在說話,隻是將沐寂北的發絲編成了不少的鞭子,中間還夾雜了不少的藍金色緞帶,而後選用了兩根金色的細抹,上麵墜有細密的白玉珠子,繞係在額頭,漂亮的不得了。


    沐寂北站起身,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挑了跳出眉,不用頂著西羅女子厚重的發髻,倒是無端生出幾分輕鬆暢快之感。


    “三皇妃,三皇子說您若是用過了早膳便可以出發了。”門外傳來了另一個婢女的聲音,比起戎花似乎要成熟一些。


    沐寂北開口道:“知道了,這就下去。”


    門外的人得到迴複之後便離開了,屋子裏的戎花卻是開口道:“三皇妃,您還沒有用早膳呢。”


    沐寂北隻是笑道:“這天氣實在是燥熱,我也用不下什麽,索性你們也有準備吃食,若是我覺得餓了,再用也不遲。”


    戎花隻好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


    兩人走下去的時候,戰冬雷已經北邦的一行隊伍已經準備好了,見著沐寂北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換了一身感覺的她一如既往的美麗,卻是換了一種感覺,讓他沒由來的心動,藏起心中的異樣,戰冬雷上前一步開口道:“休息的怎麽樣?”


    沐寂北點點頭:“還好。”


    戰冬雷微微頷首,隻見那北邦的藍色長裙隨著她的步子在腳踝處綻開一朵朵蓮花,一頭的黑發不同以往的高高束起,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肆意。


    迴過神來,戰冬雷再次開口道:“今日怕是不能繼續坐馬車了,車輪在沙漠中很難行駛,極易翻車,所以怕是要辛苦你了。”


    沐寂北笑著搖搖頭,戰冬雷卻被這笑意恍的失了心神:“雖然我不喜歡吃苦,但是卻也不是吃不得苦的金貴小姐。”


    戰冬雷雙快的大笑起來:“那好,那這就啟程吧,估計要走上一陣子才能走出去。”


    沐寂北點點頭,這大漠雖然惡劣,甚至影響了周邊百姓的生活,不過這道沙漠卻也是成為了西羅的天然屏障,因為北邦的軍隊若是從此處大舉進攻,一定要穿過這沙漠,可是這路途多艱,兵力必然折損不小。


    不過話說迴來,想要進入西羅並非隻有這一個入口,但是這卻是最近和方便的一跳道路,總而言之,縱然北邦兵力強盛,想要攻下西羅卻也絕非易事。


    戰冬雷給沐寂北準備了一匹馬,沐寂北便也懶的自己受罪,坐在了馬背之上,任由堂堂北邦三皇子親自牽著。


    一望無邊的沙漠,呈現出一片金色,無數道砂石湧起的褶皺如凝固的浪濤,一直延伸到遠方金色的地平線。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這沙灘猶如在火爐上烤著灼熱的熱浪席卷著每一寸土地,壓抑的使人喘不過氣來。


    沐寂北皺了皺眉頭方言看去,西北大漠,她終於看見它了。無邊的黃沙滿眼在這片無邊的土地上,憑你耗盡眼裏去尋,也看不到一絲綠意,沒有潺潺流水,也沒有巍峨高山,這就是沙的世界,讓人沒有絲毫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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