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男子猶豫的看了眼縮成團的沐寂北,還不忘一手死死的攥著被角,似乎用足了力氣。


    翻身上床,動作僵硬的將沐寂北摟在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胸膛,察覺到溫暖,沐寂北卻反射般的躲了開去,逃離的遠遠的,倔強的隻是攥著被子,自己縮著。


    那樣的溫暖,讓她莫名的不安,仿佛隻要她靠在其中,便會潰不成軍,再也不能自己承受風雨,她不要那些溫暖,通通都是假的,假的!她隻能依靠著自己,這樣才不會再落得個萬箭穿心,雙目被剜的下場。


    看著女子固執的緊咬著自己的雙唇,微微嘟起的模樣,倔強又委屈,殷玖夜不滿的皺起眉頭,對著昏睡的人冷硬的吐出兩個字:“過來。”


    沐寂北哪裏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依舊一動不動,男子長臂一撈,固執的將沐寂北帶到了自己懷裏,語氣變得溫柔,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過來,乖。”同時小心的掰開那雙攥著被子的小手,讓她搭在自己的腰上。


    沒想到的是,習慣攥著東西睡覺的沐寂北,一雙小手卻是狠命的揪起了男子精瘦的腰身。


    殷玖夜吃痛,看了看靠得自己這麽近的女子,沒有動作,感受著她噴灑在胸前的氣息,閉上雙眼,竟也漸漸入睡,一室溫暖。


    白寒將沐寂北的信劄送到沐正德手中後,便開始折返,隻是到了宮中卻找不到沐寂北,四處查看是否留下什麽痕跡,卻沒有頭緒,不得不再次迴到沐正德身邊,報告情況。


    “老爺,小姐不見了。”白寒跪在地上,對著桌案前一夜沒睡的沐正德冷聲道。


    沐正德放下手中的書信,沒有出聲,眯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不知想些什麽,北北,你在哪呢?


    “是屬下失職,擅自離開小姐,屬下願以死謝罪。”白寒冷聲道。


    沐正德擺擺手,卻是開口道“你做的很好,現在你的主子是她,你要做的便是聽從命令。”


    白寒似乎明白了沐正德的意思,也不再自責,起身立在了一旁。


    盡管沐正德憂心著沐寂北的安危,甚至猜測沐寂北的失蹤同皇帝有關,天一亮,就早早進宮去麵見了皇帝,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的北北已經死了,皇帝一定會讓他知曉,若是北北被柳家帶走,那麽柳家也會以此相要挾。


    不管怎樣,總會有北北的消息的,還有北北交代的事,他還沒有做完。


    沐寂北的信箋上指出,讓沐正德歸順到皇家一脈,繼而趁機要求把柳旺從天牢轉移到刑部大牢,按照程序審判,同時以重傷為由,把趙鸞鏡接迴趙府,從選秀的名單中將之剔除。


    刑部尚書可以說是沐正德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柳旺自然就不會有好果子吃,因著沐正德歸順於皇帝,柳旺和柳夢都是必死無疑,但為了消化掉柳家折損的勢力,以及平息事態的嚴重,皇帝應該對兩人問斬的時間稍有延遲,不會立即下令,而安月恆必然也因為柳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對柳家的折損袖手旁觀。


    沐正德同皇帝達成了共識,互相幾番試探之下,沐正德才發覺沐寂北是真的消失了,就連皇帝和柳知園也沒有半分消息,這不禁讓沐正德的心惴惴不安起來。


    殷玖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看著懷中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他竟然睡了一整日,從天微亮開始,竟然睡到了月亮高懸,一覺無夢,一覺好眠。


    從第一次殺人開始,他便再也無法安枕,沒有人知道,每一次閉上雙眼,出現在腦海中的盡是無邊的血紅色,滿山滿地的斷臂殘肢,屍體堆積如山,就算是偶爾淺眠,也常常會被噩夢驚醒,再也難以入睡,所以常年下來,他的眸子裏血絲不斷,甚至帶著些暗紅。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覺得那些廝殺,寒冷,血腥可以離他那麽遙遠,讓他不用再麵對那漫無邊際的血色,男子雙眼帶著迷茫,呆呆的看著懷裏的女子,緊緊了搭在女子腰間的大手。


    似乎是因為殷玖夜的悉心照顧,沐寂北並沒有發燒,而且渾身已經漸漸有了熱氣,這不由得讓他很愉悅。


    長臂自然的摟著柔軟的嬌軀,他卻生出了一種錯覺,她要是一輩子都能呆在他懷裏便好了,他願意陪著她一輩子呆在這裏,不踏出一步,也願意陪著她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哪怕要麵對無止盡的追殺,隻要她想要的,他都願意捧到她的麵前。


    “主子,藥已經煎好了。”門外傳來了初一的聲音。


    殷玖夜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卻不料沐寂北的一隻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不忍心再將那小手掰開,蹙了蹙眉,便將外袍一脫,裸露著精壯的上身去開門。


    無聲接過藥碗,初一見著自家主子的這副樣子,很是好奇的想要往裏探探,門卻‘啪!’的一下關上了,險些擠了他帶著麵具的鼻尖。


    摸摸鼻頭,初一幾個閃身便跑了出去,對著初二勾肩搭背道“你說主子是不是已經把那姑娘拿下了?”


    初二將放在肩頭的手拿了下去,初一再次搭上,初二也不生氣,耐心極好的再次拿下,如此反複,最終以初一的失敗而告終…


    殷玖夜看看自己,隨手從屏風上拿了一件藏藍色的長袍,三兩下便套了上去。


    讓沐寂北靠在自己懷裏,一點一點將勺子裏的湯藥送到沐寂北的嘴邊,可是沐寂北卻隻是吐,殷玖夜臉色黑了,開口道“不許吐!”


    再次喂到嘴邊,沐寂北卻正巧別過了臉,殷玖夜不厭其煩,再次將湯藥送到嘴邊,沐寂北依然吐了出來。


    “不許吐!”殷玖夜固執的開口,完全不在意床上的人是不是能聽得到。


    一直到湯藥見底,每當沐寂北吐出一口,殷玖夜就會固執的重複一遍不許吐,一模一樣的語氣,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守了一夜,本以為沐寂北該會好轉,可沒想到第二日的清晨,到底還是發起高燒,殷玖夜不放心的在床邊守了兩天,那苦命的老禦醫也被折騰的隻剩下半條命,脆弱的心靈被摧殘的殘缺不堪,直到第三日的晚上,沐寂北那燒的通紅的臉蛋終於不在滾燙,人也漸漸轉醒。


    殷玖夜這才有了些氣息。


    沐寂北隻覺得睡了好長時間,不過醒來卻覺得周身舒暢,雖然有些虛弱感,但許是大病初愈,倒是有股子暢快。


    睫毛微微顫動,沐寂北睜開了那雙澄澈的黑眸,一瞬間,滿室華光,仿佛春暖花開。


    殷玖夜靜靜的看著床上的女子,目光沉寂,卻多了絲說不清道明白的東西,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視,沐寂北轉過臉來,再看到那熬的通紅的眼睛時,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掃了眼床上的女子,殷玖夜轉身離開,沐寂北靠著床頭坐起,迴想著事情的經過,自己似乎在那滿是冰塊的屋子裏凍的昏了過去,那應該就是殷玖夜大發慈悲救了她。


    低頭看看自己被扯壞的衣服,黛眉輕蹙,胸口的傷已經被處理好了,小腿上也被包紮的整整齊齊,沐寂北的眸色深了下來。


    轉眼工夫,殷玖夜就迴來了,手中拿著一碗藥。


    一勺子遞到沐寂北麵前,沐寂北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這是做什麽?”


    “喝藥。”男人解釋道。


    沐寂北別勺子,淺笑著開口“還是不必了,若是我這病好了,豈不給你添堵?”


    殷玖夜一聽,忍住心頭的怒氣,嘴唇抿的更緊,目光陰森的看著沐寂北,緩緩吐出兩個字“喝藥。”


    “你還想怎樣,我都能受著,就算是身子沒好,也架得住你折騰,就不用你屈尊降貴在這難為自己了。”沐寂北略帶嘲諷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依然沒忘他讓她在冰室裏呆了那麽久。


    殷玖夜的眼色更加暗了,強大的氣場一瞬間讓人難以喘息,他壓著心頭莫名的怒火,沒有發作,因為知道,就算把她丟火爐裏煉個七七四十九天,她也半點學不會愛惜自己,依舊這副德行,將勺子遞到沐寂北麵前:“那個婢女還沒有離開。”


    沐寂北眯起雙眼,看著威脅自己的男人,頂著那強大的氣場,一把打翻男人手中的藥碗,湯藥灑了兩人一身,沐寂北卻是笑道“你看,藥沒了,也不用喝了。”


    殷玖夜的臉頰緊繃著,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要掐死麵前這個笑的正歡的女子:“初一,再熬一碗。”


    沐寂北看著麵前的男子,別過頭,心頭莫名的有些難受,她都打翻了藥碗,他不是該甩袖離去或者暴怒麽?


    片刻後,殷玖夜再次端迴了一碗藥,依舊是拿著勺子送到了沐寂北麵前。


    “喝藥。”


    “不喝。”


    “喝藥。”


    “不喝。”


    ……。


    殷玖夜並沒有真的用青瓷來要挾沐寂北,這不禁讓她的態度微微軟了下來,僵持了許久,沐寂北總算知道這個男人是有多固執了,隨即也不再同他爭辯,隻是別過臉,不再開口。


    殷玖夜看了許久,張了張嘴,半響吐出了一個字“乖。”


    沐寂北有些驚訝的看著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話語裏的疲憊。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沐寂北卻沒有再推開,而是把藥喝了下去,她素來不喜吃藥,青瓷最是知道,就連上次胃痛,到後來也是青瓷幫著她把藥偷偷倒掉,而後格外注意她的飲食,每天跟個老媽子一樣。


    一碗藥見底,沐寂北險些嘔了出來,一隻蜜餞卻塞進了沐寂北的嘴裏,動作輕柔。


    這不禁讓沐寂北的眼圈微紅,隻是低著頭男人沒有瞧見,沐寂北袖口中握著金釵的手緊了緊,這是她最後一根金釵,她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她必須要離開!


    殷玖夜垂眸的瞬間,沐寂北迅速起身,手上的一把金釵抵到了殷玖夜的脖子之上,許是動作太大,身上有傷,那張小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可是拿著金釵的小手卻是穩穩的。


    男人不閃不躲,瞳孔漆黑,就那麽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女子,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鳳尾釵漸漸沒入了男子的脖頸,帶出絲絲血跡,鮮紅的血液同精致的軟金混在一起,格外好看,男子依然不動,隻是雙眸漸漸眯起,危險的看著沐寂北。


    “你想殺我?”男人的話冰涼如水,握著藥瓶的手漸漸收緊,帶著絲隱忍問道。


    沐寂北一瞬間隻覺得心堵的難受,可那隻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不顧那種滲入四肢百骸的莫名痛感,對待自己殘忍一如從前,不再與男子對視,微微錯開。


    沐寂北正要開口,殷玖夜卻豁然起身,眼中是漫天的怒火,也不在意那金釵在脖子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一把將沐寂北抵在床邊的牆上,大手掐住了女子白玉般的脖子,滿眼通紅,嘶吼道“就那麽想我死?嗯?”


    ------題外話------


    額,男主的性子是不是有些惡劣~好吧,女主也不是什麽好鳥~


    我都瞧見了那些送花送鑽的孩紙,為神馬我千唿萬喚乃們也不屎粗來!毛主席教導我們,做好事是要留名的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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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四十六章跋扈孫露


    沐寂北的臉色漸漸漲紅,她隻是想他讓她離開,不管眼前這個男子有什麽不同,她都是決定執意忽視到底,她知道,感情最容易像脫韁的野馬,而她要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心,懂得什麽叫做懸崖勒馬。


    殷玖夜看著沐寂北漸漸漲紅的臉色,鬆開了手,不再去看她,他隻覺得從沒這般絕望過,一想到她竟然要自己去死,竟然要殺了自己,便覺得這十八年來每一次在刀光劍影,陰謀不斷中苦苦求生都失去了意義,生命再也沒有希望。


    這些亂起暴躁的情愫讓他懊惱不已,從沒這麽心煩過,可是他卻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愫。


    沐寂北劇烈的咳嗽起來,看了眼男子那落寞孤寂的背影,心竟也微微泛疼,隻是狠心的人依舊狠心,骨子裏的殘忍並沒有因為男子的轉變而不再張揚,平靜的開口“我要離開這。”


    殷玖夜渾身的肌肉瞬間僵硬起來,不由得有些自嘲,自己到底在奢望什麽呢,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呢,從來不都是一個人麽?如今這是怎麽了?沉默了半響,背對著女子,閉上了雙眼,也不再迴頭看向床上的女子,吝嗇的給出了一個字“滾!”


    沐寂北的心緩緩落下,心口上的那些疼痛仿佛對她而言微不足道,毫不猶豫的站起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


    殷玖夜看著腳步依然有些虛浮的女子,光著的小腳不及盈盈一握,仿佛上一刻還乖巧的被自己握在手心,一拳打在了厚重的紅木床頭之上,“啊!”惱怒的一聲嘶吼,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紅木床頭瞬間坍塌,木屑橫飛,濺落的滿屋皆是,男子似乎也沒有運起內力護體,生生用的蠻力將其打飛,一時間那拳頭血肉模糊,尖利的刺紮進那修長的大手。


    沐寂北聽見那痛苦的嘶吼,身形一頓,卻不敢迴頭,依舊每一步都走的堅定。


    走了出去,找到了那夜和青瓷藏身的房間,看了看自己破爛的衣服,一時間有些糾結,她不僅不遲鈍,還極其敏感,她察覺到這個男子似乎在自己身上尋求著什麽,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卻知道自己必須馬上離開,無論是什麽,自己並不能給他想要的東西,那樣的人,比起自己,固執起來更加可怕。


    她感受的到,他並不想傷害自己,甚至隱隱對自己關心,可是這些不能成為她留下來的理由,所以,當斷則斷,她向來如此,就如同當初發現安月恆和伍青青一般。


    迴過神來,隨意的打量著一下四周,本是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能勉強穿到身上的衣服,卻發現,長桌上擺放著十來套精致的女裝,被疊的十分整齊,每一套上麵都擺放著一雙精致的鞋子,漂亮的讓她幾乎不敢去觸碰,拿起一隻天藍色的繡鞋,鞋尖上綴著的是一朵水晶細珠編製成的牡丹,花蕊處則是金線連接的顆顆圓潤的白色珍珠,腳跟處嵌著嵌著一塊精雕細琢的白玉,好看的不得了。


    手指輕輕觸及那柔軟的雪鍛,沐寂北的眼睛微微發澀。


    這些衣服本是殷玖夜讓人按照沐寂北的身型連夜趕製的,他生生將她的箭頭取出,是為了懲罰她對自己的心狠手辣,想讓她長些教訓。之後他誤以為沐寂北為了同自己作對,寧願傷著自己的身子,也不肯穿他遞過來的鞋子,這才起了怒意,惱怒她竟然這般不知愛惜自己,才會將她丟進冰室中去。


    可是直到將那雙小腳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才知道,自己錯怪了她,那不堪一握的玉足怎麽穿的下那麽大的鞋子,自是懊惱不已。


    沐寂北不再猶豫,快速的換上一套長裙,踩上那對精美的鞋子,簡單整理了發髻,便向著門外走去。


    青瓷被安排在一間裝點的不錯的房間內,被扭斷的手也已經接了迴去,初一給她送了些傷藥,藥效極好,身上的傷也沒有大礙了。


    本來殷玖夜同意了青瓷離開,隻是青瓷無論怎樣也不肯走,甚至隻要初一一來趕她,兩人便是大打出手,初一無奈,知道主子對沐寂北有所不同,也不敢真的殺了青瓷,便隻好將人留在了這裏。


    “叩叩”青瓷正坐在房間裏擦拭著自己手中的劍,聽見敲門聲,並沒有一點想要理會的意識。


    門外的初一似乎也知道了這姑娘是個什麽性子,推門而入,“青瓷姑娘…”


    不想,初一的話音未落,當頭便劈下一把長劍,初一快速閃身,躲閃起來,青瓷卻是不依不饒,滿眼寒氣,招招直逼初一命脈,皆是想要了他的命!


    “你來真的啊!”初一一個躲閃不及,胳膊被青瓷刺破,隨即也抽出自己的刀,擋下那從頭頂落下的長劍,掉下兩縷發絲,有些狼狽。


    青瓷滿眼寒氣,雙手握劍,看著初一的目光滿是殺意,用盡了十層內力。


    初一見著青瓷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心中一凜,快速躲閃開去,心中暗罵,自家主子惹的禍,卻要他來背著!真是晦氣。


    青瓷兩眼發直,隨著初一的移動,展開了一場你追我逃的遊戲,初一坐著的長椅,瞬間化為碎片,心知這個時候不能同青瓷動手,否則必有死傷。


    不一會,屋子裏的東西便東倒西歪,瓷片木屑碎了滿地,初一一邊上躥下跳一邊哇哇的叫著“這是鬧哪樣?這外麵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房裏做什麽齷蹉事呢!你讓我這臉往哪裏放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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