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開得猝不及防,水杯遞得也很突然,眼前的人也如同幻覺一般。

    柯西寧見嚴敘遲遲沒有行動,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你不渴?”

    嚴敘接過玻璃杯,如實頷首道:“渴。”

    柯西寧自己也拿著水杯,低頭無聲地喝著,聞言偷偷笑了一下。這笑容太短促,嚴敘幾乎以為是他人腦產生的假象。柯西寧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到嚴敘捧著的蛋糕,上頭果然誇張地豎著二十九根蠟燭。因為蠟燭插得太多,本就不好看的蛋糕就像一個漏洞百出的篩子。

    “進來吧。”

    柯西寧邊說邊往房間走,嚴敘便捧著蛋糕跟著走。

    “你放在這裏。”柯西寧指了下西餐桌,示意嚴敘把蛋糕放在上麵。

    他們再次麵對麵地坐著。

    柯西寧盯著蛋糕,調侃道:“你也變了挺多的,要是以前這種成品,你應該根本不會拿出來吧?”

    “今天時間緊,這份已經是我做過最好的了。”嚴敘彎著唇角說道,“要是這份也不要,我估計明天也見不到你。”

    柯西寧不置可否,又瞥到放在角落裏的紅酒,不解道:“這瓶酒是你準備的嗎?”

    “是我準備的。”嚴敘說,“但不是給你準備的,這瓶酒是給我自己的。”

    柯西寧說:“那你少喝一點,要是喝醉了,我可不幫你扛迴去。”

    “好。”嚴敘低頭笑道,“我不喝多。”

    嚴敘果然沒多喝,他就給自己淺淺地倒了半杯。

    兩人平靜地沉默了數秒。

    嚴敘忽然說:“西寧,吹蠟燭吧。”

    柯西寧笑道:“我都說已經是淩晨了。”

    嚴敘依然很執拗:“許個願,再吹蠟燭吧。”

    柯西寧無奈,他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下了今年的心願。睜開眼睛後,他注視著蛋糕上的蠟燭數秒,沉住氣,盡力一口氣把蠟燭全都吹滅。

    嚴敘切了一小塊蛋糕給他,是那一塊恰好用果醬寫著“西寧,生日快樂”的部分。

    “你不問我許了什麽心願嗎?”柯西寧突然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向他。

    嚴敘搖了搖頭:“說出來就不靈了。”

    柯西寧遲疑了片刻,怕也是有點迷信這方麵,就把原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兩人默默地吃

    著蛋糕。兩個大男人,都不嗜甜,更別說是這種膩得慌的奶油蛋糕。但柯西寧吃得很多,短短時間內,幾乎吃下了大半個。

    良久,嚴敘忽然開口:“西寧,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柯西寧:“……”

    那一塊蛋糕還沒咽下去,柯西寧的嘴角被奶油塗抹得像個花貓。嚴敘的行動表示得很明顯,但他本身是個含蓄的人。柯西寧沒想過,嚴敘會在這個看起來不太恰當的場合,對他說出這一句話。

    柯西寧沉默數秒,簡潔精煉地說了一個字。

    “好。”

    嚴敘:“……”

    這迴輪到他驚訝了。每個人告白之前,心裏一般都會有一杆秤。這杆秤忽高忽低,忽下忽上。在那人心裏,告白的成功率多少,其實心裏都有數。

    嚴敘這句話,和告白也沒什麽兩樣。他的心裏也有一杆秤。一邊叫做“西寧會答應”,另一邊叫做“西寧不會答應”。“西寧不會答應”這一邊的重量遠遠超過另一邊,所以嚴敘自己也認為這次等待他的依然會是拒絕。

    可柯西寧卻答應了。

    他答應和自己重新在一起。

    比起喜悅,嚴敘心裏湧現得更多的是驚訝。他的目光劃過一絲不敢相信,他甚至皺了下眉,以為自己真的身處夢境之中。

    “你……”嚴敘竟然緊張到咽了下口水,他凝視著柯西寧的目光,“沒有騙我?”

    柯西寧似乎不太滿意嚴敘的反應,他扯了扯嘴角,說道:“你以為我是你啊,天天騙人。”

    這下嚴敘才真正意識到這一個事實——這不是夢境,這是真實。

    他眼中的不可思議慢慢轉化為驚喜,最後欣喜若狂的神色唿之欲出。太過驚喜和倉促,嚴敘手足無措到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柯西寧此刻的神情,卻讓嚴敘一顆灼熱的心又稍稍冷靜了一些。柯西寧表現得並不像一個重新陷入愛河的男人,他的表情沒什麽波瀾,就那麽鎮定地看著他。

    他說:“你還記得簽字那天我說過什麽嗎?”

    那天的每一個細節嚴敘都曆曆在目,但柯西寧想要的並不是他的迴答,而是訴說。

    “我們曾經的這段婚姻,看起來誰都有錯。但仔細想想,又誰都沒有錯。”柯西寧神色平靜,就像個局外人一樣講這一番話,但他確確實實作為當事人經曆過這七年的失敗,“畢竟感情的事太說清,也太難

    說明白,誰是誰非是真的不那麽重要。當初我會選擇和你離婚,也是因為我們倆的性格導致了這場婚姻的悲劇。”

    說到最後一句話,柯西寧的神情生動了許多,多了一些喜怒哀樂。

    “可我發現……”柯西寧斂去眉眼的波動,“我也許這輩子,除了你,再也學不會愛人了。”

    離婚之後,柯西寧沒有想過逃離嚴敘,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嗎?

    他有。

    遇到沈新南這樣年輕又活力十足的追求者,每天都帶給他不一樣的新奇感,就像是在他那段死氣沉沉的時光中注入了一抹鮮活的生命力。他有想過借助沈新南這樣的小太陽,讓自己從悲傷中慢慢走出來,也從上一段感情中慢慢走出來。

    但他失敗了。

    心和腦子都告訴他,他不喜歡這個少年,不能答應他。因為答應意味著之後的辜負。

    真正帶領他從陰影中走出來的,恰恰卻是嚴敘。嚴敘陪他去柯爸爸和柯媽媽的老家,才真正讓他打開心扉,重新試著積極向上地去迎接這個世界。

    “除了你,這輩子,我怕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

    這明明應該是一句美麗的情話,但在此情此景裏,卻是當事人經曆過各種嚐試,發現統統失敗後,無可奈何的選擇。它不是情話,它是講述人用灼燒的鐵板在心口處打下的一個烙印。

    嚴敘的心像被刀一片一片地剮下來,而這個劊子手,就是坐在他對麵,平靜地注視著他。

    柯西寧笑了笑:“我覺得比起再談一次戀愛,這更像是一場嚐試吧。嚐試看看,分開後重新再一起的我們,是不是有什麽改變,適不適合再在一起。”

    後半句話,柯西寧沒有說出口,如果仍然不合適,他就覺得可以及時止損。

    嚴敘和柯西寧就像兩隻長滿刺的刺蝟,一旦擁抱,就會紮傷和紮痛對方。柯西寧慢慢地拔去身上的刺,割去自身的血肉,在婚姻中表現得弱勢和妥協,就是為了不紮疼愛人。有一天,他發現這樣做,隻會讓自己更疼。

    他選擇轉頭離開,嚐試新的生活,才逐漸明白,原來另一隻名為“嚴敘”的刺蝟,也為著伴侶傷痕累累。

    繞了一圈,兩隻刺蝟再次相遇,重新嚐試敞開胸懷。

    嚴敘全程沒有說話。這不是他想要的相守,但又不得不承認,柯西寧說得對。

    “約法三章。”柯西寧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

    ,邊說邊寫下來,“我隻想你做到三點。一,有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二,不要再嚐試打壓我的戲路。三,……”

    說到三,柯西寧停頓半秒:“別再騙我,我不想你再騙我。”

    嚴敘沒有任何遲疑地點了點頭:“可以。”

    柯西寧笑道:“公平起見,你也可以對我提三個要求。”

    嚴敘卻搖了搖頭:“我不用。”

    柯西寧有點驚訝:“為什麽?”

    “沒什麽原因。”嚴敘確實挺低落,“我隻是有點反感你用一些條條框框形容我們之間感情的行為,你不覺得自己理智到過分了嗎?”

    柯西寧自嘲地笑了下,他低低地垂下眼睫,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更理智一些。”

    這句話聲音太輕,像是喃喃自語。

    “你不寫對不對?”柯西寧從嚴敘手邊拿迴紙筆,“那之後也沒有機會了。”

    嚴敘壓住了柯西寧放在白紙上的手,他說:“等等。”

    柯西寧看向他。

    “我隻有一個要求。”嚴敘低聲說道,語氣裏藏不住的酸味,“我希望你能和付琰以及沈新南保持距離。”

    “我很久沒和沈新南聯係了。”柯西寧如實道,“至於付琰,恐怕不行。他是我的頂頭上司,又是我的經紀人,我們在工作方麵的接觸很難避免。”

    嚴敘說:“我幫你換一家經紀公司。”

    柯西寧啼笑皆非。

    嚴敘退了一步:“你原來那一位經紀人?”

    “坐月子。”柯西寧說,“你放心,她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迴來工作。”

    嚴敘就沒再說什麽。

    柯西寧瞥向他:“嚴敘,你還是不相信我吧?”

    “不是。”

    柯西寧笑道:“怎麽不是?”為了讓付琰離他遠一點,甚至提出了讓他換經紀公司的提議。

    嚴敘:“……”

    他避開柯西寧的目光,“我嫉妒他。”

    柯西寧不太讚同地說道:“不至於吧?”

    嫉妒這個詞語,在柯西寧眼裏,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嚴敘平時真的不是那麽小肚雞腸的男人,何況付琰也沒做什麽,他們之前談論的大部分也是工作方麵的事。

    要論條件,付琰雖是富二代,手底下還擁有一個經紀公司。但從知

    名度、長相以及社會地位,嚴敘也沒必要把付琰當做假想敵。

    “西寧。”嚴敘皺眉道,“我和你結婚那麽多年,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可他卻能和你朝夕相處……我為什麽不能嫉妒他?”

    不止嫉妒,簡直嫉妒壞了。每次想到這點,嚴敘心裏就止不住地冒酸水,但他不會重蹈覆轍,幹預柯西寧的事業。

    柯西寧啞然。

    良久,他才在心裏腹誹道,可我喜歡的人,隻有你啊。

    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還不算完全在一起

    這兩人還得再搞搞,但不會虐了m(o__)m

    現在就是兩個格格不入的家夥嚐試在一起,後麵還有幾個大事要搞,大家不要心急~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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