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寧收到嚴敘求助短信的一刹那,一顆心立刻揪起來,生怕他被記者圍困住難以逃脫出來,時時刻刻地為他提心吊膽。他冒著輕易被記者發現的風險返迴現場,就是想把嚴敘從水火之中救出來。

    結果本人就這麽雲淡風輕、衣冠楚楚地站在他的麵前,絲毫沒有被記者圍堵的狼狽和糟心。他對著柯西寧微笑,氣定神閑,運籌帷幄,褲腿上一處褶皺都沒。

    相較起來,柯西寧倒是狼狽許多——他的灰色頭發還沒洗掉,太過顯眼,借了司機的帽子壓在頭頂,不倫不類,臉上殘留的神色還未全部褪去,依稀可見他前幾秒的擔憂和緊張。

    可嚴敘就是好端端地站著,一副等候柯西寧已久的先知模樣。

    黑暗中,誰都看不出柯西寧的神色。

    隻見他一手扯掉臉上的框架,順便把口罩拉下來一點,露出那張清秀精致的臉龐,沉沉地唿了一口氣。

    司機有點迷茫,看不透眼前的狀況:“咱……咱們要怎麽辦?”

    柯西寧沉默地給了司機幾張軟鈔,邊下車邊交代說:“謝謝您帶我來這裏,但今天的事也希望您也不要說出去。”

    司機一臉懵逼地點點頭,就見柯西寧快速邁步往嚴敘那邊走去。他看了一會兒,搞不懂他們這些明星的糾葛,自顧自地感慨了一番,便啟動引擎把車從地下車庫駛了出去。

    嚴敘眼見著柯西寧一步步地從遠處走到他的身邊。

    他微笑道:“西寧。”

    等到柯西寧徹底走近,嚴敘才發現柯西寧的眼眶是赤紅的,嘴角也細微地顫抖著,好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嚴敘不由蹙起了眉心。

    “我就問你。”柯西寧冷著眼道,“究竟有沒有所謂的記者?”

    嚴敘沒想到柯西寧會那麽激動,他一開始真的隻是想和柯西寧過一個專屬於他們兩人的生日。

    “有。”嚴敘說。

    柯西寧僵硬的身體稍微軟了一些。

    “但不是現在。”嚴敘如是說,“你中途給粉絲簽名,有幾個記者認出了我的車。我用錢打發了。”

    柯西寧苦笑道:“所以你就靈感突顯,想利用這個來騙我見你對不對?”

    “不是騙你。”嚴敘皺眉,解釋說,“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過生日。我都準備好蛋糕了,就放在車裏,等會我們可以一起吃。”

    柯西寧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快速地低頭,不想讓嚴敘看出他此刻的軟弱。

    嚴敘還記得柯西寧那雙通紅的眼,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觸碰一下柯西寧或者是抱一抱他,柯西寧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等柯西寧再掀起眼簾,嚴敘發現他已經哭了。

    “嚴敘。”柯西寧粗暴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臉,他聲音沙啞,字字戳心,“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心?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懂難受是什麽感覺?”

    嚴敘呐呐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你……是不是就仗著我還愛你,所以胡作非為,怎麽騙我,都以為我會原諒你?”

    嚴敘沉默片刻,說:“我沒有,西寧我完全沒有那麽想。”

    柯西寧平靜了一些,他自嘲一聲:“你不就是想逼我認清現實,逼我認清自己還愛著你嗎?那恭喜你,你真的成功了。我就站在這裏,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嚴敘,我還愛你,我就是放不下你,所以你發短信告訴我你被記者圍住,我什麽都沒想,就趕過來見你。一路上,我的腦子混亂一片,我甚至想過,要是被記者拍到了該怎麽辦……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要不就承認我們的關係就好了。”

    “那時候我的腦子裏就隻有這一句話。”

    “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一定要把你帶出來。”

    嚴敘震驚地看著柯西寧,心頭鈍鈍地疼。

    柯西寧緩緩地蹲下身來,抱腿把頭圈在雙腿之間,壓住眉眼的緋紅。嚴敘沉默地走過去,也像柯西寧一樣蹲下身,他用寬厚的手掌壓住他的發絲,安撫著他。

    嚴敘曾不止一次幻想過柯西寧再次說愛他會是什麽場景。但他從來沒想過,會是今天這樣。他的心情一點都不好,完全沒有當初想象的歡喜,而是像泡在酸水裏一般難受。

    “我真的沒有那麽想。”嚴敘罕見地像一個大男孩一樣慌張,手足無措地說道,“我就是想見你。這次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要開開心心的。”

    說著,嚴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匆匆忙忙地從車裏捧出一個蛋糕盒,掀開上麵的盒頂,露出不怎麽美貌的實物來。奶油塗抹得不均勻,花朵是塌的,也就那行“西寧,生日快樂”的字寫得還不錯,柯西寧一眼就能認出是嚴敘本人手寫。

    嚴敘的神色有點狼狽,他低頭捧著蛋糕

    說:“這是我今天早上找師傅專門學的。”

    柯西寧沉靜下來,淡淡地收迴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真的很累了,想迴去休息,你送我迴去吧。”

    嚴敘愣了一會兒,好久才頷首說:“好。”

    還未到晚高峰,這一路暢通無阻,柯西寧暫住於片場附近的酒店。沒過多久,目的地就到了。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柯西寧一言不發地從車裏出來,連招唿都懶得敷衍,便頭也不迴地往內部走。

    嚴敘目送著柯西寧離去的背影,半晌,目光才轉移迴來,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安安靜靜地躺在副駕駛座上的蛋糕盒。

    《風水大師》的劇組成員都住在這家酒店,隻不過因為咖位和崗位分不同的樓層和套間。柯西寧和馮毅都住在七樓,他穿過大廳,一路上遇到許多熟人。這些人似乎都知道今天是柯西寧的生日,紛紛笑著和他打招唿。

    房卡在門上刷了一下。

    隻聽滴的一聲,門被打開了。柯西寧一進去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他按了一下燈,整個套間瞬間亮堂了起來,房間裏所有的陳設都落入他的眼中。

    酒店房間被鋪上了大紅色的羊絨地毯,地毯上灑滿了柯西寧最愛的玫瑰花。他懵了一會兒,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簌簌的聲音。柯西寧站著的正對麵是一個四角西餐桌,桌上擺放著一方燭台,燭台上插著三四支純白色的蠟燭,此刻仍然孜孜不倦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柯西寧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睛,他走了幾步,沉默地拉開餐椅,坐了下來。燭光搖曳,將他的影子倒映在貼著壁紙的牆上。柯西寧掀開餐盤上的不鏽鋼蓋子,切了一小塊牛肉放進自己的口中,細細地咀嚼著。

    火候太過,煎得太老,口感一般。

    酒店大廚要是把牛排煎成這副德性,估計早就要被開除了。手邊還擺放著一瓶未開封的紅酒,柯西寧淡淡地瞥了一眼酒瓶,心道嚴敘明知道他不勝酒力,準備這麽一瓶紅酒又是做什麽?

    他幹嚼牛排,一口一口地吃著,沒過多久,一整盤就被他消滅了。

    對麵還有一盤。柯西寧秉持著不浪費食物的信念,把本屬於嚴敘的那一盤也吞進了肚子裏。

    做完一切,他走到陽台,掀開遮得厚實的窗簾,往下望了一眼——外頭已經從小雨變成了大雨,嚴敘的車仍然停在樓下。柯西寧發了一條短信給他:“你快點走吧,停在這裏目標太明顯,別真的把記者引來。”

    他才發出去沒多久,嚴敘的車就開出了柯西寧的視線裏。

    柯西寧靜靜地收迴目光,從櫃子裏翻出換洗的睡衣,走進了浴室。今天有點疲憊,柯西寧洗得有點久,但他迴來的時間挺早,夜色還沒黑。他好笑地看著鋪在床上的玫瑰花,心道嚴敘把花鋪在地毯上還能理解,鋪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他利落地抖開被子上的玫瑰花瓣,全身鑽進去。

    柯西寧什麽都沒想,一閉眼就沉沉地睡過去。這一覺睡得太早,柯西寧仿佛睡了一個午覺,又似乎做了一個極漫長的夢。他夢見了許多過去的迴憶。

    他第一次見嚴敘,緊張地拿著簽名本,等待見到偶像。

    柯西寧已經不止一次聽說過娛樂圈有賣人設的傳統,粉絲喜歡的明星人前人後很有可能完全就是兩個人。柯西寧期待又害怕著,見到嚴敘笑容的那一刻,一顆心完全妥帖地放了下來。

    他喜歡的人,就和他想象得一樣好。

    他和嚴敘寫情書表白,對方答應。沒談多久的戀愛,嚴敘就向柯西寧求婚,這一切真的就像夢一樣,不切實際得要命。那一天豔陽高照,他和嚴敘從民政局出來。人前他們仍然裝著正經,一走進車裏,嚴敘就捧住他的臉,笑著吻他。

    一覺醒來,柯西寧大汗淋漓,背後全是汗。

    他心道,澡又白洗了。

    柯西寧睡得口幹舌燥,低頭找拖鞋穿,用熱水壺給自己倒溫水喝。他左手握著水杯,從睡褲的兜裏拿出手機來。時間顯示一點多,柯西寧才發覺自己竟然睡了快六個小時。

    一個小時前,嚴敘發了三條短信過來。

    “你還沒睡嗎?”

    “睡不著?”

    “西寧,對不起。”

    今天入睡的時候,柯西寧太困,忘記關燈,也許在別人眼裏,他就是沒睡。可嚴敘不是早在幾個小時前就走了嗎?怎麽還能知道他睡沒睡。

    柯西寧又望了一眼落地窗,仍然下著小雨,嚴敘那輛車早就不見蹤影。他沒疑惑多久,匆匆走了幾步,打開酒店的房門,不出所料,嚴敘就站在門口。

    他問道:“我不是叫你走了嗎?”

    嚴敘說:“這裏人多眼雜,你讓我先進去。”

    柯西寧心道,你站在我門口等的時候怎麽就沒覺得人多眼雜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最多幾萬字就完結了

    寫完我還會修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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