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敘沒被柯西寧這五分鍾的解釋時間給嚇到,隻是可惜兩人相處時間的短暫。

    他搖了搖頭,故意輕歎了口氣道:“我這麽趕過來,竟然隻能和你說幾句話。”

    嚴敘今日處境確實落魄,穿著又不似以往一般氣場鄙人,無端給人一種可憐心酸感,就像是一條被主人拋棄的柴犬。普通人或許真被影帝這精湛的演技給騙到,可柯西寧早就吃過嚴敘這套苦肉計,早就有了免疫力。他心裏明白,嚴敘這哪是可憐兮兮的柴犬,他明明是條看不透深淺的大尾巴狼。

    柯西寧沒有接他這話,再次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究竟為什麽想要退圈?”

    柯西寧這是第二遍這麽問,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的執著。他毫不閃躲地直視著嚴敘的眼睛,目光明亮且灼灼,不放過嚴敘神色的一絲異樣。

    嚴敘微微一怔,他沒有立刻迴答,而是低頭沉聲笑了起來,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柯西寧終於明白付琰每次對他說的恨鐵不成鋼是什麽感覺了。他納悶又不解地問道:“你笑什麽?”

    “西寧。”嚴敘收住嘴角無限蔓延的笑容,他對上柯西寧略顯氣惱的眸光,神色微凜,正色道,“你想知道我退圈的原因。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又為什麽那麽執著於原因?”

    柯西寧聽出了嚴敘的言外之意。嚴敘就是想靠這個來證明,自己還是在乎他的。

    嚴敘一步步走近柯西寧,兩人的鼻尖觸碰到一起。他不由蹙眉,不自然地往後退了兩三步。

    “你一直對人說,我是你的朋友。”若是吹開表層的咄咄逼人,嚴敘的語氣裏就隻剩當事人才聽得明白的心酸。從簽字那天起,他的心像墜了鉛一樣沉入大海,如今才有一點點起死迴生的征兆,他啞聲道,“那我想問你,作為朋友,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藍宇那樣?還是付琰那樣?或者是和你一起拍戲的小白臉那樣?”

    嚴敘一步步逼近,柯西寧完全被碾壓,他節節敗退,最後退無可退,頭和後背就快猝不及防地砸在停車場冰冷的廊柱上。嚴敘注意到這點,他的心吊起來,千鈞一發之下,眼疾手快地用手擋了一下柯西寧的腦袋,用手背做他的肉墊。

    柯西寧不是豆腐做的,即便砸到廊柱上也不會有什麽事,頂多稍微疼一下,要是痛感神經再遲鈍些,也許疼都不怎麽感覺得到。嚴敘這麽快速地把手墊過去,反倒是他自己太著急,

    手背和粗糙的水泥牆壁生生摩擦了一下。

    兩人的距離極近。

    柯西寧的瞳孔被嚴敘完全占據,他分不出餘光去躲避,耳邊也是男人沉重又急促的唿吸聲。柯西寧不太明白好好地,怎麽局麵又成了這樣。他想要的談判現場不是這樣的,怎麽都讓嚴敘占去了主動權。他站直身,抬眼和嚴敘保持平視,抵住他堅實的胸膛,有些不安地說道:“……你先離我遠點,太近了。”

    嚴敘感受到自己的逼近,讓柯西寧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和不適,他稍微冷靜下來,張開往後退了幾步,給予柯西寧充足的空間。

    之前在《囈語》片場,後來在柯爸爸老家,嚴敘對柯西寧表現出了不溫不火、恰到好處的關心,這種關心不會太激進,也不會太冷漠,正中靶心地給人一種安全感和舒適感。

    但這些並不能體現嚴敘對柯西寧的全部情感,甚至可以說,他隻露出了冰山一角。七年的相處是這樣,七年後的追求也是這樣。他的愛情過於灼熱,生怕灼傷了愛人,所以便悄悄遮去濃墨重彩,隻肯露出輕描淡寫的部分。

    他隱去這些灼熱的愛意,也是為了照顧柯西寧的心理和情緒。離婚初,嚴敘放緩了腳步,慢慢地接近他。不急不躁,徐徐圖之,編織了一個名為友善的網。

    柯西寧在何時何地,都稱他為“我的一個朋友”。他們的相處也真的越來越像兩個朋友。嚴敘不清楚作為朋友,他在柯西寧的心裏處於第幾位,反正他有自知之明,不太可能是前幾名。

    嚴敘很怕再這樣下去,不采取一些行動。柯西寧就真的會把嚴敘劃分為朋友那一圈。他要是徹頭徹尾地成了柯西寧的朋友,那就真的沒什麽戲了。

    嚴敘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

    電梯那次和停車場這次,都逐漸泄露了他原本強烈的情感。

    嚴敘深深地望進柯西寧的眸光,他毫不掩飾地袒露出內心的欲望:“柯西寧,我從來沒想過做你的朋友,我想成為睡在你枕邊的男人。”

    “……”

    柯西寧的心跳得雜亂無章,他壓根沒想到嚴敘會直接來那麽一出,他的頭腦一片混亂,罕見地結結巴巴起來:“小白臉是誰?我怎麽不認識?”

    嚴敘斂去眉宇間的失望神色。他不是失望柯西寧,而是失望自己。

    “沈新南。”嚴敘說,“好像就叫這個。”

    柯西寧腦袋仍然一愣一愣的,他繼續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道:“他簽去佳藝了,好像是比以前變白了許多,但也不算是小白臉吧。”

    嚴敘直視著柯西寧,一臉坦蕩蕩,他說:“勾引你的,我都覺得是小白臉。”

    柯西寧心道,之前《囈語》片場,嚴敘還一副笑麵虎的模樣,口口聲聲“新南”地叫,還對沈新南的演技大加讚賞。這種時候暴露本性,就一口一個小白臉。

    問題是人還真不是小白臉。

    手機鈴聲猝不及防地響起,柯西寧被小小地驚了一下。嚴敘則二話沒說,背過身完完全全地避開柯西寧。

    柯西寧的心情仍然處於極度複雜的狀態,他將通訊連接上,付琰冷淡的聲音進入他的耳蝸:“早就過去十多分鍾了。我寬限你一些吧,除去路上的時間,再給你最後五分鍾。五分鍾後,你再不來,我就把下次應該給你的資源扔給隔壁小楊。”

    柯西寧:“……”

    他深知付琰隻是口頭說說,過把嘴癮,實際上他並不會那麽做。

    兩人各自沉默數秒,柯西寧還來不及說話,付琰就冷言冷語地說道:“掛了。”

    說掛就掛,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柯西寧耳邊傳來一陣忙音,隻剩急速的嘟嘟聲。嚴敘見柯西寧通訊結束,便重新走了過來,他冷靜道:“又是你那位經紀人?”

    柯西寧點了點頭。

    嚴敘本想說這位付總管得有些過頭了,但實在不想再多提情敵一句話,這樣還容易引起柯西寧的主意。

    對經紀人和經紀公司老總來說,若是發現底下的藝人和嚴敘這樣的影帝有不淺的私交,一般的反應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這經紀人是像陸遠東這樣推藝人去火坑的,倒是還會喜聞樂見地送藝人去抱大腿。

    付琰兩者都不是,他不太喜歡柯西寧和嚴敘有過多的交際。這樣的想法對於經紀人來說,也挺正常,畢竟很多經紀人隻想自家藝人穩紮穩打下去,不太想有太多變數。這變數容易好,容易不好。運氣好就直接躥紅,運氣不好就可能再也沒有出頭之路。

    經紀人不讚同柯西寧和嚴敘的交際挺正常的,但要是管束到了付琰這種說幾句話仍要撥個電話催的,就隻能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柯西寧無聲地注視著他,仍然直蹦主題追問嚴敘的退圈原因。

    嚴敘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頓了片刻,問道:“如果我說在很久之前,我就有做好退圈的準備,你信不信?”

    “我信。”柯西寧說。

    這次他是真的信了。這一切早就蛛絲馬跡,從勞模到一年隻接一部戲,這種變化是完全可以透過肉眼可見的。在嚴敘那年隻接過一部《宮闈》,他就忍不住有過懷疑,但因為嚴敘退圈這件事太天方夜譚,所以柯西寧沒有多想,這個念頭很容易就晃了過去。

    第二次產生這個念頭,是在柯西寧發現嚴敘有轉做製片人的征兆。《宮闈》、《風水大師》等,都是嚴敘最近參與投資和製作的片子。有不少藝人退圈後轉做幕後的,嚴敘這一係列的舉動,不免讓人再次心生懷疑。

    他有過三次這一念頭。第三次是在他老家小房間的床上,他睡床,嚴敘睡地鋪。他們難得心平氣和地閑聊幾句。柯西寧問大影帝怎麽沒以前那麽忙了。嚴敘說他這是想退圈了。嚴敘的語氣有開玩笑的性質,所以柯西寧不怎麽信。畢竟對柯西寧來說,嚴敘真的是自己的一個標杆,他為著這座標杆,拚命學習怎麽演好戲,用盡全力追尋他。

    結果有一天,這座標杆倒了。

    柯西寧還未上升到嚴敘在娛樂圈的高度,所以他不明白嚴敘為什麽要放棄握在手中的繁華,一步步走下神壇,甘心退居幕後。不過他認為,即便他也像嚴敘一樣拿了獎,成為圈內最看好的男明星,他也會舍不得這份星光,更不用談在最璀璨的時刻黯然轉身。

    嚴敘無聲地笑了一下:“雖然這樣說,我挺厚臉皮的。但是我在三四年前有退圈這個念頭,隻是因為你。”

    柯西寧啞然,喉頭有點幹澀,不太相信嚴敘的言辭。那些年,比起他,嚴敘明顯更看重事業一些。怎麽到了他嘴上,就變成了為了他柯西寧而選擇退圈。

    “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當真嗎?”

    “你不當真更好。”嚴敘坦然道,“我退圈也不是為了讓你愧疚的……”

    說到這裏,嚴敘稍頓,輕聲說道:“事到如今,恐怕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想讓你事業順遂的。你不要提付琰,我確定現在我比他更想讓你……紅起來。”

    柯西寧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反駁說:“我壓根沒提付琰。”

    從頭至尾都在提付琰的就隻有嚴敘一人。

    柯西寧不明白的是,嚴敘把付琰當做了感情世界的假想敵。他總是無意中,要聲明一遍自己比對方更珍惜柯西寧。

    嚴敘稍愣,把付琰這頁給掀過去,他揉了下眉心,說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有私心不想

    讓你紅,不想讓你被更多的人看見,就想把你藏起來,自私地沒有考慮到你的想法。”

    柯西寧還是第一次聽嚴敘這麽說,他抬眼,疑惑地問道:“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不大聽得懂?”

    嚴敘也不太想要太清楚他內心深處的自私想法,跳過說:“結婚七年,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去劇組拍戲的時間長,連去我媽那裏過個年也需要調出時間來。所以我早就有打算不再接戲。”

    聽到這裏,柯西寧也漸漸聽明白了。嚴敘的意思是,他早在兩人婚姻階段,就有不再接戲的打算。

    嚴敘說:“我有轉做幕後的打算。星娛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準備十年約結束後,再宣布不再接戲。”

    嚴敘不想讓柯西寧紅。原因真的很複雜,一來,他想把柯西寧圈養起來,眼裏就隻有他一人。二來,自從嚴敘自己的事業蒸蒸日上之後,他們兩人的相處真的越來越少,從一周沒見麵,再到一個月沒見麵,之後可以三四個月見不到麵。

    他深知紅了以後比不溫不火的狀態還要忙碌千倍萬倍。柯西寧還沒紅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多少相處機會,更不用說柯西寧真的紅了。

    嚴敘一開始是有動過給柯西寧事業攪局的念頭,但最後他還是選擇自己往後退一步,轉做幕後。這樣一來,他本人閑散了許多,柯西寧去劇組拍戲,他也能隨時隨地探班,就像現在這樣,他沒什麽戲拍,和柯西寧相處的機會就多了很多。

    一隻想要飛的鳥,鳥籠再怎麽困住它,最後仍會離心。

    何不放它自由,慢慢地看它成長。

    其實離這一步已經很近了。嚴敘從三四年前開始鋪墊,頻繁地聯絡一些幕後的導演、製片人以及統籌。做幕後不同於拍戲,這一行更看重的是人脈。他生性冷漠,這些年的人緣交際其實一般,為了重新編織起人脈網,嚴敘準備了幾年。又要拍戲,又要忙著鋪墊轉做幕後的基石,嚴敘忙得焦頭爛額,好在他一直認為他的西寧一直乖乖巧巧地等待著,沒有一句怨言。

    他被假象和自以為是蒙蔽了雙眼,甚至輕描淡寫地就用工作代替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一心隻想著快點結束一切。

    第一部投資《宮闈》,第二部約定擔當《風水大師》製片人。

    每次拍戲隻要想到這一天,他的心情就會好許多。再一年多,就到了他的解約時間,功成身退。

    可惜嚴敘沒有天眼,他沒有算到,他與星娛的合約還沒

    有結束,他們的婚姻就發生了巨變。

    柯西寧身心疲憊,再也隱忍不下去。他的目光裏沒有殘存著一絲留戀。

    嚴敘聽到柯西寧說,“我們離婚吧。”

    那一刻,嚴敘才明白,他自以為是忙碌著籌備一切和將來,卻忽略和失去了許多,比如他連放在手中都怕化了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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