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宇這短短幾句話戳到了蘇灝的痛處。蘇灝在學生時代是眾人仰望的對象,老師大力誇讚的才子。他家世好,長得好,人緣又好,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

    可入了社會後,他才慢慢體會到人生總有不如意。工作收入比不上妻子,他便合夥創業開公司,沒料到公司的經營那麽難,一次次地虧本,一次次地懇求家人借給他錢填補這個黑洞。黑洞越來越大,公司破產,連他的親父母也不願意再把錢借給他。

    合夥人指著他的脊梁骨唾罵他,說他沒用,說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沒那個金剛鑽偏要攬這個瓷器活。

    這麽多年來,蘇灝何曾被人罵過沒出息?他的人生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滑鐵盧,從高處跌倒低穀。蘇灝從此自我厭棄,頹敗地混跡賭場,來逐漸麻痹自己,忘記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失敗。

    長時間下去,妻子漸漸也與他離心。

    他刷妻子的卡還賬,被她發現。這女人完全不顧當年琴瑟和諧的情誼,竟然報警讓警察來抓小偷。沒過多久,他們就正式協議離婚。至此,蘇灝變成了過街老鼠,別說工作了,連住處都找不到。

    曾經的朋友隻要聽到他的名字和借錢兩個字,二話不說,直接把電話掛斷。

    蘇灝幾乎沒有工作經驗,總算憑借著當年的學曆和過人的成績,在一家普通的國企應聘成功。在這家國企上任的第一天,他看到一個極為眼熟的青年。藍宇穿著藏藍色的連帽衫和寬鬆牛仔褲,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像是個青澀的小男孩。他的頭發有些長了,軟軟地垂落在耳後,蘇灝一言不發地站在背後盯著他的後腦勺,竟然覺得這學弟還挺可愛。

    學弟原來是要來辭職的。

    蘇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對方一臉納悶地轉過身來,卻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藍宇那一刻看他的目光,蘇灝一輩子都不會忘,仿佛像是老天爺終於實現願望時極大的歡喜。他的目光很亮,像是藏著閃爍的星辰。

    學弟像個木乃伊一樣僵硬地點點頭,紅著臉,結結巴巴地承認道:“記、記得……學長,我記得你。”

    這人一點都沒有變,無論是相貌,還是對他無條件的信任,都沒有變。

    ※

    藍宇冷靜地看著蘇灝,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當初接近我,是不是覺得我好騙,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欺

    騙我的感情?”

    “這你不早就知道了嗎?”既然徹底撕破了臉皮,索性也沒什麽好瞞著的,蘇灝嘖了一聲,大大方方地承認道,“藍宇,你是不是疑惑我為什麽從來不碰你?”

    藍宇沒有說話。

    蘇灝眯著眼睛笑道:“就是因為我連親你,都覺得惡心啊……”

    即便藍宇再有心理準備,再堅強,再冷靜,也不免被蘇灝的話狠狠地戳傷了。這是他瞎眼喜歡了十來年的男人,原來在蘇灝眼裏,和他在一起,就可以用“惡心”兩個字概括。

    柯西寧被蘇灝這渣男的言論氣得不輕,他想要替藍宇動手打人,被付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從上次的陸遠東事件就能看出來,柯西寧平常看著脾氣挺好的,實際上就是個暴脾氣,脾氣上來了誰都攔不住他動手。

    付琰覺得很無奈,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要在這裏打人?……也不看看場合。”

    這裏是警局。

    聞言柯西寧便忍住沒動手,藍宇卻提前動手了。

    他又扇了蘇灝一巴掌。

    剛才打的是左臉,這次打的是右臉。藍宇沒有打算收力道,聲音清晰可見。

    蘇灝第一次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畢竟他真的不相信在他身邊像小綿羊一樣的藍宇,竟然真的會打他。第二次卻是真發火了……就在他打算有所行動時,其中一個警察走過來,指著蘇灝挑眉質問道:“你還想做什麽?打人?”

    蘇灝:“……”

    他頓了一下,把怒意咽下去:“沒有。”

    對方沒有理他,而是直接轉問藍宇。

    “這人說是你的男朋友,報案的鄰居也說是經常看見你們一起出入公寓,蘇灝也說會把偷拿的錢還給你的。所以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私下解決?”警察斟酌著問藍宇,“如果私下解決的話……可以讓他給你打個借條,這錢就算借你的了。”

    藍宇搖了搖頭,咬咬牙問:“不能按盜竊罪處理嗎?”

    所有人都抬眸看向藍宇。

    蘇灝顯然不相信這話是從藍宇口中說出來的,他驚訝地看著藍宇,一時間又想衝上去揪住藍宇的襯衫質問他,為什麽能對他做得那麽絕。

    卻被警方製住了不得動彈。

    這警察聞言顯然愣了一下,像這種親屬之間或者情侶之間的錢財糾紛,他們處理得不在少數,幾乎都是私下解決的,畢竟情誼在,哪有人那麽

    狠心告對方盜竊罪。上次那姑娘把這男人押到這裏來,也隻是想嚇嚇他,之後事情就以兩人不歡而散結束了。

    “盜竊罪……他偷你現金的數額不少。”警察實事求是地告訴藍宇這件事的嚴重性,“得先拘留起來,之後要是法院真的判罪,那會判很多年的。”

    藍宇想了想,點了點頭。

    蘇灝沒想到事態的發展會是這樣,他目光充血一般盯著藍宇:“……你瘋了嗎?”

    藍宇充耳不聞,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那好吧。”警察下了通牒,“蘇灝,你涉嫌偷取現金十萬,我們將先以嫌疑人的身份拘留你,之後的判刑將會由法院決定。”

    他迴頭看柯西寧一行人:“至於你們幾位,可以先走了,如果有事需要你們的配合,還會再找你們的。”

    蘇灝完全預料不到事情會這麽發展,隻會重複地看著藍宇說:“藍宇你瘋了……”

    藍宇完全當做聽不見,直到蘇灝被徹底帶進去,他的神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

    三人從裏麵出來,外頭風有些大,樹枝搖擺不定,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柯西寧看了眼天氣預報,不太妙,快要下大雨了。

    柯西寧今天為了試鏡,隻穿了一件襯衫和西裝褲,單薄得很。付琰看柯西寧穿得少,突然有些怕他冷著,心道要是感冒了,這人就不能拍戲了。

    不能拍戲就不能為公司賺錢了。

    付琰左顧右盼後,便把自己的風衣脫了下來,披在柯西寧的身上,然後心虛地咳嗽了兩聲,轉頭假裝看風景。

    結果才一轉眼的功夫,柯西寧就把付琰披在他身上的風衣,蓋在了藍宇的肩膀上。

    付琰:“……”

    柯西寧察覺到了付琰的目光,還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很冷,但是我看藍宇穿得挺少的,就把你的風衣給他披披。付總,你不介意吧?”

    付琰:“……不介意。”

    這一番下來,大致出了什麽事,付琰心中也有了一個數。這藍宇是被直男騙財騙色了,就算他一個陌生人,也覺得這人著實有些可憐。一件風衣算什麽?他非常大度的。

    藍宇從裏麵出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柯西寧很擔心藍宇的心理狀況,正想安慰他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麽。總覺得這個階段,說什麽都不對。

    就在柯西寧猶豫之時,眼前有一輛黑車急速駛

    過。這車開得太快,帶動了一陣風流,柯西寧被刺激得眯起眼睛。他沒看清牌照,但對車型很是眼熟,以前阿傑接嚴敘就開這個款式的車。

    柯西寧一怔,一度懷疑坐在那車裏的人,就是嚴敘。但他轉念一想,那人這麽忙,沒有理由出現在這附近,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付琰看出了柯西寧的不對勁,隨口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柯西寧搖了搖頭。

    沒過多久,付琰就把柯西寧和藍宇送到了藍宇家的樓下。

    藍宇的家不高,一樓是地下車庫,他們家位於二樓,比普通的二樓還要矮一些,下麵是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和小花,所以東東從陽台丟下來,也隻是受了一些輕傷。

    藍宇仍然低著頭,但好像緩過勁來了,還對送他們過來的付琰說了聲:“謝謝。”

    付琰把手搭在車方向盤上,支著下巴,心不在焉地看小區裏遛狗的人士,他說:“沒事,反正也是順路。”

    柯西寧和藍宇雙雙下了車,對付琰招手表示告別。

    付琰冷淡地說了聲再見,迴頭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心道這些人怎麽都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不都會請送的人,上去喝兩杯茶的嗎?

    怎麽說走就走。

    他看著一對遛狗的男女吵架,似乎在為誰家的狗勾引對方的狗而做爭辯。

    付琰看得無聊,轉眼又看到了停在對麵的一輛黑車,心道這年頭有錢人那麽多了,這種幾千萬的豪車竟然處處可見。

    他看夠了,聳了聳肩膀,啟動引擎,瀟灑地駛出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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