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奇妙的景象!

    離緋櫻家的小客廳裏,木清、揚謙和安以皓麵向液晶電視並排而坐,三人的昂藏身軀讓原本還算長的多人沙發霎時變得擁擠起來。不同的是,被擠在最左側的木清斜靠著沙發扶手,歪歪斜斜地半躺著,深褐色的瞳仁閃爍著戲謔的笑意。中間的揚謙則挺直背脊端坐著,略顯嚴肅地微抿雙唇,一絲不苟的神態透出些許不尋常的擔憂。而最右邊的安以皓微側著身子,雙腿交疊,單手支著下顎,若有所思的黑眸不時閃過一絲明晦難測的意味。

    莫然和離緋櫻各自占據玻璃茶幾兩邊的單人沙發,遙遙相對。莫然放鬆地斜躺著,閉眸假寐。左鬢邊垂落的短發遮住了半邊臉頰,隻露出右半邊臉,而右鬢邊的發絲則垂在空中微微飄蕩著。離緋櫻幾乎是整個身子都蜷縮在那小小的空間裏,歪歪斜斜地蹭來蹭去,澄澈的晶眸不時好奇地在眾人間轉來轉去。

    “然,你要不要迴去補眠?”她的黑眼圈明顯極了。

    “懶得再動。”

    簡潔利落的語氣讓離緋櫻隻得噤聲。

    吃過早餐後,他們很有默契地“賴”在她家一動也不動了,這樣的發現讓離緋櫻嗅出些許不尋常的味道。雖然以前也有過這種狀況,但四人齊聚的場麵一般隻會發生在重大節日或她生病之時。

    “清,你不去公司嗎?”瞄了瞄壁鍾,已經快要到十二點了。

    “不去,我向凱琳請了一天假。”

    “你該不會——”

    “才不是!”即將出口的猜測被打斷,木清不滿地翻了翻白眼,對她的不信任有些介懷。“忙了將近一個多月,我就不能休息休息嗎?”

    吐了吐舌,離緋櫻的視線轉向揚謙,還未開口,卻聽他淡淡答道:“好久沒聚了。”

    勉強接受他的理由,離緋櫻困惑的目光緩緩對上安以皓的冰冷視線。她不由得一驚,隨即,她強自鎮定地釋出甜甜的笑意,並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

    自那日兩人把一切都攤開來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的世界消失了。也許是想給彼此一點冷靜的空間,也許是怕兩人重逢會帶來尷尬,也許是歉疚於不小心在言語中刺傷了對方,總之,現在的他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戴著純善的麵具共處在和諧的虛假表象下。

    她告訴自己她盡到了一切該盡的義務,將傷害盡可能地減到了最低,她告訴自己她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對不起安以皓,所以不必覺得虧欠,可她還是無法假裝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閉上眼,他淡漠的眸光,戲謔的冷笑,不屑的神態在她眼前不斷晃動著。她早就知道他是個異常冷漠的人,即使心存不滿也不會表現出來,可那天的他似乎十分憤怒,以至於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持。他狠狠地逼問,冷酷的眼神近乎殘忍,並隱隱夾雜著一抹受傷的痛苦神色。

    她傷了他嗎?所以,他才會有那樣痛苦的眼神?

    事態的發展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可她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這表示自己動搖了嗎?

    胸口隱隱作痛著,她選擇將它忽略,可那痛楚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愈加清晰、強烈。

    深吸口氣,她緩緩睜開眼,不用迴頭,她也感覺得到他緊鎖的眸光膠著在自己身上,那讓她唿吸困難,並且無所適從。

    “不舒服嗎?”他問。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離緋櫻一臉茫然地看著安以皓,似乎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麽。

    事實上,她聽到了。就是因為聽到,她才茫然。她不明白為什麽安以皓能夠輕易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畢竟她早就學會了如何隱藏真實的自己。

    “要請鬼麵過來嗎?”揚謙皺眉。

    “我沒有那麽脆弱好不好?”

    見三人仍舊一臉憂心地看著她,離緋櫻埋怨地瞪了一眼安以皓,嬌嗔道:“都是你害的!”

    “你的身子骨實在很不好。”近乎平板的語氣聽不出是關心的成分多些,還是冷諷的成分多些。

    木清若有似無地瞥了眼安以皓,淡淡一笑:“真是別扭的男人!”

    難得地,安以皓微微紅了俊顏。

    顧及大男人的自尊,眾人識趣地移開視線,隻有離緋櫻像好奇寶寶似地緊盯著安以皓,眼底閃爍著點點笑意,那要笑不笑的神情讓安以皓不自在極了。

    倏地,他詭譎一笑,在離緋櫻錯愕之時,迅速吻上了她的唇角。

    “這是取笑我的懲罰!”他以隻有兩人聽到的音量柔聲傾訴,魔魅的低沉嗓音仿佛催眠的小夜曲,在她耳畔低低迴旋著。

    她緊閉雙眸,牢牢抱著手中的抱枕,以防克製不住自己想要推開他的衝動。她討厭他靠她如此之近,更討厭他吐出的溫熱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也許別的女子會迷醉在他刻意施展出的男性魅力之下,可她不會!

    她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而安以皓一直在試探她的底線,要不是早就做好了必須忍受他的親近的覺悟,她一點會尖叫著逃離。

    熟悉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離緋櫻拿過茶幾上的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才猛然想起自己約了毓秀哥哥。

    匆匆掛完電話,她一邊收拾起自己的手提包,一邊交代道:“我約了人,先走一步,你們慢慢玩。”

    四人都看一眼,異口同聲地問:“誰?”

    “毓秀哥哥。”她將手機放到手提包的內層口袋,跑到玄關穿鞋。

    見三個男人皆為這個陌生的名字困惑,莫然好心地解釋:“她的幼兒園同學、小學同學、初中校友,兼青梅竹馬,也是甜心物語的老板。”

    三個男人各自鬆了口氣,可接下來莫然的一句話又讓他們不由得警鈴大作。

    “說不定還深深暗戀著某人。”

    “咦?你也知道?”離緋櫻踢掉外出鞋,換上可愛的涼拖,踢踏踢踏地奔到莫然麵前,打聽著感興趣的八卦,“他暗戀誰?我認識嗎?毓秀哥哥好小氣,我問他那個人是誰,他都不肯告訴我。”

    莫然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索性不理她。

    “不說拉倒!”她不屑地站起,右手握拳,一臉認真道,“我自己去問,毓秀哥哥一向疼我,他一定會告訴我的。”

    打定主意,她興衝衝地跑去換鞋,嘴裏哼著不知名的輕快小曲。

    “我送你。”安以皓走向玄關,冷然的語氣比平時更為淡漠疏離。

    “不用了,毓秀哥哥已經在樓下等我了。”她探頭看向還坐在客廳的三位好友,笑嘻嘻道,“毓秀哥哥說要帶我迴老家,所以我可能會很晚才迴來,你們不用擔心。”

    “老家?”木清的音調頓時拔高了許多。

    當年,他們好不容易帶她離開那個鬼地方,怎能放心讓她迴去?萬一遇到金家的人•;;;;;;;;;;•;;;;;;;;;;•;;;;;;;;;;•;;;;;;;;;;•;;;;;;;;;;•;;;;;;;;;;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讓她獨自一人麵對可能會有的危險。

    離緋櫻奇怪地點了點頭,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我也要去!”木清自沙發上爬起,可憐兮兮地望著離緋櫻撒嬌道,“我們好想看看櫻出生的地方,你不會這麽狠心拒絕我們這小小的願望吧?”

    “這——”

    “哇,櫻好狠的心啊!”迅速打斷她的話,木清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唱作俱佳地掩麵抽泣。忽而,他抬起一張布滿憂傷的俊臉,深褐色眼眸似有淚光在閃爍。

    “在櫻心中,我們究竟算什麽?”仿佛被拋棄了似的,那哀怨的語氣讓離緋櫻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可是我怕毓秀哥哥——”

    “櫻——”揚謙悲傷地輕喚著她的名字。

    半響,他落寞地垂眸,費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柔聲叮囑道:“路上小心!”

    離緋櫻求救地看向莫然,卻見她同樣抑鬱地別開了視線。

    “對不起!”道歉的話脫口而出,她愧疚極了。

    “對不起什麽?”莫然幽幽迴頭,淒涼的笑意凝固在微揚的唇角,“我們有什麽權利約束你呢?畢竟,我們隻是你的朋友,可有可無啊!”

    “然,你不要這樣說嘛!”晶瑩的淚水滾滾而落,離緋櫻委屈地站在原地,軟軟的語調已帶有一絲哭腔。

    她以手背抹去頰邊的淚,可新的淚水又不斷落下,她的努力成了徒勞。

    安以皓驚愕地觀賞著他們的表演,不得不打心眼裏佩服那三人的高超演技。想他老媽上演了二十四年的哭戲,可還遠遠不如他們的演技來得爐火純青。

    鑒於他們的目標與他一致,安以皓決定坐享其成,索性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安以皓,你還真可憐!櫻都背著你出去跟別的男人約會了,你居然還紳士地要送她赴約。想必你心裏一定覺得很不好受吧?”木清同情地望著他,歎惜地直搖頭。

    “我——”

    “別不好意思了,同樣是男人,我了解你的苦衷。如果我的女友背叛我的話,我也不會承認的。多傷自尊哪!”

    安以皓深深皺眉。

    “有那麽嚴重嗎?我隻是跟毓秀哥哥一起迴母校看看而已。”

    背叛?好大的罪啊!離緋櫻直搖頭,眸中的誠懇讓人看了都心疼。

    不由自主地,安以皓緩緩伸出右手,動作極其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柔聲哄道:“我沒有怪你!乖,別哭了好嗎?”

    “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她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清麗小臉,萬分無辜地仰視著他,絮絮叨叨重複著。

    “我相信。”他攬她入懷,輕撫著她的背,不滿地瞪了那三人一眼,希望他們見好就收。

    收到他的警告,莫然三人對視一眼,偷偷竊笑起來。

    早就聽說冥皓冷酷無情,也因這性情仿若來自地獄的死神,那些仰慕他的女生才給他取了這樣一個綽號。沒想到,就算是冷酷如他,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櫻,他們共同珍愛的女孩,真得俘獲住這個高傲的男人了嗎?

    而她,可曾為如此出色的男人心動過?

    無論怎樣,他們都衷心地希望她能簡單快樂地生活著,不再為任何人、任何事痛苦難過。就算是活在幸福的表象下,一輩子不醒來也好,至少,她還是他們無可替代的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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