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要直接去學校嗎?”司機透過後視鏡裏詢問著自家大小姐。

    “開到前麵拐彎口,你就可以迴去了。”發現已經到了學校附近,想到櫻也快下課了,莫然淡淡吩咐著司機。

    對於那個毫無溫度的家,她並沒有太多留戀。因此,她一早便離開了。這個時候,她倒有點感謝起父母給了她一個“千金小姐”的身份了,有司機接送總比跟一群人擠公交好。

    下了車,她發現這裏新開了一家名叫“甜心物語”的甜品店,她瞄了一眼張貼在櫥窗的招聘啟事,思量著要不要重新找份兼職。酒吧的薪水固然高,可是難保下次不會再碰見什麽熟人。與其擔心早晚會被櫻發現,還不如找份普通點的工作。

    現在是北哲的下課時間,校門口湧出一波一波的學生,或四五成群,或兩三結黨。他們或邊笑邊走,或塞著耳麥獨行,或嬉鬧著相互追趕,那種盡情享受大學生活的心情悠閑得令人生羨。

    為了避免路段擁擠,兩個學校特意將下課時間錯開了十分鍾。因此,當北哲的學生已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清遠的學生才剛下課。

    想到那個不了了之的“相親”,她有些厭煩地皺了皺眉,後悔沒有狠下心一口拒絕。

    “莫然——莫然——”

    聽到櫻略顯興奮的唿喚,她一掃先前的不快,好笑地看向那個小跑過來的嬌小身影。

    “好慢!”她不大真心地抱怨。

    “你又不是才知道!”雖然隻跑了一小段距離,但離緋櫻還是有些微喘。

    她努力調勻自己的唿吸,這才不放心地問道:“事都辦好了嗎?”

    “我去相親了。”她存心丟下一顆超級炸彈。

    離緋櫻愣了愣,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似乎還是有些恍惚。

    “我去相親了。”她好心地重複一遍。

    “相親?”離緋櫻蹙眉。以莫然的個性,她是絕不屑的,可是她卻去赴宴了,除非······

    “他們逼你了?”她隻想到這個可能性。

    “我自願的。”莫然看著從頭頂上空飛過的小鳥,落寞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他們說,相親對象的爺爺是我外婆的舊識,所以就去了。”

    關於莫然的外婆,離緋櫻並不了解多少,但她卻清楚地記得那位和藹的老婦人是莫然唯一承認的親人。就算是她的父母,莫然也隻以“他們”兩個字帶過,那種不摻雜絲毫感情的語氣仿佛隻是在談論兩個陌生人而已。“然,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帶你逃婚的。”

    逃婚?莫然低頭打量著眼前的好友,攢聚的眉峰充分顯示出她的懷疑。

    “先不談莫家的勢力,要知道對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家族,我們逃不了的。”而且,她何時說過要結婚了?

    看著櫻漫不經心地玩弄著垂落在胸前的長發,莫然輕揚唇角,耐心地等待著她又會想出什麽怪招。雖然她的方法一定不會有實行的機會,但是看到她那麽認真地思索,她還是覺得很幸福。

    “我們可以先去國外公證結婚。”離緋櫻放下手中的長發,仰起的稚氣小臉上滿是認真。

    “我們?”莫然倒抽一口氣,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

    “去允許同性戀結合的國家。”離緋櫻微微一笑,仿佛隻是在讚美今天的天氣有多好。

    可莫然知道,櫻絕不隻是在開玩笑。

    “一旦我們的婚姻具備法律效益,他們再怎麽有勢力,隻要我們堅持不離婚,他們也不能拿你怎麽辦。”

    看著離緋櫻說得神采飛揚的小臉,莫然也跟著輕輕笑了開來。她從沒奢望過櫻會有什麽實際可行的辦法,可是這一次,她發現櫻的主意挺不錯。

    “雖然知道你可能不喜歡,但我還是好想抱抱你。”說著的同時,莫然抱住離緋櫻,下顎枕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輕輕說道,“櫻,有你在真好!”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櫻說要結婚時的堅定表情,胸口不斷湧動出名叫“溫暖”的情愫。

    也許在別人眼中,櫻那番“同性結婚”的說辭實在太過荒誕可笑,可是她卻能夠體會到櫻是以怎樣一種心情說出“結婚”兩個字。

    一直以來,不清楚情況的人都以為是她在守護著櫻,可真正被守護的是她自己吧?因為被櫻需要著,她找到了生活下去的理由,不再自甘墮落,也不再憤世嫉俗。也是因為櫻,她認識了謙和清,然後和他們成為了並肩扶持的夥伴。莫家大宅沒能給予她的溫暖,她卻從這三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他們總是不著痕跡地給予她關心,也善解人意地從不追問她的過去,隻是純粹地接受了原原本本的她。

    他們四個人是因為櫻才走到一起,而對他們來說,櫻也是他們共同想要守護的存在。也許是上天刻意了這種奇妙的緣分,讓四個承受著不同傷痛的靈魂湊到一起,讓他們原本枯燥無味的生命也能開出五彩斑斕的花朵。

    離緋櫻靜靜站立在原地,任莫然抱著,嘴角泛起的笑意溫柔得仿佛能夠滴出水來。莫然退開一步,拉開與離緋櫻間的距離,忍不住開起玩笑來:“要本小姐委身下嫁,你還不夠格呢!”

    她不可一世地睨著離緋櫻,含笑的唇角撇了撇。在看到離緋櫻極度不滿的小臉後,她的笑容愈顯燦爛。

    “而且就算是要逃婚,那個人也不該是我啊!”想起餐宴時歐陽謹那吃癟的俊臉,莫然更是幸災樂禍地直笑。

    “那是誰?”

    就在離緋櫻一臉疑惑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陣夾雜著不悅與不甘的沉悶男生。

    “是我。”

    離緋櫻驚訝地迴頭,見歐陽謹三人隔著五六步的距離看著她們這邊。而謹那剛毅的眉峰糾結成一團,鬱悶的神色在在顯示出他有多麽的不爽。

    想到他剛才那句驚人之語,離緋櫻更是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謹要逃婚?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嗎?兩個人都湊在同一時間點被家族“逼婚”?歐陽家和莫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相親對象的身份地位也勢必相當。而據她所知,當地聲勢顯赫的幾個家族,除了歐陽家、安家、藍家,便是莫家了。

    沉吟片刻後,離緋櫻將詢問的目光調向站在一旁看好戲模樣的安以皓。誰知他竟愛理不理地瞥了她一眼,便將視線調向了別處。

    倒是藍熙一直低垂著頭,雙手捂著腹部,身體有著很明顯的顫抖,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小心得內傷!”歐陽謹語氣不善地“關心”著。

    “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藍熙抬起一張笑得花枝亂顫的俊臉,英挺的五官有些扭曲。

    他指了指歐陽謹,又指了指莫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這兩個人隻要能夠和平相處,我就阿彌陀佛了。更何況是結婚?這兩個人要有可能成為夫妻,我想世界末日也不遠了。”

    莫然挑了挑眉,想著自己和歐陽謹走到一起的畫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光想想就很恐怖了哇!

    她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歐陽謹,發現他的臉色黑得跟炭一樣。

    倒是離緋櫻一臉興奮地拍了拍手,分別看了兩人一眼道:“恭喜恭喜啊!”

    歐陽謹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們的婚事都還沒有敲定,現在就恭喜會不會太早了?

    “你不是要跟莫然去國外結婚?”心情不好,歐陽謹沒了往日的紳士風度,語氣非常不友善。

    這是什麽情況?他正在追求的女子和以後有可能成為他妻子的女子,竟然密謀聯合起來“逃婚”?先不說他也同樣排斥這個婚姻,但她們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吧?他的行情何時差到這種地步了?

    “你都聽到啦?”離緋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晶亮的眼眸有些雀躍的神采,“如果莫然的未來是和你牽在一起,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此話一出,不僅兩個當事人錯愕,就連藍熙和安以皓也忍不住驚訝地望著她。

    “莫然,謹,你們兩個要趕快結婚喔!”離緋櫻有些激動地拉著莫然的手肘,拖著軟軟的語調撒嬌著,“你要把捧花扔給我!上次沒搶到那個新娘的捧花,我可是一直耿耿於懷呢!”

    “一個捧花,你就把我賣掉啦?”莫然不滿地質問。雖然聽櫻提過有人搶走她的“捧花”,也聽她抱怨過好幾迴,可因為想要一個捧花就把她嫁掉也太心狠了吧?

    歐陽謹嘲諷道:“還要搶捧花幹嗎?跟我直接進禮堂不是來得更快些?”

    離緋櫻了然地笑笑,安撫道:“遺憾的是,我沒有那個榮幸。”

    歐陽謹踱步走來,眸中閃過一抹陰鷙。

    莫然正要擋在離緋櫻前麵,卻被歐陽謹反手鉗製住了。無論她怎麽掙紮,歐陽謹的力道不但不曾鬆懈分毫,反而加重了些許。

    歐陽謹得意地瞥了眼被製服的莫然,然後轉身麵對著離緋櫻,伸出空閑的右手,食指抬起離緋櫻的下顎,笑得有些輕佻:“相信我,你絕對有那個榮幸!”

    藍熙看著情勢越來越緊張,正想上前幫忙調解,卻被安以皓製止了。他不解地望向好友,卻發現皓的表情詭異得有些高深莫測。

    “你弄痛莫然了。”離緋櫻含笑凝望著歐陽謹,澄澈的雙眸裏沒有責備,隻是淡淡陳述著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那又怎樣?”

    “放開她好嗎?”

    “好讓她跟我作對?”歐陽謹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我保證莫然不會對你出手。”離緋櫻斂起笑意,承諾著。

    歐陽謹睇了莫然一眼,大方地鬆開鉗製她的手,轉而將離緋櫻擁攬入懷。眼角的餘光瞥到莫然正欲有所動作,卻被離緋櫻一個眼神製止時,他再次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考慮得怎麽樣?”他左手攬著離緋櫻的纖腰,右手在她下顎的肌膚上流連。

    他早就察覺到懷中女孩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隻是指尖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舍不得就此放手。他能夠聞到從離緋櫻傳來的獨特香味,那若有若無的淡香一直縈繞在他鼻斷,讓他有些微的恍惚。“我們沒有那個可能!”離緋櫻的迴答永遠是那樣不溫不火。

    “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他緊緊盯著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什麽端倪。

    “你應該知道莫然對我有多麽重要。”離緋櫻莞爾一笑,語氣輕柔地反問道,“如若我瞧不起你的話,又怎會放心把莫然的未來交給你?”

    她眼眸中的全然信任,真摯得反倒讓歐陽謹有些不自在。他追求了離緋櫻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甚至使了一些耍無賴的小手段,當初勢在必得的心態早就磨得一點不剩。他的羅曼史多到數不完,像離緋櫻如此純淨的女子,他隻希望離緋櫻不要討厭他就好,還從未奢想過離緋櫻會對他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是的,她給了他極高的評價,高到願意把莫然的未來交給他!想到這裏,他竟然釋然了!

    他鬆開離緋櫻,紳士地欠了欠身,又恢複了以前那副放蕩不羈的模樣:“很抱歉,我失禮了!”

    離緋櫻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輕輕蹙眉道:“下次要抱我之前可不可以先打個招唿?我不習慣。”

    “還有下次嗎?”歐陽謹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恨不得以眼神殺死他的莫然,打趣道,“再來一次,我怕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莫然不屑地哼了一聲,連說聲“再見”都沒有,便帶著離緋櫻離開了。

    歐陽謹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有失落,有難過,有驚喜,也有釋然,他分不清究竟是哪一種情感占據多數,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再次失戀了!

    終究,離緋櫻還是拒絕了他!她是第一個讓他真正心動的女孩,他喜歡她那嫻雅大方的氣質,以及那恬靜淡泊的心性。而他傾慕的這份美好,在最後的最後再次牽動了他的心。

    他應該驕傲的不是嗎?因為他生平第一迴真正對待的女子,以一種完美的方式巧妙委婉地拒絕了他的追求,但卻給了他充分的肯定,甚至不著痕跡地安撫了他的不甘與惱怒,還替他保留了應有的風度與自尊。

    離緋櫻,離緋櫻•;;•;;•;;•;;•;;•;;他不斷在心裏念著這個名字,唇角扯出的笑容是那樣蒼白無力。

    藍熙走過來拍拍他的肩,算是無言的安慰。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他從未看過謹如此重視一個女孩,所以他也無條件地接受了離緋櫻,甚至希望他們兩個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可是,他也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

    “你挑女人的眼光提高了不少。”安以皓涼涼稱讚道。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歐陽謹雙肩一垮,顯然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去pub散散心咋樣?”藍熙提議。

    “沒心情。”歐陽謹想也不想地拒絕,然後有些頹喪地向他們告別道,“我先迴去了。”

    說完,他直接轉身走人,鬱悶得連那兩個死黨會怎麽想他都不在乎了。

    直到歐陽謹完全消失在眼前,藍熙才惋惜地歎了口氣:“我還以為離緋櫻會成為我弟妹呢!”

    安以皓睇了他一眼,淡笑不語。

    “謹不會有事吧?”藍熙還是有些擔心。三人中,他年紀最長,雖然隻大了幾個月,但他一直把兩位死黨當成親弟弟。

    “會好的!”安以皓那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再次讓藍熙不解地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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