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若芝還是很怕宮玥戈,在看向宮玥戈的時候,握著夜千陵的手越發緊了一分。


    夜千陵察覺到這一點,卻並沒有多說什麽。她相信,自己昨夜已經與宮玥戈說得很清楚、明白了,他不會傷害潘若芝才是。


    一頓晚飯,一隻烤好的兔子,分成三盤端上桌。


    夜千陵望著身側的宮玥戈,此時此刻,絕對相信他有嚴重的潔癖。竟然,要與潘若芝分得這般清楚,同一個盤中的食物,絕不共食。而她,自然不能自己與宮玥戈一盤,潘若芝一盤這樣的分,不然,都成什麽了。於是,原本的一盤分成兩盤後,自然成了三盤!


    宮玥戈沒有說什麽。


    潘若芝也沒有說什麽,以為,本就是這樣!


    飯後!


    潘若芝爭著要洗盤子,夜千陵以她身體虛弱為由,不讓她沾手。


    實則,心中不排除潘若芝洗了盤子後,宮玥戈是不是連盤子都不用了?這是不無可能的事!


    竹屋二樓的陽台上!


    當夜千陵弄完一切上樓的時候,宮玥戈手中端著一盞茶,獨自一個人坐在桌子旁。而麵前的桌子上,正擺置了一旁棋。似乎,是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宮玥戈聽到聲音,側頭望去,道,“陵兒,過來!”


    夜千陵笑著點頭,邁步走過,在宮玥戈的對麵坐了下來。繼而,放眼望向麵前的棋局,道,“不如,我陪你下一盤,如何?”


    宮玥戈沒有反對。


    棋局如戰局,棋盤之上,夜千陵步步精妙,當仁不讓。宮玥戈運籌帷幄。兩個人,竟一時難分勝負。時間,便在這樣的對峙中,悄無聲息的流逝!


    忽然,夜千陵感覺到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腳,微微的皺了皺眉。


    宮玥戈隨之放下棋子,一手握住夜千陵的手,將夜千陵帶到自己的跟前,讓夜千陵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道,“不過一盤棋而已,我們倒有些太過認真了!”


    “當然需要認真,我們之間,還沒有分勝負呢!”


    夜千陵坐在宮玥戈的腿上,微微有些不讚成他的話。既然下了,這勝負,自然是需要分的。


    “陵兒,我們已是夫妻,沒必要分得這麽清楚。”宮玥戈說著,將手覆上夜千陵的腹部,隱約中,能感覺到孩子在微微的動蕩。


    再過四個月,便可以出生了。


    夜千陵堅定的搖頭,“不行,這勝負,必須得分!”


    宮玥戈頓時寵溺的搖了搖頭,忽落一黑子。下一刻,但見黑子已滿盤皆輸,道,“這般,可滿意了!”


    夜千陵自然是不滿意,立即從宮玥戈的懷中出來,將手中的那一顆白子一放,道,“這不算,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要一決高下!”而,不想,今日之話,他日,竟一語成讖。隻是,待到他日,這一決高下就不是在棋盤上,而是在戰場上!


    宮玥戈並未將夜千陵的話放在心上,順著她的話應道,“好,以後,一決高下。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就算我們不睡,孩子也要睡了,迴房間吧!”


    說著,站起身來,牽著夜千陵的手就向著房間的方向走去。


    夜千陵在一腳踏入房間的時候,隱約聽到了隔壁房間傳出來的明顯壓製著的哭泣聲。於是,心中,頓時一憂,鬆開宮玥戈的手道,“你先迴房吧,我去看看芝兒怎麽了。”


    宮玥戈想要重新握住夜千陵的手,但卻落了一個空。想要開口,但麵前的人早已經轉身進入了隔壁的房間。


    宮玥戈一時間站在房門口,自己一個人,如何睡得著。片刻,抬步,仍舊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靜靜的審視著麵前的棋盤。


    潘若芝的房間內!


    夜千陵抬步走進去,點燃了桌子上的那一支蠟燭。而後,來到床沿坐下,對著卷縮在床角的潘若芝問道,“芝兒,怎麽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潘若芝對著夜千陵點頭,眼中,有水汽在積聚。


    夜千陵坐近一步,握住潘若芝的手,將潘若芝從床角帶出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身側。再借著燭光望過去,用絲帕細細的為潘若芝擦拭掉眼角的淚水,道,“芝兒,告訴姐姐,這一段時間,你都發生了什麽?”


    潘若芝望著夜千陵,張了張嘴,但卻什麽也沒有吐出來。


    “芝兒,來,告訴姐姐!”


    夜千陵耐心的哄著,想要知道潘若芝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


    潘若芝坐在夜千陵的身側,神色迷茫,似乎在拒絕迴答,又似乎在努力的迴想。


    許久許久,久到夜千陵以為潘若芝不會說話的時候,終於,隻聽潘若芝悠悠的開口,道,“芝兒醒來,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很痛很痛。然後,看到一個人,他說,他會讓大夫醫治好芝兒身上的傷。再然後,他帶著芝兒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是男人。他要芝兒去陪那些男人喝酒。”


    “那一個人,他是不是叫‘東方荊’?”


    不知怎麽的,夜千陵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張賣身契上的那一個名字,脫口問出。


    潘若芝驟然聽到那一個名字,渾身一顫。然後,雙手一把摟住了夜千陵的肩膀。眼中,一下子冒出來的淚水,便全數滴落在了夜千陵的頸脖上。再順著夜千陵的頸脖滑落下去。令夜千陵的心,一瞬間的心疼,心疼不已。手,輕輕地拍上潘若芝的背,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芝兒,沒事了!”


    潘若芝沒有說話,隻一個勁的拚命流淚,一刹那,似乎什麽話也聽不見了。身體,輕輕的顫抖。而那些顫抖,全都清晰的傳遞給了夜千陵。


    “芝兒,莫怕,以後,有姐姐在,姐姐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一時間,夜千陵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麽,於是,隻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曾說過的安慰。


    潘若芝在夜千陵連番的安撫下,慢慢的平複下來。繼而,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夜千陵。半響,繼續道,“芝兒剛開始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後來,聽別人這麽喚他才知道。他,不僅要芝兒陪那些男人喝酒,還要芝兒跳舞給他們看。若是芝兒做得不好,他就將酒水灑到芝兒的臉上。然後,再帶著芝兒去沒有人的房間,用鞭子狠狠地抽打芝兒的身體。說,這些都是芝兒父親欠他的,說芝兒該死!”


    夜千陵衣袖下的手,慢慢的緊握了起來。


    “後來,又一次,有一個男人要芝兒脫了衣服陪他,芝兒不願意,就抓傷了那一個男人的臉。再後來,那一個叫東方荊的男人就將芝兒賣到了妓院。”


    說後麵這些話的時候,潘若芝的語音,已經通暢了不少。但是,話語中的那一絲哽咽,卻是越來越重。而,至於宮玥戈的見死不救,以及在妓院中發生的種種,潘若芝都沒有說。


    夜千陵默默的記住了那一個名字,對著潘若芝又是一番安撫,輕柔的拭去潘若芝臉上的淚水。


    潘若芝每夜都做噩夢,在夜千陵在安撫下,慢慢的恢複過來,但卻不想夜千陵離開。衣袖下的手,緩緩地拉住了夜千陵的衣袖。


    夜千陵察覺到潘若芝的小動作,微微猶豫了一下,道,“芝兒,睡吧,姐姐不走!”


    潘若芝在夜千陵的攙扶下,慢慢的平躺下來,不放心的問,“姐姐,你真的不走麽?不是騙芝兒?”


    夜千陵笑著點頭,末了,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外衣,也一道躺了上去。拉過被子蓋上,道,“芝兒,睡吧,姐姐今夜在這裏陪著你。”而至於宮玥戈,相信他等不到自己,應該已經在房間內睡下了。


    潘若芝頓時露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


    而這,也是夜千陵自見到潘若芝後,第一次看見她笑。


    房間外!


    宮玥戈久久等不到夜千陵出來,心中,已經明了。但卻並未迴房休憩。而是依舊坐在原地。並且,一坐便是整整一夜。當,第二天,夜千陵從潘若芝房間內出來的時候,一眼便望見了宮玥戈的身影,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早就起身了。


    夜千陵走過去,道一聲,“早!”


    宮玥戈睜開眼睛,沒有說話。眉宇間,纏繞著一絲疲憊。


    夜千陵慢慢的看出了什麽,詫異道,“你該不會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夜吧?”


    宮玥戈沒有否認,似乎,有意讓夜千陵知道。旋即,起身,越過夜千陵便向著樓下走去。


    夜千陵緊追而去,隱約,感覺到宮玥戈似乎生氣了。隻是,昨夜那樣的情況,她自然不放心潘若芝一個人。


    而,就在夜千陵追到樓下的時候,身後,傳來潘若芝的聲音,“姐姐!”


    夜千陵腳步一頓,轉過身去,笑著道,“芝兒,醒了?”


    潘若芝點頭,走近夜千陵。


    那一邊的宮玥戈,在這一片刻的時間,早已經出了屋子。倒不是生氣,隻是……


    當夜千陵終於找到宮玥戈的時候,宮玥戈正在竹林的另一頭練劍。那飄逸颯爽、迅快如鴻的身姿,讓夜千陵恍惚要誤以為他根本還內力將在。


    夜千陵找了一顆竹子,在竹子旁席地坐了下來。


    而下一刻,手腕便被一隻手給扣住,身體,也隨之被帶著站了起來,“地上濕氣重,莫坐!”


    夜千陵莞爾一笑,望著麵前的宮玥戈,道,“不生氣了?”說話間,取出衣袖下的那一方絲帕,動作自然的擦拭上宮玥戈的額頭,為他拭去額上的那一層薄薄汗漬。


    宮玥戈不答,隻道,“你沐浴了?”


    夜千陵點了點頭。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夜千陵發現,宮玥戈的潔癖,隻是不喜歡與他人接觸而已。比方說,那一次夜千陵在溫泉中沐浴,他便可以墊了一件白衣席地坐在地上。比方說,夜千陵身上即使髒了,他也會抱著夜千陵毫不在意。但,若是夜千陵的身上,沾染上了另一個人的氣息,不管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他都會皺眉。


    所以,來此之前,夜千陵還特意的沐浴了一番!


    有時候,也要將就將就麵前的男子!


    宮玥戈手中的那一根竹子,隨意插入地麵,道,“沒有生氣!”


    夜千陵一怔,這話題,倒還真有些轉了。笑道,“不生氣還特意跑到這裏來練劍,讓我好找?不生氣那我早上在後麵叫你,你怎麽不理我?”


    “沒有生氣!”


    宮玥戈依然是那四個字,語音不變。


    夜千陵也不與宮玥戈糾結這個問題,轉開道,“你想要恢複內力?”


    宮玥戈輕輕地頷首,手,鬆開夜千陵的手腕。


    夜千陵問,“有信心麽?”


    宮玥戈點頭,“莫擔心,我有信心!”


    夜千陵不覺笑了,沒有再說什麽。接下來的時間,宮玥戈在林中練劍,夜千陵則墊著宮玥戈的外衣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望著前方的宮玥戈。


    那一襲白衣,如一道優美的線條,在夜千陵的瞳眸中交織。


    漸漸地,夜千陵困乏起。自從來到竹林後,她便變得有些貪睡起來。目光,環視了一圈後,倚靠著身側的那一棵粗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睡夢中!


    夜千陵又迴到了現代!


    但入眼的,卻已不再是那簡陋的平民房,而是一間兩層樓的別墅!


    夜千陵又一次看到了那一個少女,也就是當初年少時的自己。但見她,怔怔的停步在二樓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外。而房間內的聲音,在這個時候,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萌兒,停止吧,不要再這麽做了!”男子的聲音,竟是與夜千陵爸爸的聲音如出一轍。


    “我為什麽要住手?我們女兒的仇,難道就不報了?”女子尖銳的聲音,與夜千陵的母親,如出一轍。


    這一刻,夜千陵已然斷定了房間內的那兩個人,就是自己的父母。隻是,他們為什麽要說‘女兒的仇’呢?他們的女兒,不是好好地站在門口麽?而夜千陵的記憶中,也從來沒有人傷害過自己。心中,疑惑不已,頓時,也同那年少的自己一樣,站在了門口偷聽!


    “萌兒,我們女兒的死,隻是一個意外。陵兒乃是我大哥的女兒,我們這樣做,對她不公平!”


    “哪裏不公平了?我們的女兒,也就是她的姐姐。她姐姐被風攸害死了,而她,卻還愛上了風攸。這就是她的錯,她該為她的錯付出代價!”


    “萌兒,你為什麽就聽不進我的話呢,我們女兒的死,真的是意外。再說,我們女兒與陵兒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一次麵。她也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怎麽能怪她?”


    “就怪她,還有風攸,風攸該死!”


    “萌兒……”


    “我們再換掉陵兒的記憶吧。我看出來,她似乎又對風攸動情了,這一次,我們要提前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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