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玥戈與慕容塵麵對麵而立,一襲不相上下的白衣,不消一會兒的時間便被狂暴的雨打濕。麵容,肅沉一片。


    忽然,慕容塵右手一伸,手掌上方那些串聯成線的雨,便一刹那靜止在了那裏。迅即,雙眸一眯,手掌一個快如閃電的使力,那控製住的雨簾便霎如千萬隻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了對麵的宮玥戈。鶴嚨風聲,響徹在雨幕之中,似能劈山隔海。


    宮玥戈神色從容,不緊不慢的一掌隔空擋去。


    下一刻,但見那密密麻麻、迎麵向著宮玥戈而去的淩厲雨箭,便刹那間靜止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空裂開了無數道的口子,如瀑布向著大地傾瀉下來!


    閃電雷鳴,交織一片!


    暮然,兩個對峙之人中間的雨箭,因雙方的不斷施力而一個內力衝突,驟然如一層滔天巨浪向著四麵八方席卷開去。所過處,樹枝立即向同一個方向咯咯搖曳開,樹木傾斜似要被連根吹起。地上破廟外交手的影衛與黑衣人,更似要被這一陣狂風吹走,有甚者,手中的利劍立即反手一個刺入地麵,手掌緊握,以此來勉強穩定住身體!就連遠處的風攸與夜千語,亦被這一陣洶湧澎湃的內力波蕩到。


    風攸微微眯了眯眼,紅色的衣袍肆意吹揚在身後,卷起一道又一道翩飛的弧度。手中的油紙傘,傘葉倏然一折,便隻剩下手中握著的那半截傘杆。


    夜千語則控製不住身形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若不是風攸緊緊地拽著她的手臂,想必,她此刻早已經如秋日的落葉,被剛才的那一陣風直接吹走。眼眸,不可避免的落入不少雨滴,一時半會兒睜不開眼睛。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被吹淩亂。幾根玉簪,搖搖欲墜殘留發間。


    四周,唯一不受波及的,便隻有宮玥戈與慕容塵腳下所站的那一間破廟了!


    破廟上方的宮玥戈與慕容塵,在第一時間一個迅疾的躍身,身形矯捷恍若遊龍,輕輕鬆鬆的便躲開了剛才那一陣肆無忌憚波蕩的內力,依舊是當庭對立,白衣飄飛,恍若仙人,分毫不讓!任四周狂風席卷,到了此處,也絲絲凝結成冰!


    “慕容塵,看來,我以前是低估你了!”


    宮玥戈眯眼望著對麵的慕容塵,確實,依剛才的交手來看,慕容塵的武功,絕對遠在他估算之上!豐神俊美的容顏,噙起一抹似笑非笑。


    慕容塵被雨打濕的俊臉,不帶半分表情。側臉的輪廓,麵部線條緊繃。閃電照耀下的黑眸,折射出毫不掩飾的殺意,令四周凝結的空氣再降一個溫度,“宮玥戈,今日,我便要你將命留在這裏。”


    “那也要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宮玥戈淡淡嗤笑。


    “你可以試試!”


    慕容塵冷聲,手掌在半空中一握,一把瞬間以雨水凝聚而成的利劍,便徒然握在了他的手中。那劍身泛起的寒氣,似騰騰白色的火光,令人不寒而粟!


    宮玥戈勾唇,仿佛再大的威脅在他眼裏,也根本不值一提!破廟之中,燃燒的火堆在廟外吹灑進來的狂風中閃爍晃動,隨時有可能被吹滅!漏雨的屋頂,雨滴串聯成線落下來。外麵下大雨,裏麵便下小雨。偶爾,還落下一塊塊瓦鑽,乒冷乓哪砸碎地麵口無形中,亦在昭示著外麵是何等的混亂。


    潘若芝低頭,徵徵俯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替倚靠在牆壁上‘沉睡,的夜千陵擋住落下來的雨滴。雙手,輕輕地搖晃著夜千陵垂落在地上的手臂,不停的輕喚。


    見,夜千陵久久不醒來,心中,擔憂至極。


    而餘光,恰在這個時候不經意瞥見了夜千陵左肩膀下方未幹透的衣服映襯出來的那一抹隱隱約約的紅色,柳眉一皺,以為是夜千陵受傷了,以為那是傷口流出了血口於是,手,想也不想的就向著那一處伸去。然後,就要掀落夜千陵肩膀上的白衣,查看!


    而,就在這時,一隻手,適時的按住了潘若芝的手!


    潘若芝一愣,旋即,立即低頭望去,隻見,剛才怎麽喚也喚不醒之人,此刻,正睜著眼睛‘望,著自己。頓時,欣喜的笑容,布滿了整一張臉龐,落在夜千陵肩膀上的手也收了迴來,重新改為雙手握住夜千陵的手臂,道,“夜姐姐,你醒了?”


    夜千陵沒有說話。其實,早在宮玥戈取出她體內銀針的那一刻,她便已經醒了。閉著眼,冷靜的將麵前的局麵分析了一遍。沒想到,宮玥戈竟沒有死。那一日,她明明親眼看到他落入了‘火焱湖”絕沒有生還的可能。難道,他當真有九條命不成?


    至於慕容塵,沒想到他竟帶著潘若芝來這裏。


    看來,他是真的想要囚住自己了。


    外麵,拖住影衛的那些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潘江王的人馬?還是慕容函鬱的人馬?又或者,是慕容塵的人馬?可,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馬,都妄想傷她或是困住她。


    與慕容塵之間的情,早已經一刀兩斷!


    “夜姐姐,你怎麽不說話?”


    潘若芝低頭望著‘看著,自己一直不說話的夜千陵,擔憂開口。絲毫沒有察覺到夜千陵的那一雙瞳眸,半分光彩也無。雖望著自己,卻是什麽也沒有映入那一雙眼眸之中,漆黑黑一片。


    夜千陵心中依然思索著眼前的這一切,沒有接潘若芝的話。


    潘若芝再喚,然後,慢慢的反應過來,以為夜千陵是在生她的氣,以為夜千陵是在怪她奪走了慕容塵,所以,不理她。於是,神色倏然變得急切起來,連忙開口解釋道,“夜姐姐,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那一日,我一個人在亭子中喝茶,但不知怎麽的,就暈倒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就躺在了慕容公子的寢榻上。之後,慕容太後與我父親,還有很多人就突然進來了。他們以為,一…以為……,”


    潘若芝迴憶著當時混亂不堪的情形,到此刻也還沒有完全弄清怎麽會發生那樣的一幕!


    “父親很是生氣,一定要慕容公子娶我。他還放話說,若是慕容公子不肯答應,他就立即斷絕與慕容太後的合作,再不相助慕容太後。並且,還要與西夷城為敵。我勸過父親,可是,父親怎麽也不聽我的。我知道夜姐姐很喜歡慕容公子,所以,我不想看著西夷城陷入危難當中,也不想看著夜姐姐喜歡的慕容公子陷入困境之中。所……所以……夜姐姐,成親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發誓,我與慕容公子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


    潘若芝對著夜千陵一五一十的解釋,神色真切,並無半分謊言。並且,害怕夜千陵不肯相信自己而急得快要哭出來。


    夜千陵的思緒,被潘若芝一股腦兒不停的話給打斷。雖看不見她的臉,但從聲音中亦可以清楚地判斷出她怕自己誤會的焦急。似有似無的輕輕歎了一口氣“望著,麵前的人兒。她是真的並沒有為此而生氣。她當時到來,隻是想要親口問問慕容塵為什麽要設計她、困住她而已。伸手,輕輕地撫了撫麵前人兒的長發,道,“芝兒,不要哭,姐姐當然相信你。”


    “真的麽?”


    潘若芝欣喜的望著夜千陵,水汽還凝結在眼角。


    夜千陵點了點頭,然後,雙手一撐地站起身來,平靜的道,“芝兒,姐姐相信你。但是,姐姐要走了,你隨慕容塵迴去吧。你父親,是真的愛你,慕容函鬱你要多加小心她。”潘若芝的身份,絕對是慕容函鬱想要利用的。隻是,任何的一顆棋子,也都有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對潘若芝,夜千陵是有著一絲細微的感情的,不希望她有事。


    聞言,潘若芝漸漸散去的水汽,刹那間又冒了出來。立即站起身,腳步一個不穩,險些跌倒。雙手,緊緊地拉住夜千陵的衣袖,道,“夜姐姐,你還是不相信我!”


    “芝兒……”


    “夜姐姐,若是你真的相信我,就該與慕容公子冰釋前嫌,怎麽還會要走呢?”


    潘若芝打斷夜千陵的話,看著神色沒有絲毫迴轉餘地的夜千陵,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好了。聲音中,不自覺帶出一絲哽咽,“夜姐姐,你真的相信我,好不好?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可以發誓,我沒有騙你。要不,你等一下親自問慕容公子。我真的沒有想要搶走夜姐姐你喜歡的人,若是你不喜歡慕容公子娶了我,那可以讓慕容公子立即寫休書休了我。”說著,潘若芝忽覺有些不妥,最後一句改口道,“不能讓慕容公子休我,我父親一定會生氣的。那我自請下堂,這樣我父親就沒話可說了。夜姐姐,你別走,好不好?”


    夜千陵聽著潘若芝那一大串的話,硬是插不進一句打斷她。待她說完之後,心中淌過一絲異樣的暖流,伸手,輕輕地拭去她眼角流出來的眼淚,歎息卻也絕然的道,“芝兒,事情並非與你想象的這般,總之,我去意已決,你自己一個人,以後要多加小心。”


    音落,掰開潘若芝的手,向著廟門的方向走去。根據之前影衛的描述,廟內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展現在夜千陵的腦海中,令她的行動看上去與正常人無異。


    潘若芝急忙追上前去。


    普一站在廟門口,廟外狂暴的風雨便席卷而來,一眨眼便將人從頭到尾的淋濕。衣袍與長發席卷而起,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夜姐姐…”


    潘若芝還要說什麽,夜千陵一揚手,打斷她。抬頭,向著淩厲的風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半空之中。


    兩襲交織的白衣,在閃電的照耀下,恍若兩道炫目的流光,讓人絲毫辨別不出誰是誰。


    宮玥戈餘光向著廟門口的方向撇去一眼,下一刻,一個轉身擋住慕容塵的視線。並且,不動聲色的後退,將慕容塵引向後方。


    慕容塵殺宮玥戈的決心甚重。見宮玥戈後退,自然步步緊逼。


    廟外,依舊與黑衣人交手的影衛,有兩人脫身向著夜千陵而來,一聲請示,“大小姐?”


    “殺,一個不留!”


    夜千陵冷酷的命令,周身的戾氣一刹那驚得身側的潘若芝止不住後退了一步!


    影衛得令,對黑衣人下手越發狠絕,毫不留情!


    潘若芝看著那一個個倒下的黑衣人,忍不住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夾雜在狂風中的血腥味,令她的胸口一陣作嘔難受。目光,來迴徘徊在夜千陵與那些黑衣人之間,神色中,閃著一絲欲言又止。


    “那些人,是慕容塵的人,對不對?”


    夜千陵負手站在廟門處,斜飛入廟內的暴雨幾乎令她與沐浴在雨中沒什麽兩樣。淡漠的話語,不帶一絲起伏波動。


    “這……”


    潘若芝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吐出一個字後,久久沒有了後語。


    此刻外麵的那些黑衣人,確實是慕容塵的人。慕容塵說,隻有如此,才能令潘江王無從去查人到底是被誰帶走的。而夜千陵留在危險的西夷城內,才會安全!


    夜千陵雖然沒有得到潘若芝的迴答,但卻已經知道了答案。不管是潘江王的人馬還是慕容函鬱的人馬,他們都隻會不傷害潘若芝。對自己,絕對是下殺手的。而現在,竟沒有一個黑衣人攻向這邊,那唯一的解釋,已經不言而喻,“芝兒,我與慕容塵之間發生的事,並非與你想象的那般。總之,以後,你莫要再幫他。”說著,沉聲再加了一句,“幫他,便是與我為敵!”


    潘若芝聞言,一時間倒退了一步,脫口喚道,“夜姐姐……”夜千陵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的時間後,所有的黑衣人全部被影衛解決,地上流淌的血水在閃電的照亮下,刺人眼球。抬步,紛紛向著夜千陵圍聚過來。


    夜千陵邁出腳步,簡單明了的下令,“走!”


    影衛得令,立即有人駕來了馬車。


    夜千陵上馬車後,馬車立即行駛起來,獨留下潘若芝一個人在原地。


    遠處,被宮玥戈引開的慕容塵,看著夜幕下、雨幕中絕塵而去的馬車,頓覺上當,一掌襲向宮朋戈,就要借機脫身。


    可宮玥戈又如何會同意,借力化力散去慕容塵那一掌的同時,已瞬間逼近慕容塵身側。


    高手間的交手,生死皆在轉瞬之間!


    馬車,快速的離去。顛簸的道路,令馬車內的夜千陵唯有伸手緊緊地扣住窗棱,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跌出去。後方,那一襲拚命跑步追來的藍衣,離馬車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潘若芝一邊跑,一邊望著前方漸漸消失在雨幕中的馬車。心中一急,腳腕一扭,下一刻便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那泥濘地麵上的汙水,黴時便濺滿了她整一張精致的臉龐,再順著臉龐不斷地滑落下來。整個人咋一眼看上去,狼狽至極。抬頭,望著前方,神色急切的大聲喊道,“夜姐姐,我這裏有我父親的令牌,你帶走,我父親的人就不會殺你了。夜姐姐,你等等!”


    所有的聲音,被狂風暴雨淹沒!


    離去的馬車,沒有絲毫的停頓,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前方!


    潘若芝趴在地上,一時半會兒站不起身。眼淚,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再合著雨滴滑蕊忽然,就在這時,前方驟然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駿馬嘶鳴聲,響徹雲霄!


    潘若芝猛然抬起頭!


    前方!


    一行憑空冒出來的黑衣人,一字排開,個個手執利劍,攔截在官道之上。


    趕車的影衛,霎時一個急急勒馬,致使馬車刹那間停了下來。其他影衛亦是一樣,立即勒住了駿馬的韁繩。冷眼望向擋路的黑衣人。


    夜千陵不防,身體由於慣性狠狠地向前傾去,最後,幸好眼疾手快的急忙雙手扣住馬車的車轅,才穩定住了身體。麵容緊繃,神色冷然,一撩車簾步出馬車,冷眼‘望,向前方。即使無法視物,但空氣中的氛圍也足以她判斷眼前的一切,“你們是誰?”


    黑衣人中,帶頭的那一人道,“我們是奉命取你性命之人!”


    “奉誰之命?”


    夜千陵站在馬車之上,負手而立。那一抹在風雨中飄搖的白衣,纖細卻不羸弱,俯視的姿態,仿佛蘊含了無盡的蓄力。無形的壓力,席卷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令人心下震懼。


    所有的黑衣人,一時間,相互望了一眼。最後,依舊是帶頭的那一人道,“這些,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殺你們,是不是也不需要原因?”本就淡漠的聲音,經過風雨的斷匕,恍若凝結了一層寒冰在裏麵,冷徹透骨。


    帶頭的黑衣人一皺眉,不再言語,直接下令黑衣人動手。取了夜千陵首級的人,重重有賞!


    影衛立即上前,數人將夜千陵一圈圍住。剩餘的人,對上一行黑衣人。


    刀光劍影,頓時縈繞在周身!


    夜千陵神色冰冷。那些人,既然不放過她,那麽,她又何須手下留情。


    隻是,千萬別逼急了她。


    否者,她就不是簡簡單單的離去,而是,一個都不放過!


    忽然,一道淩厲的風聲,向著夜千陵迎麵而來。一圈守護著夜千陵的影衛,早已經因著黑衣人的不斷湧上前而被引開去。孤置的馬車,馬車的四周,一時間,唯剩站在車上的夜千陵一人。


    夜千陵雙眸微閉,靜靜的聆聽著空氣中的風聲,不閃不避。


    手中利劍襲過來的那一個黑衣人,徵徵一怔,以為其中有詐。利劍的速度,一刹那的慢了一分。但旋即,卻是孤注一擲的瞬間提速。速度之快,殺氣之重,竟一瞬間令四周交手的黑衣人與影衛,都各自停下了手中的攻勢,怔怔的朝著這邊望過來。瞬即,震驚在了原地,久久無法反應。不遠處樹枝枝頭的那一襲妖冶紅衣,看著這邊的這一幕,鳳眸一眯,直接鬆開了手中扣著的那一隻手,身形迅移,在半空中幻化為一道紅色的流光,向著這邊飛速而來。


    夜千語根本不會武功,之前之所以能夠站立在樹枝上,完全是因為風攸帶著她。此刻,風攸一鬆手,便自然如斷了線的風箏,從枝頭落了下去。


    而這一切的‘動”越發襯托出了那一襲白衣自始至終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淡定與從容。


    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襲白衣被雨淋濕的臉上,略帶一絲蒼白的薄唇緩緩地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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