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落下的箭矢,都帶著淩厲風聲,紛亂不堪中,卻也是有序可循。整齊一致的落在了刑台的四周,箭身半沒入地麵,將整個刑台水泄不通的團團包圍住!


    同時,也將她,包圍在了其中!


    四目相對!


    夜千陵坐上馬匹上,望過去。雖然,已有了這一具身體的記憶,記憶中,也有對麵的那一個人,但驀然的一瞬間,還是被他的容貌與那一股無與倫比的氣質所吸引住。但見他,一雙澄澈不見底的星眸,鉗在完美俊逸的臉上,一襲白衣,無人可以堪比。背脊挺直,好似白楊樹一樣挺秀、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夜千陵從未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從他的周身,感染到了她。他沒有笑,但她卻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絲笑意。


    柔和而清潤的笑意,如清風細雨,沁透心靈!


    夜千陵收迴視線,躍身下馬,動作瀟灑如行雲流水,來到刑台之上。神色從容,正對監斬台上之人平靜中暗藏鋒利的目光,不緩不急的從衣袖下取出那一塊蟠龍玉佩。語調淬冷,但冷寒中卻透著一股強硬的不容置疑之氣,“這是皇上隨身攜帶的玉佩。皇上有令,立即釋放夜家,誰敢動手,便是藐視皇命,形同抗旨!”


    一字一頓,清晰入耳,帶著威懾之力!


    監斬台兩側的官員,麵麵相覷,最後,目光一致的落在了首座之人身上!


    宮玥戈靜默不動,神色依然不變,甚至還淺淺含笑。但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驚人氣勢,遠在數步之遙,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深沉,以及,迫人的壓力!


    危險!


    夜千陵望著宮玥戈,那久違了的兩個字,忽的拂過她的腦海!不過,卻越發撥動起了她眸中的那一絲瀲灩光芒。她,喜歡強勁的對手!他對這具身體的主人所做的一切,放心,她定會千百倍的還給他!


    紅唇,幽然撩起款款弧度,恍若罌粟綻放,涼涼挽延一地昳麗迤邐!


    美靨如畫,不知,究竟入了誰的眼?


    對麵的他?


    亦或是,身旁的他?


    一瞬間的對峙!


    刑台上的男人,終於動了,但卻隻是悠然的略展了展臂,語調千年不變,仿佛世間萬事萬物亦帶不起他一絲波瀾起伏,“你確定你手中的玉佩,是皇上之物?”


    “右相此言,可是在質疑皇上荒唐,親手予人的玉佩,也摻假?”她莞兒輕言,精妙唇線展露嫣然弧度,但各中犀利,卻是令人倒吸一口氣!


    宮玥戈深如海、浩瀚如夜的長眸,粼光閃閃,卻令人無從窺探其中究竟閃爍著什麽。他站起身來,烈日當空下,如神詆一般負手立於天地之間,“本相自然不會懷疑皇上,隻是……”


    “若右相懷疑我,大可以請皇上親自前來!”夜千陵笑著打斷他!


    宮玥戈也笑,隻是,笑容深邃莫測,“若姑娘你是有意在拖延時間,好等什麽人前來營救這‘叛國罪臣’,那本相可真是難辭其咎!”


    “那右相想要如何?”她挑眉,嫣然淺笑而問!


    “先斬!若到時候經皇上肯定玉佩為真,那本相定一人承擔起全部的責任!”


    夜千陵聞言,一時間,笑得越發的好看,煞有其事的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但出口的語氣,卻是徒然一轉,“若屆時證明玉佩為真,那右相定免不了以命償命!右相,年少英才,乃是國之棟梁,小女子豈能看著右相英年早逝?”


    “哦?那姑娘有何高見?”


    “右相整日與皇上在一起,與皇上同進同出,形影不離,趣味相投,興趣相合……”陳述之語,卻是諷意相帶,可那一張絕美至極的臉上,始終靜然如水的神色,卻是讓人絲毫看不出她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定然最清楚我手中的玉佩,到底是不是皇上所有,不如,先請丞相一驗,如何?”


    “如此,也好!你便呈上來吧!”


    宮玥戈淡言,唇角含笑,卻是帶著寒意!


    夜千陵頷首,款款抬步。夏日裏已然幹透的白衣,腰上的流蘇,發出細微的碰撞之聲,清脆而襯托出身形優雅。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絲尊華貴氣!


    慕容塵迴頭,望向同樣一眨不眨的望著那一襲白衣的夜璟天。水晶珠般的眸子,在無聲詢問著什麽!


    夜璟天對著慕容塵輕輕地搖了搖頭,兩人,交匯了一個一致的眼神:那一個人,並非是‘夜千陵’!


    但是,夜璟天卻有著另一層沉思!


    當年,他的夫人,在營帳中誕子,生下一對雙胞胎姐妹!可,因為戰亂,他最終隻護得了自己的夫人與小女兒。至於大女兒,則遺落了,生死未卜!


    麵前的人,除了眼神與氣質,其他的,與他的‘陵兒’,完全的一模一樣!


    難道,會是他的大女兒——夜千語麽?


    目光,掃視了一圈刑台上屈膝而跪的其他人,示意他們靜默!


    夜千陵步上刑台,先不急著將玉佩呈給宮玥戈,而是彎腰,拔出了釘在案桌桌椅上的那一根金簪,同時,將那一快令牌拿起,放入了案桌上的竹筒。


    金簪,入了宮玥戈的眼,赫然,就是他送給木莞心的那一根!


    長眸一眯!


    “右相,請問,這是皇上的玉佩麽?”


    一手,優雅的將金簪插入自己的發髻,夜千陵淺聲相問!


    宮玥戈風馬牛不相及輕道一句,“你究竟是誰?”聲音,輕得隻有兩個人才聽得到!


    夜千陵唇角微勾,莞爾一笑,亦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了一句,“那你先迴答我,是不是你陷害夜家?”


    宮玥戈望著麵前之人,眸光莫測,神色不屑,竟是坦然應聲,“是!”


    夜千陵似乎沒有聽清楚,眸光瀲瀲望著宮玥戈!


    宮玥戈笑著再道一聲‘是’!


    你,又能奈我何?


    夜千陵抿唇而笑,笑容,明媚燦爛如旭日,耀眼奪目勝星辰,從容不迫,泱泱氣度,“既然丞相說這玉佩‘是’皇上之物,那麽,我說的話,自然容不得再懷疑!”明眸掃射一圈,淩厲盡顯,“還不放人?”


    宮玥戈難得一怔,卻也是笑了,“此等小計……”


    “皇上駕到!”


    遠處,太監尖銳的聲音,驟然傳來,打斷了宮玥戈的話,令夜千陵笑深一分,“右相連此等小計也未看透,掌管國家大事,著實令人堪憂!”


    宮玥戈麵色微變,不易察覺!


    豪華的馬車,片刻間,在刑台前的層層箭矢包圍外,停了下來,身後,跟了一群氣喘籲籲的官員,個個東倒西歪、彎腰扶腿的喘息!


    軒轅承玄從車內出來,高挺的身體,筆直的立在馬車上。竟有那麽一瞬間,帶著帝王之威!但待下一眼仔細看去,卻是止不住的失望。他,依舊是那一幅樣!


    “小翔子,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迴皇上的話,剛好午時三刻!”


    軒轅承玄聞言,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目光,傲慢的落在刑台之上、夜千陵的頭頂,“夜璟天‘通敵叛國’之罪,雖證據確鑿,但還有待查實,先暫壓天牢!”


    “皇上……”


    宮玥戈開口,但忽來一名小廝,低低的對著他說了些什麽,然後,退開。


    “右相可是有異議?”軒轅承玄問,語氣全毫,竟是征詢。


    “臣也正有此意!”


    宮玥戈唇笑眸不笑,話,雖對著馬車上的軒轅承玄迴,但視線,卻是直直的落在了身前的夜千陵身上!長眸,暗光流轉,卻不防她驀然迴頭。


    目光一凝,心,一頓!


    “宮玥戈,一切,才剛剛開始……”夜千陵紅唇輕掀,無聲細語。緩步的踏下監斬台,走向刑台上的人,一顰一笑,豔絕天下,風華無雙。白衣,帶起沁人心脾的幽香,長發,在風中飄逸……


    第五章 賜婚之意


    “太後駕到!”


    恰在這時,遠處,又傳來一道尖銳的嗓音!


    眾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見,一輛寬敞奢華的馬車,四匹良駒並駕齊驅,飛速而來!馬車車簷的四角,懸掛著的紅色流蘇,在空中飛舞蕩漾!後方,整齊有序的跟隨著兩列帶刀侍衛!


    “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馬車停下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除了皇帝軒轅承玄,右相宮玥戈,左相慕容塵,以及夜千陵外,都一致的屈膝而跪,行禮。其恭敬程度,與皇帝軒轅承玄到達時,形成鮮明對比!由此,也不難看出馬車內的那一個人,在朝野上下,占據了何等舉足輕重的地位!


    夜千陵向著停下的馬車望去!


    明黃色的薄紗輕掩,隱約可以看見車內之人一襲暗紅色的華服,正襟危坐!


    兩名宮女,一左一右,輕輕地掀開車簾!


    車內之人,四十有餘,三千青絲,全部一絲不苟的綰成華髻,一排熠熠生輝的金簪相束。額間,一價值連城的水晶琉璃,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峨眉淡掃,眉宇眼梢,不難看出其當年的風采。雙眸平靜,卻是銳利如炬,威嚴自成。極帶給人壓力的目光,淡淡的掃視了一圈後,落在了刑台上那一襲不亢不卑、從容自若的白衣之上。一絲異樣的光芒,稍縱即逝,不宜捉摸。


    這時,一名年邁的太監上前去,低低的對著車內的人稟告了什麽。


    隻見,車內的人,臉上,立即劃過一抹明顯的詫異,旋即,側望向自始至終都未曾看她一眼的軒轅承玄。片刻,淡靜的下令,“夜家的案子,哀家要親自審理,除了夜將軍隨本宮迴宮外,其他的人,先暫壓天牢!”


    不容置喙的語氣,這一刻,馬車內的人,遠比之帝王,更加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或許,不止是這一刻,而是每時每刻……


    “是!”


    文武百官齊聲相應。


    期間,摻雜了一道隱隱約約的輕哼!


    軒轅承玄不等身旁的小太監掀開自己身後的車簾,便用力的一拂簾子,自己坐了進去,惡聲惡氣的對著小太監命令道,“去將那個女人,宣來見寡人!”


    小太監領命,走向夜千陵。但顯然,一名年邁的太監,比他快了一步!“夜將軍、左相、姑娘,太後有請!”


    夜璟天與慕容塵聞言,一道望向夜千陵。


    夜千陵唇角輕抿,淺淺含笑!


    ……


    安靜的馬車內,光線明亮,空間寬敞,即使同時坐五六人,也不會有絲毫擁擠之感!典雅的布置,就連墊與身下的絲綢,都是光鮮豔麗,如水柔滑,名貴非常!


    極盡奢侈!


    太後——慕容函鬱,坐在首位,十指纖纖,撚一茶盞,周身縈繞著一股雍容華貴之氣!左相慕容塵,坐在慕容函鬱的右側,如此世俗華奢當中,卻依然難蓋那一絲出塵之氣!夜璟天與夜千陵,坐在慕容函鬱的左側、慕容塵的對麵!


    夜千陵雙眸似水,唇角恰到好處呈現出來的微笑,浸染開呢韶流光,坦然自若的承受著車內三人對她的打量與審視。而無人看得到的心中,則是暗暗的流轉著心思!


    ……


    另一邊。


    宮玥戈踏下監斬台,步履沉穩,走向軒轅承玄所在的馬車。


    軒轅承玄看見夜千陵上了慕容函鬱的馬車後,惱怒的一把拂開了手中撩著的車簾,對著走近的宮玥戈道,“右相,上車,寡人有事想要問你!”


    宮玥戈麵上含笑,輕撩衣擺,踏著小太監快速拿出來、置於地上的小板凳,不緊不慢的上了馬車。再自然不過的一舉一動,在他人做來,是不值一看,但在他做來,卻是該死的好看,讓人賞心悅目,直覺一種享受!


    ……


    行駛在前麵的那一輛馬車內,長久的安靜中,率先開口的人,是一直望著夜千陵、神色漸難掩激動的夜璟天,“語兒,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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