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和我擦肩而過的那個人,我曾經的未婚夫。如今他與朵頎過得很好,而我,亦是有自己的幸福的。


    大概有很多事都是這樣,錯過了,有所遺憾,卻不代表自此就都是遺憾。


    各有各的活法,活好便是。


    .


    踏上那九級台階,一襲玄色冕服的宏晅,握住了我的手。


    整個儀程頗是繁複,我在他冊立淑元皇後時曾見過一次,當時隻覺淑元皇後必定疲憊不已。如今到了自己經曆這些,一步一步地認真坐下來,在莊重的雅樂中,竟覺得每一步都是一種享受,無半點疲憊。


    同牢,合巹。


    尚儀局的宮娥為我們奉上一道又一道的牢食。祭、肉、醬、稷……我們一道道細細品著,品出其中含義。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及冠、及笄後不可擅自見麵,同牢禮意在夫妻同案而坐、同席而食,這是夫妻共用的第一道膳。自此之後,便當日日如此……


    舉案齊眉。


    那合巹用的匏瓜呈上來時,我垂眸一瞧,心裏略有點慌。所謂合巹,是將匏瓜切成兩半,其中倒酒,夫妻各執一半飲下、交換後再喝一半。因匏瓜未苦,故而那酒也是苦的,取同甘共苦之意。


    我心慌自不是因為怕那酒苦,而是……這也倒得太滿,待得飲盡,我隻怕是要起不來身了。


    心中惴惴地望了他一眼,他麵容沉肅著未有察覺。遂各自執過一半,我勉強飲下其中半盞苦酒,便覺一陣酒氣衝了上來。待與他交換後接來一看,卻是陡然鬆了口氣。


    他遞過來的那一半匏瓜裏,就剩了連底都蓋不滿的一小口。


    銜笑飲下。我們皆伸出手去,將那切開的匏瓜一叩,合二為一,一並執起紅線拴好。


    四目相對,眼中皆是深深的笑意。


    .


    再之後,授冊授印,又是好生繁複而隆重的一套儀程。這下,借著醉意我略覺有些疲乏,心裏卻到底是高興的。


    終於禮畢,與他一並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他挽著我的手,端得是神情謹肅,卻不著痕跡地微偏過頭來,語中帶笑:“沒喝多吧?”


    我亦維持著端莊微笑囁嚅道:“有點……還能走。”


    他淺一頜首,又說:“甚善,有勞娘子,一會兒還得接受內外命婦謁見。”


    遂牽著我的手行下禦階,目不斜視地往殿外行去。


    .


    內外命婦的謁見在長秋宮。外命婦在殿外,內命婦在殿內。在我在輝晟殿受封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等在了這裏,實在辛苦。


    步輦在長秋宮的宮門外停下,我們並肩行入。兩側靜候的外命婦依次俯身拜下去,口中曼聲道:“陛下大安、皇後娘娘大安。”


    其中我熟悉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生麵孔。在看到怡然與朵頎時,我禁不住地有了笑意。卻是按規矩此時不能同她們說話,徑直同他進了椒房殿去。


    率眾嬪妃上前拜見的,是順昭儀周嫻庭。


    眾人俱是莊重無比的朝服,齊齊地俯身拜下去,亦是道:“陛下大安、皇後娘娘大安。”


    宏晅笑看向我,我輕道:“都免了。”又向順昭儀頜了頜首,“有勞昭儀。”


    她們退到兩旁,再往前,是幾位皇子帝姬,亦是齊整地行了大禮跪拜:“父皇大安、母後大安。”


    這次是他一笑說:“都免了。”


    .


    落了座,隨之而來的是眾人依次的道賀見禮,我維持著笑容看著她們,心底不停地掠過從前的一幕又一幕……


    後宮,多少人死在這裏。為了這個位子、或是為了他的寵愛……


    玉穗、夏文蘭、紀思菱、嶽淩夏、蕭雨盈、薑雁嵐……


    婉然、莊聆……


    甚至還有元沂的生母,愉妃,胡夕冉。


    還有……淑元皇後,蕭雨孟。


    一個又一個,或是如曇花一現,轉瞬間道盡繁華滄桑;或是掙紮一世,萬事皆空……


    我曾似她們,如今到底不似她們。


    .


    一切結束,已是日落西山。我任由他擁著我在湖邊漫步,他問我方才接受嬪妃謁見時在想什麽。


    我笑了一笑,如實告訴他說:“我在想……我占了個大便宜,多少人搭上命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全有了。”想了想又說,“指不定現在多少人在天之靈覺得不甘呢。”


    他伸手撫上我的額頭,然後嚴肅地一點頭說:“看在你喝高了的份兒上,不計較你這說話沒輕沒重。”


    我抬頭笑吟吟地看他:“那我若以後就這樣了呢?”


    他麵色一沉,繼而輕喟道:“那為夫就忍了吧……”


    .


    這晚的月亮雖比不得中秋之時,倒也很圓,又明又亮的掛在天邊,在湖中映出一個很好看的倒影。我和他一起走了很久,走得累了,就去禦花園中的涼亭歇下。宦官掌著燈,照出一片暖黃。


    宮娥奉上溫暖的熱薑茶,我碰在手心裏嗬著氣,他銜笑凝視著我,良久之後,他說:“朕記得剛封你不久的時候,就是在這裏,你說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說著輕輕一哂,“如今還是心比天高,但到底不是命比紙薄了吧?”


    “嗯……”我凝思迴憶著,也款款笑道,“那天,陛下也說要許我一世安寧。”


    他點了點頭:“後來麽……沒做好。”


    “但好歹做到了。”我托腮湊到他麵前,“其實也做得挺好,我很是高興。”


    “哈……”他有些意外地笑了一聲,手指緩緩從我鼻梁上撫下,凝笑說,“這麽給麵子?我本來還想說——你就算覺得我沒做好也沒用了,如今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昭告天下的皇後,隻有我日後彌補你的份,沒你後悔的機會。”


    “說起後悔……”我沉吟一番,“夫君不想我後悔,得先允我個事兒。”


    他一怔:“什麽事?”


    “免了六宮晨省昏定行不行?你說六宮都虛設著……還要我日日見她們兩麵,別不別扭?”


    我說得在情在理,他卻蹙眉沉思起來:“嗯……不允。”


    我微愣:“為何?”


    他“嘁”地一聲笑:“鳳印在你手裏,你自己做主行麽?皇後。”


    “……”如此甚善,受封後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免了六宮的晨省昏定。如是可以,以後逢年過節也不用她們來拜見了。


    他深深地沉下一口氣,遂站起身,將手遞給我,笑說:“走吧,迴宮歇著去。明天免朝。”


    明天免朝。他的意思是……我驀地紅了臉,呢喃道:“陛下……今兒個……不行……”


    他挑了挑眉毛。我把手擱到他手裏站起身,低頭輕輕說:“我……喝多了……”


    他一聲嗤笑:“這算個什麽理由?”遂湊在我耳邊邪笑著補了一句,“喝多了正好。”


    “不是!”我紅著臉瞪他,“我是想說,本來今天連酒都不該喝。但那是合巹酒,不喝不行,晚上若再……萬一出了岔子……”


    他終於聽明白了,視線往下移去又移了上來,帶著幾分猶豫:“你……”


    我報赧一哂:“夫君猜猜這迴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他長吸了一口氣,執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一邊走著一邊說著:“六宮晨省昏定免了、長秋宮先空下來,你給我搬迴成舒殿來。我找人專門給你調劑著飲食,你別想犯饞吃不該吃的東西……元洵先交給乳母照顧便是,元汲元沂阿眉都懂事應該無礙,嗯……”他想了想好像差不多了,迴過頭來淡淡道,“非得給我平平安安的,半點意外也不許出。”


    他雖是高興,握著我的手卻有些發涼。我自知他在擔心什麽,銜笑垂眸一福:“聽夫君的,必不出事。”


    .


    次日一早,待我醒時,他正以手支頤地看著我。見我醒來微有一笑,打開緊攥的拳頭,兩塊白玉相碰落下,係繩掛在他手指上,在我眼前搖搖晃晃。


    是那塊玉璧?


    我定睛去看,細節之處卻不一樣。先前那塊,周圍雕琢的是祥雲紋路,目下這塊,卻是……


    我怔了一怔:“大雁?”


    他笑而一點頭:“喜歡麽?”


    隨陽之鳥,從夫之意。且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我伸出雙手分別執起兩塊玉佩,輕一相碰合二為一,凝視著玉璧上那兩隻展翅齊飛的鳥兒,銜笑點頭:“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結束了呢……看到“小小”姑娘說“心好象空了,每天要幹的事完了”阿簫也突然心裏一空——從五月三號至今,曆時五個多月,我居然真的寫完了這樣一個大長篇……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結束的隻是正文~接下來會繼續更番外,同樣日更九千保底。預計每個番外大概更兩天吧,為了讓大家看得痛快,大概是第一天晚十一點半、第二天0:30這樣更新,大家可以一早起來看完整……這樣阿簫也能湊個全勤o(*////▽////*)q


    另外購買了防盜章、但是不打算看番外的親,請在本章下麵留下客戶號,阿簫會連同晉江抽成的點數一起退的~~


    晏然的故事結束了……但大燕的故事還在繼續,很多人的故事都還在繼續,新坑希望大家繼續支持o(*////▽////*)q阿簫會一直努力……


    女主是霍寧和朵頎的外孫女……男主是陛下和晏然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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