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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我不關心此事,我本身也是好奇他究竟聽說了什麽的。


    我是要提防著靜妃。


    皇長子今年不過十二歲,後宮這些個明爭暗鬥不該讓他打聽到。可他偏生打聽到了、又獨獨跟我來說。我不得不提防著是否有人故意設計讓他知道些什麽,又將線牽到我身上來、讓他同我說。


    告訴琳儀夫人是最合宜的。後宮這點事她素來看得通透,無論她做什麽,終是稟著公的,不會遭任何議論。且她還有肅悅大長公主護著,比名存實亡、毫無權勢可言的晏家要穩妥得多了


    .


    可我也想著,總要尋到些什麽線索才好。不能跟靜妃如此幹耗著,就算一時除不得她,該做的準備也該著手了。


    我輕撫著小腹。三月,這個孩子大概會在三月出生,那麽靜妃要動手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


    從阿眉“中毒”、靜妃被禁足始,我有七八日沒敢去長寧宮問安。直至邱尚宮親自來請,打趣說:“帝太後親口說了,她還沒病到分不清是非。靜妃娘娘是她下旨禁的足,不會因此怪罪娘娘。太後還念著齊眉帝姬呢。”


    我訕訕一福,低應了一聲“諾”,便準備了一番,往長寧宮去了。


    她疼愛孫女,靜妃的事她許是不怪,但元沂與元汜的事……我一壁思量著一壁往長寧宮走。離得不遠了,正巧碰見芷寒帶著元沂進去,當下生了些忐忑之意,吩咐抬步輦的宦官走得快些。


    步輦在長寧宮門口停下,我牽著阿眉的手快步走進去,垂眸從容一福:“帝太後萬安。”


    “昭訓。”帝太後語中帶笑,嗔怪道,“有著身孕還見禮。坐吧。”


    便在芷寒身側坐下,她神色間亦有幾分忐忑。


    帝太後抿了口茶,笑問元沂道:“聽說,你前幾日跟你三弟打架了?”


    元沂眼睛一轉,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低應道:“是……”


    帝太後笑歎一聲,未作置評。可見宏晅是有意瞞著她、讓她覺得就是小孩子打架罷了。


    她看向我們,問說:“你們與良充儀都是相熟的,去韻宜宮看過沒有?元汜過得怎麽樣?”


    “他……”我說著心念一動,遲疑著未言,等著芷寒先作答。


    芷寒未有察覺,微微笑道:“皇三子一切都好,良充儀也頗是上心,太後不必擔憂。”


    我淡看她一眼,也含笑道:“是。良充儀的為人太後您是知道的,不會虧待皇三子。”


    帝太後舒了口氣點頭道:“如此便好,哀家就放心了。”


    .


    打從長寧宮退出來,與芷寒道了別後各自迴宮,雲溪湊上來低低問道:“娘娘說疑宜貴姬有異心……”


    我瞥了她一眼,道:“是。”


    “那……她方才所答並未向著靜妃。”雲溪道。我點了點頭,確實,若她當真暗中與靜妃勾結,大可將元汜前幾日不吃不喝、鬧著要迴荷蒔宮的事告知帝太後。帝太後心疼孫兒,保不齊就做主把元汜送迴去、甚至直接解了靜妃的禁足。


    但她卻並沒有,掩飾了她所知的所有事情,平靜地告訴帝太後,元汜過得很好。


    我思量著,微一歎道:“這最多說明她不是靜妃的人,卻不能證明她沒有異心。”


    又或者,她隻是不想幫靜妃幫得這麽明顯。


    我凝神遠眺,正經過一座分外巍峨的宮殿,與周圍錯落有致的宮室交疊著,顯得格外明顯。


    長秋宮。曆代皇後的住處,淑元皇後薨逝的地方。


    .


    “雲溪。”我一喚,雲溪抬起頭靜聽著,我道,“往長秋宮去一趟。”


    雲溪一怔,即要吩咐抬轎的宦官改道,我一思又道:“不了,先去趟成舒殿。”


    我第一次與宏晅這樣毫無避諱地提起了淑元皇後:“快新年了,馬上就是淑元皇後的喪期……”他的眉心倏爾緊緊一蹙,我輕緩續道,“兩年了……臣妾,想去看看。”


    他凝思片刻便點頭應下:“好,朕陪你去。”


    我隨他一起去了長秋宮。已許久沒有人來,宮人見了我們均有一愕,忙不迭地見禮。我們靜默地走進去,隻覺整個長秋宮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肅穆與凝重。


    這是將近淑元皇後去世後的第二個忌日,卻是我得知她死因後的第一個忌日。


    椒房殿內,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卻都保持著淑元皇後生前所住的樣子。直到下一位皇後搬進來前,這裏都會是這個樣子。我們走進寢殿,我的目光落在窗前地上拜訪的墊子上,微有一愣,隨即蹙了眉頭:“宮人收拾得太不上心了。”


    “不是。”他一瞬的失神,頜首啞笑道,“那晚,是朕坐在這兒陪她看煙火。”


    是了……我記得,怡然同我說過,那晚她來長秋宮問安,聽藍菊說他們在這裏看煙火。那晚的煙火很盛,一簇緊接著一簇在天邊綻開。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淑元皇後會在那晚香消玉殞。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默然一福:“臣妾去別處看看。畢竟皇後娘娘的寢殿……臣妾並不熟悉,臣妾去側殿……”


    他微一點頭,我欠身退了出去。


    我並沒有去側殿,而是進了與側殿毗鄰的書房。淑元皇後很愛看書,我想就算是病重的時候她也是喜歡看書的。


    書房裏一切如舊,書都是她留下的。種類很多,從詩詞歌賦到史籍都有。


    此時我自是沒心情看那些書的。


    .


    桌上擱著一隻博山香爐1,近兩年沒有人用過。我走過去揭開蓋子一看,裏麵焚完的灰燼和殘餘的香料果然還在。


    宮裏總是這樣,雖然人人敬畏皇後,但俗話說人走茶涼,宮人們的懈怠總是有的。若說當時長秋宮就易了主,這些自會收拾幹淨、甚至一切都換成新的,但既是保持原貌,這些細小的地方極易被疏忽。


    心中不禁有些唏噓,卻又有幾分慶幸。


    “雲溪。”我壓音一喚,雲溪悄聲走過來,取了帕子出來小心地收了些爐灰和殘存的香餌。


    淑元皇後愛看書的喜好我知道,靜妃就必然清楚。她急於取皇後性命去爭後位,我不信她僅僅是在寢殿裏下毒。


    .


    在側殿中靜默地坐了片刻,又走去正殿。宏晅從寢殿出來,看了看我的神色:“你……”


    “沒事。”我抿起一笑,“臣妾想起從前剛冊封來拜見的時候,還有晨省的時候。”我默了默,輕歎道,“總覺得皇後娘娘去得太突然了。”


    他的歎息中有我聽不懂的情緒。一直以來,他與淑元皇後感情如何是我琢磨不清的。想當初瑤妃寵冠六宮的時候,飛揚跋扈,幾乎到了目無皇後的地步、時時挑釁著皇後的權威,不過是倚仗的他的寵愛。可實際上……遇到大事時,他似乎還是偏著皇後多些。


    若他知道皇後死於靜妃之手……


    “陛下。”我微垂著首,喃喃道,“臣妾聽說……是皇後娘娘勸您立臣妾為後?”


    他沉眸凝視我片刻,答道:“是。”頓了一頓又說,“朕覺得她是對的。這麽多年,朕隻拿她當皇後,從來不知道她一直隻想作個妻子……”他低啞一笑,“她也不曾說過。”


    “那……”我斟酌著輕聲問他,“在陛下眼裏……皇後娘娘如何?靜妃娘娘又如何?”


    “為什麽拿她們作比?”他不解地一笑,沉吟道,“她是個好皇後,朕覺得……若朕拿她當妻子看,她也是個好妻子;至於靜妃……”他眉宇間閃過一縷冷意,“近來的事,如不是顧著母後,已足夠朕廢了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博山香爐】博山香爐也稱博山爐,又名熏爐,是西漢時期常用熏香器具,博山香爐上有四個小洞,當爐腹內焚燒香料時,煙氣便從鏤空的“山中”飄逸而出,仙氣繚繞,給人以置身仙境的感覺。


    這是第二更~~第三更會晚一點~~可能十點左右~最晚不會晚於十一點~~~


    227


    我將從長秋宮尋得的香餌拿給沈循看,沈循沾了水微微融開了一些即刻麵色大變,驚問我:“娘娘從何處得到的這樣的香?”


    我頜首一笑,答說:“本宮的兄長本是個遊俠,這是他們江湖上的東西。記得當時本宮想拿來看看他也不肯給,本宮好奇,隻好趁他不注意拿了這燒剩下的。這麽些日子了,今日偶然找了出來,便讓大人看看。”說著微一蹙眉頭,“可有什麽不妥麽?”


    “娘娘,這東西……”他思量著深深一揖,道,“臣隻知這東西有毒,長久使用於人無益,娘娘還是遠離為好。至於其他……娘娘若想知道,臣可帶個頗精此道的人來。”


    沈循已經很知我心思,大體能猜到我想知道些什麽。我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沈大人了。”


    當日下午,他便帶了個醫女來,自己識趣地退了出去。那醫女向我一拜:“娘娘大安。”


    “免了,姑娘坐吧。”我笑了一笑,問她,“姑娘如何稱唿?”


    她垂首應道:“奴婢陌離。”


    雲溪取了那帕子出來擱在桌上,我淡看著道:“沈大人說姑娘懂香,姑娘幫本宮看看這個。”


    她打開帕子,從那灰燼中挑了一顆出來,登時神色一凜,比沈循見到此香時訝異更甚。滯了片刻,她才迴過神來,怔怔問我:“娘娘您……從何處得到了這東西?”


    我仍是那一番說辭,她聽罷卻似有不信地追問了一句:“當真?”


    我皺了眉頭,淡泊道:“自然。本宮騙你幹什麽?”


    “哦……”她低下頭,手指捏著那顆香餌在指尖轉著,沉思片刻幽幽道,“這叫離思香。”


    “離思香?”我微一怔,問她,“為何是這個名字?”


    “連用數日,神思飄離,魂飛魄散。”她一縷笑意迷離,把那香餌丟迴帕子中迴視著我,“奇人所製。”


    我隻覺她這一抹笑容背後隱藏著許多東西,讓我心中覺得莫名地慌張,強自定神,凝眸於她,又問:“姑娘知道什麽地方有?”


    她垂下眼眸,猶豫了片刻,沉緩道:“奴婢隻在大燕西南邊一個叫楓寧的地方見過,至於哪裏能得著這東西,奴婢就不知了。”她抬了抬眼,輕道,“所以奴婢方才問娘娘,當真是您兄長的東西麽?”


    我微微一笑,頜首道:“是。他們遊俠行蹤不定,見的世麵也多,尋到些什麽新奇的東西不足為奇。”


    她遂了然,不再多問。看了一看我,又叮囑道:“娘娘有著身孕,可尤其別碰這東西,不然對孩子也不好。”


    “本宮自會小心,多謝姑娘。”我淺笑頜首道,又問她,“用這香的人,在死之前,可會久病不愈麽?”


    “自然。”她答得幹脆,“身子會越來越弱,如是連用,不出一年就會殞命。中途如是不用了倒是還能緩過來。”


    我思索著緩緩點了點頭,再度向她道了謝,讓紅藥送她離開。


    好毒的東西,看來如不是有些勢力人脈的世家根本無緣得見,無怪宮中太醫查不出了。


    .


    因有陌離的叮囑,這東西我半點也不敢碰。隻讓林晉將其中尚可用的香餌留下來小心擱著,將香灰丟了。


    這些香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又過幾日,琳儀夫人忽地親自到了晳妍宮來見我。我正倚在榻上教阿眉讀著唐詩,見她來要起身見禮,她忙笑道:“躺著就是了。”


    阿眉卻是從榻上蹦了下去,朝她一福身:“琳儀母妃安。”


    “阿眉乖。”她在我榻邊的席上坐下,向隨在身後同來的元汲道,“帶你妹妹玩去。”


    元汲要來牽阿眉的手,阿眉卻因跟他並怎麽熟而躲了躲,低頭囁嚅道:“不去……”


    元汲耐心地蹲下來,含笑看著她問:“哥哥帶你找你永定姐姐去好不好?”


    阿眉立刻有了笑臉,嚷了一聲“好!”便摟在了元汲的脖子上。


    元汲竟就抱著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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