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永定晚些時候看阿眉去。”她道。說著望了一望元沂,“那元沂呢?他也同晏母妃住麽?”


    我搖一搖頭:“不是,他還是跟你宜母妃在一起,不過你若想見他們兩個,我們聚到一起就是了。”


    餘光瞥見正迤邐而至的那人,不禁眸光一冷,旁人見狀也迴過頭去,與我一並見禮,恭敬道:“靜妃娘娘安。”


    她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免禮,目光遂落在我身上:“充容妹妹,兩年不見,本宮是該叫你一聲寧充容還是晏充容?”


    冊封得倉促,沒有新擬封號;從前的寧婕妤又是被廢黜的,封號不宜再用——即便可再用我也是不會接受的,他給我這個封號時說要許我一世安寧,如今我已太清楚,他給不起。


    “陛下未賜臣妾封號,何來寧充容一說?”我淡然,凜凜看著她又道,“臣妾亦不是昔年的寧婕妤了。”


    “怎麽充容妹妹很不願提起從前做寧婕妤的日子麽?”她含笑端詳著我,“妹妹當年也是風光無限,讓陛下獨一份的上心,後來是因為自己犯了錯才被貶出去。怎麽如今聽著這麽大怨氣,倒像是怨陛下似的?”


    我輕緩地吸了口氣,笑意不減半分地迴視於她,和顏道:“豈敢。不管臣妾是對是錯,陛下不過是一道旨意發落了罷了,臣妾恨的,是那搬弄是非加害臣妾的人。”


    其實時至今日,我雖對宏晅怨恨不已,也從來不是恨他當日廢了我。我自知除卻嬈謹淑媛一事,其他的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沒有冤枉我。我最咽不下氣的,還是莊聆和婉然。婉然做了什麽自不必多言,而莊聆……之前的種種,多少有她的相助或是慫恿。最後嬈謹淑媛那一事的整場算計,她也“功不可沒”。


    她靜靜凝視我半晌,麵上端莊的微笑好像一副麵具一樣:“是不是加害,充容妹妹說了不算。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充容應該心裏有數,後宮的事,你說了從來不算。”


    她說得對,即便我鬥倒了瑤妃、鬥倒了馨貴嬪、鬥倒了韻昭媛,甚至拋磚引玉地讓宏晅除掉了整個薑家。但後宮的事,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的,所以到了最後,我還是任人宰割的那一個。


    不願再同她多費口舌,我施施然一福:“是,後宮上有皇後娘娘,下還有琳儀夫人,自然不是臣妾說了算的。站的久了阿眉恐覺得累,臣妾先去就坐了。”


    我知道她的位份比我高出兩品,又掌著協理六宮之權。但就如她說這後宮從不是由我說了算的一般,我的榮辱生死也不是她說了算的了。上次那一出,她沒能置我於死地,今後我也不會再在同樣的事上栽跟頭。所以後宮素來忌諱斬草不除根,她沒能徹底除了我以絕後患,我必讓此事成為她今生最後悔的事。


    皇後在將近三刻之後才到,明顯的憔悴,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的病容。不過過了兩載,在座數位嬪妃與先前相較變化都說不上大,唯她看著老了許多。許是病得久了,瘦得弱不禁風,已全然不是兩年前那位儀態萬千的皇後娘娘了。


    她在主位上坐定了,看了看一眾仍行著禮的嬪妃,輕道了一聲“可”。我們起身落座,她看向我,咳了一咳,虛弱道:“充容迴來了,很好,元沂和宜貴姬沒少念著充容。既然迴來了,從前的事便不提了,本宮希望充容你日後能安分守己,莫再做了錯事讓陛下為難。”


    “諾,臣妾謹記。”我深深福下去。不管怎麽說,我都還是敬重這位皇後的。她的叮囑亦是無錯,我自當聽著。


    她慢慢點了點頭,看向我身邊的阿眉,笑意溫和:“這是齊眉?”


    我頜首應道:“是。”


    “抱來給本宮看看。”她說。梨娘抱起阿眉到她身旁,她細心地先脫了護甲,才小心地接過放在膝上。阿眉也不怕她,睜著大眼睛望著她,她笑起來,“這孩子長得真像充容。”


    “充容娘娘的女兒,自是和充容娘娘長得像。”方才被永定帝姬訓斥的程氏笑盈盈道,“隻是……臣妾卻瞧不出這孩子哪一點像陛下,娘娘看看?”


    皇後淡瞟了她一眼,又看向阿眉:“是看不出像陛下。”我心裏“咯噔”一聲,卻聽得她悠悠又道,“大抵是年紀還小些,倒是和永定小時候挺像。”


    一句話把程氏噎了迴去。我離過宮,她自可以疑阿眉,卻疑不得順充華的永定。


    從長秋宮退出來,我心裏不悅,不願去乘步輦,隻想走一走順一順心。雲溪睨著我的神色在側旁低低道:“娘娘別氣,皇後娘娘從年初就病著管不了事,這起子新宮嬪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沒規矩就罷了,敢欺到帝姬頭上來。”我狠然咬牙,問她,“總這個樣子,陛下平日裏也不管麽?”


    “陛下……陛下不怎麽見她們。”雲溪為難道,“今次采選的時候趕上朝中有不少事,陛下沒心思……方才那個是程閑華,另一個是高穆華,兩個都是帝太後做主留下的。進宮這麽久,也不過見過陛下兩三麵。”


    “怨不得一味的尖酸刻薄,敢情是在自己宮裏憋壞了。”我清冷一笑,“哪個宮的?”


    雲溪迴稟道:“二人都隨居在韻宜宮。”


    我想了一想:“主位可還是從前的衛氏?”


    雲溪點頭:“是,良貴嬪衛氏。”她頓了一頓,續說,“這兩日身體不適,皇後娘娘免了她晨省昏定。”


    衛淩秋,從簌淵宮出去的人,也曾是與我交好的。我出宮的時候她剛做一宮主位不久,是從五品容華,如今也是貴嬪了。


    “林晉。”我淡然喚了一聲,林晉走前了兩步,我道,“去把程氏、高氏方才所言稟了良貴嬪去,讓她看著辦吧。”


    宏晅放在後宮的心思從來不怎麽多,這些年來皇後打理得又好他就愈發不怎麽管。如今皇後久病不愈,宮裏難免規矩鬆了許多。雖是有琳儀夫人和靜妃協理六宮,但到底是“協理”,不好越過皇後去做什麽。是以這幫新嬪妃難免不知宮中規矩,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若是在從前忍就忍了,可如今,有阿眉……


    我不能讓她受這種質疑,半句也不行。忍了一次,便少不得第二次。


    午睡起來,雲溪告訴我說:“良貴嬪罰了程閑華和高穆華身邊的宮人,又扣了她二人半年的俸祿,稟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準了。”


    我點了點頭:“嗯。如此也差不多了。”


    她又說:“良貴嬪正在外麵候著,有兩刻了。”


    我聞言蹙起眉頭:“請她先迴去,若有什麽事我晚些去見她一麵也不是不可,何必這麽候著,好歹也是一宮主位。”


    雲溪垂首道:“勸了,她隻說與娘娘兩年未見,等一等無妨。”


    我便明了了她的心思,笑了一笑,起來梳妝更衣,往正殿去了。


    “充容娘娘萬安。”良貴嬪規規矩矩行了大禮。我伸手一扶她,笑言道:“自己都位居貴嬪了,還行這麽大禮幹什麽?坐就是了。”


    一並落座,她有些唏噓道:“時隔兩載,沒想到還能見到娘娘。晨省之事實是臣妾疏於管理,已罰了二人。本想著讓她們來謝罪,又覺娘娘大抵是不願見她們。”


    “是。”我淡泊笑道,“你是知道本宮心思的,本宮懶得見她們。若不是事關帝姬,本宮也懶得勞妹妹罰她們。聽說妹妹進來身子不適,添麻煩了。”


    “娘娘別這麽說……”她忙笑道,“關乎帝姬清譽的事,臣妾知道了必不能不管。若不然傳到陛下那兒去,陛下也不會高興的。”


    我點頭讚許,又道:“妹妹最是心思通透,本宮迴宮不久,妹妹也應該猜得到本宮現在最想知道什麽。”


    她隻是沉吟片刻,即道:“是。這兩年,宮裏頭沒什麽得寵的新人,瑞貴嬪生了龍鳳胎算得不錯,臣妾與娘娘的妹妹宜貴姬也算得聖心的。旁的麽……從前的蘇氏在帝太後麵前得臉,如今晉到了婕妤的位子。其他……也就沒什麽了。”


    我“哦”了一聲,又似無意地問她:“那靜妃和順充華呢?”


    “順充華有永定帝姬在,帝姬得聖心,充華娘娘自也不會有委屈受。”她說。我點點頭,她續道,“靜妃娘娘這兩年也風光無盡。娘娘離宮不久就掌了協理六宮之權。”她說著麵顯疑惑,試探著又說,“不過臣妾覺得奇怪,靜妃娘娘與娘娘素來是交好的。當日之事與婉然脫不了幹係,靜妃娘娘卻留了她……”


    我笑睨她片刻,垂下眼簾緩緩道:“靜妃自有靜妃的道理。”


    這自是敷衍,她不知我已與靜妃為敵,我自己卻是清楚的。然則對於婉然……我更加不解的是宏晅為何會留她到今日。往日的種種,我脫不了幹係,她也多有參與,縱使她話裏話外會把罪責都推卸給我、讓宏晅在明麵上動不了她,可暗地裏,他想除掉一個宮女還不容易麽?


    正文169


    傍晚本想去霽顏宮見芷寒,這兩年我很想她,也很想元沂。霽顏宮與簌淵宮離得頗遠,好在也沒什麽可急的,散著步過去。到了霽顏宮門口,瞧見宮門處幾個宮人都是禦前的熟人,挑了挑眉頭便往迴走:“陛下在,我們改日來。”


    本就不想見他,更不想讓芷寒覺得尷尬。


    卻被一聲喝住:“晏然!”我停住腳,迴過身來平靜見禮:“陛下安。”


    誰知他這個時候正巧出來。


    他看了看我:“來找芷寒?”


    我頜首:“是。”


    “進去就是了,何必這樣躲著朕。”他沉著臉,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朕不會再讓你走,你這個樣子要到什麽時候。”


    “臣妾知道陛下不會再讓臣妾走。”我抿唇笑著,垂首迴道,“臣妾大約一直都會是這個樣子,陛下看煩了不要再看就是了。”


    靜默一瞬,他揮手命宮人們退下,凝睇我須臾,定定問道:“你認真的?”


    “不然呢?”我笑了一笑,“若說起來,這也事關臣妾一世榮寵,臣妾豈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


    “晏然……”他籲出一口氣,語猶平靜道,“你要知道,當初朕費了多大工夫才保住你的命,朝臣、母後,那是朕軟硬兼施才壓下去的。”


    “是,臣妾知道,多謝陛下。”我施施然一福,直起身又說,“昔日臣妾求陛下不要將臣妾打入冷宮,是不曾想過還有貶為奴婢這一招……陛下,您覺得這於臣妾而言比打入冷宮來得舒服麽?”


    “朕知道沒有,所以朕安排了你兄長去救你!”他有些急,“朕已同你說過了,你還要朕怎樣?”


    “臣妾什麽也不要,臣妾也同陛下說過了。”我抬頭,隻覺眸中掀不起半點對他的感情,“臣妾是不曾在舊宮吃過苦,但陛下知道接旨那天,臣妾是怎樣的苦麽?這樣的苦,足足在心裏壓了兩年。”他眼底閃過一抹我讀不懂的情緒,轉瞬即逝。我在這份情緒下怔了一怔,緩和了心神續道,“臣妾自知有罪,不求陛下原諒,但臣妾想著陛下好歹許過臣妾一世安寧、又有十三年的情分在……何至於連最後一麵也不見臣妾!”


    “晏然你……”他猛地握住我的雙肩,手上很是用了些力,我隻覺肩上一陣痛,他目光有力地直射向我,一字字道,“朕不見你是怕給你再惹麻煩!你當真不懂麽!”


    “陛下總有自己的理由。”我掙開他的手,退開兩步,雙手相疊著低垂,低低又道,“說道理是最容易的,但陛下……臣妾的心也是肉長的,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之後再用道理彌補。”我抬了抬眼,覺得心中愈發無力,輕闔上眼不再看他,繼續說道,“陛下,臣妾得寵就會遭人嫉恨,從前遭人嫉恨時,臣妾害過人,不能保證日後就不會……如此,臣妾總是危險的。陛下您有許許多多的嬪妃,可阿眉隻有臣妾一個母親,陛下就當是為了阿眉,讓臣妾平安度日吧。”


    “晏然……”他上前一步,想要再說什麽,我又退開一步與他保持著不變的距離:“這兩年臣妾不在,陛下不也萬事皆好?臣妾不在還有芷寒,她與臣妾六分的相像,性子遠比臣妾來得好。”


    “朕沒碰過芷寒!”他狠狠道。我一愣,不覺噤了聲,他又道,“朕一次也沒碰過她,當年答應你的事朕沒有忘,你別吃這沒邊的醋!”


    吃醋?我頜了頜首:“陛下便當臣妾是在吃醋吧。總之為了自己這顆心也好、為了阿眉的平安也罷,陛下的寵愛臣妾當真受不起。陛下若真想對臣妾好,就多疼一疼阿眉……她出生在宮外,臣妾無力為她擋開那些個流言蜚語,隻得求陛下做主。”


    我與他的交談愈發地客套,起初是刻意的,後來似是習慣了如此。他端詳我半晌,點頭道:“知道了。”


    “多謝陛下。”我垂首一福,“臣妾會多和阿眉講一講,讓她不要太和陛下生分了。臣妾告退。”


    我倒退了兩步,轉過身去離開,他又在身後喚了我一聲,遲疑著道:“朕就再問一句話……”


    我駐足:“陛下請說。”


    “所以……”他思忖著問我,“你如此恨朕,當真不是因為朕當初廢了你,而是因為朕沒去見你?”


    聽他的口氣,似乎覺得這個想法很荒唐。我輕輕一歎:“若無如今的重逢,當初陛下的不見,就是連最後一麵也不肯見,臣妾不該在意麽?”


    我與他,到底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怡然在晚上睡前時來明玉殿找我,毫不顧規矩地往榻上一坐便打起了哈欠,側躺下去道:“姐姐吩咐她們給備張小榻吧,我懶得走了。”


    我信步走過去死拽著她的手要拉她起來:“你個做宮正女官的這麽沒規矩,還不教壞了闔宮宮人。得了得了,本宮給你備榻還不行,你趕緊起來。”


    她坐起來,看著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那好,今兒個咱們姐妹倆促膝長談。”


    “……”我挑一挑眉頭,“你不是困得懶得走了?”


    她雙手一叉纖腰道:“眼瞧著充容娘娘不困,做女官的哪有先睡的道理?”


    說不過她,翻了翻眼睛將她從榻上推下去,吩咐宮人在不遠的地方又給她置了個榻——就知添也白添,我剛吹熄了燈躺下,就聽見她下了榻,蹭到我這邊來:“姐姐給我讓個地方。”


    “蹬鼻子上臉?”我一壁讓開一壁道,“明天非找陛下告你一狀不可。”


    她無所謂:“姐姐肯主動跟陛下說話也成啊。”


    “……”黑燈瞎火中我猶是瞪了她一眼,她道:“姐姐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跟陛下僵著?”


    我反問她:“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是,是說過。可姐姐每次的理由都不太一樣。”她從被子裏伸出手來在我麵前掰著手指頭數著,“受封之前,姐姐是說因為想讓自己過得平靜;今兒個,先說是因為陛下沒見姐姐最後一麵傷了姐姐的心,後來又說是為了齊眉帝姬……姐姐,你到底有多少個理由來搪塞陛下?”


    我一時無言,她又默默道:“你到底尋了多少個理由來說服你自己?”


    我一直是在找理由說服我自己麽?我心中微愕,俄而緩緩對她說:“怡然……算我求你,你別替陛下說話了,行不行?”


    “姐姐你不能無寵,為了帝姬……”她認真說。我搖一搖頭:“你看這些年順充華過得怎麽樣?”


    她沒有開口,我道:“一直不得寵,卻也過得不錯,更沒委屈了永定帝姬——我覺得這樣就很好,我得不得寵都無礙,總歸我知道阿眉不會受委屈就足夠了。”


    “那……”她思索一番,再度追問我,“那姐姐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那一堆理由究竟哪一條是真的?”


    “都是真的。”我輕一喟,“正是因為我有這樣許許多多的原因,才不能再接受他的寵愛,於情於理都不行。也許我確實是在尋借口說服自己,但這有什麽錯?我會想說服自己,便是因為我心裏明白他的寵愛我受不起。”


    那是添在蜂蜜裏的鴆毒,可以甜到人頭暈目眩,然後死得七竅流血、麵目全非。我早已知道為了一時的聖寵、一時的榮耀並不值得,卻又渴望那一份真情、那一份珍惜。


    我已經被毒死了一次。現在有了阿眉,我無論如何不能再死一次。


    “姐姐真要和陛下這麽僵一輩子下去麽?”怡然問我,慨然道,“一輩子啊……想想都可怕得很。”


    “你覺得可怕,是因為你的心沒死過。但凡心死過了,就覺不出什麽更可怕的事了。”幾日之內,摯友反目、姐妹背叛,然後在再未與他見麵的情況下遭廢黜……縱使今時今日我知道了他當時的謹慎,但一顆死去的心到底是迴不去了。


    “對了……你知不知道婉然究竟為何沒事?”我問她。這件事越想,我心中的疑惑就越深。實在太奇怪了,宮中總有主位獲罪牽連宮人的事,倒鮮少聽說能有這樣的“得力助手”毫發無傷地逃過的,婉然大約也算前無古人。


    “不知……”怡然搖了搖頭,不快地嘟囔道,“我還覺得奇怪呢,不僅沒事,還跟著靜妃愈發地風光。也不知陛下怎麽想的,容不下姐姐反倒容得下她……”她猛地停了話,頓了一頓,又說,“其實……陛下也沒容不下姐姐,陛下真的沒計較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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