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侯大步走過來。


    蘇淺瓔上前幾步,低聲說了幾句話。榮國侯震驚的看著她,然後又看向已經被押起來的少翾,神情怪異而複雜。


    最終蘇淺瓔將少翾和小丫鬟沛雪帶上了馬車。


    朱玉清透過車簾看到外麵的場景,官兵死了不少,到處都是鮮血,還有那個死不瞑目的刺客,瞪大的雙眸滿含不甘和悔恨,直勾勾的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來,看起來特別恐怖。


    她立即覺得胃裏反酸,連忙丟開車簾,趴到床邊,幹嘔。


    下一刻,車簾一掀。


    她嚇了一跳,“誰?”


    卻是蘇淺瓔主仆倆和少翾。


    朱玉清見到蘇淺瓔,鬆了口氣,然後見到少翾,臉色又白了白。


    “你把她帶上來幹什麽?她可是刺客,快帶她下去——”


    鎖煙見她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聯想到她在榮國侯府的目中無人,不由得有些鄙夷。


    這女人看著能耐,實際上跟趙語心一樣,都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下哪兒去?”她哼了聲,“她可是證人,放她下去萬一又被人滅口了怎麽辦?你的仇不想報了?”


    “我…”


    朱玉清說不出話來。


    她是千金小姐,通常見慣了後宅那些醃臢手段,也見過不少死人,但這樣真刀真槍的打打殺殺,卻是從未見過的。方才她就是看了那麽一眼,那滿地的屍體鮮血讓她現在還覺得反胃。可是蘇淺瓔主仆倆表現的十分淡定,雲淡風輕的穿梭在滿地屍體中間,還和榮國侯商談著什麽。尤其那個鎖煙,剛才她可是看到了,殺人毫不手軟,活脫脫一個女魔頭啊。


    所以如今見鎖煙語氣不好,她氣焰立即就消了,下意識的往角落裏縮。


    之前她在榮國侯府裏找蘇淺瓔的麻煩,她們會不會報複她?


    蘇淺瓔看她一眼,笑了笑,對鎖煙道:“你嚇到她了。”


    鎖煙神情不屑,“她剛才可是得意得很,還以為多能耐呢,沒想到也是一個慫包。就這樣還敢目中無人呢,也不嫌寒磣。”


    朱玉清下意識想要反駁,然而對上鎖煙冰冷的目光,又嚇得縮了縮肩膀。


    “我、我要下車。”


    她才不要跟幾個殺人魔頭坐一輛馬車,太危險了。


    鎖煙又是一聲冷哼,“你以為我們想跟你坐在一起啊?要不是我家姑娘心善不計較你方才的冒犯,還願意保護你,你老早就一命嗚唿了,不知好歹。”


    朱玉清忍者滿腔怒火,語氣有些冷硬。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


    蘇淺瓔已經坐了下來,“你想下去沒人攔你,不過這裏隻有一輛馬車,你若是想徒步進宮也沒關係,隻要你跟得上。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不是在你家,沒人會容忍你的大小姐脾氣。”


    朱玉清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卻還是不敢反駁。轉眼看見嚇得沒了魂兒的沛雪,頓時怒上心頭,一巴掌就揮了過去。


    “賤人!”


    沛雪被她一巴掌打得迴過神來。


    “小、小姐…”


    她跪在地上,害怕得渾身顫抖。


    朱玉清憤恨的瞪著她,抬手又是一巴掌,卻在半空中被人截下。


    她憤怒迴頭,對上蘇淺瓔清淩淩的目光。


    “你想在皇上跟前背個嚴刑逼供陷害他人的罪名麽?”


    朱玉清目光登時一縮,氣勢又弱了下去。


    蘇淺瓔鬆了手,不再看她。


    朱玉清恨恨盯著蹲在角落裏的沛雪,終是不解氣,忍不住說道:“皇上麵前,僅憑一個丫鬟的一麵之詞,也難以服眾。”


    “但一個小丫鬟能讓人費盡心機不惜當街殺人也要滅口,她說的話就重要多了。”蘇淺瓔抿了口茶,淡淡道:“榮國侯之所以義憤填膺的為你主持公道,不是因為你的命有多重要,而是因為京兆尹無詔私闖他的侯府,侵犯了他的權威。而日理萬機的皇上也不會關心一個官家千金莫名被自己的丫鬟下毒險些喪命這麽區區一件小事。他關心的是朝政,是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濫用職權以權謀私,造成了怎樣惡劣的影響和後果。”


    她放下茶杯,慢條斯理道:“讓你跟著進宮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是當事人。第二,榮國侯可以利用你拉你爹出來當幫手。怎麽著京兆尹也是正四品大員,又掌握要職。隻要他犯的不是謀反大罪,就算要處置,那也是要當著滿朝文武頒發聖旨的。在此之前要麽收押,要麽禁足監視。目前看來他有靠山,單憑榮國侯一人無法給皇上施壓將他革職查辦。但加上你爹就不一樣了,首先你爹官位比京兆尹大,其次你這個女兒今天受了委屈差點喪命。於情於理,皇上都要給你爹一個麵子。所以,今日京兆尹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牢獄之災。”


    其實還有一點她沒有說。


    皇城之中,天子腳下,居然發生當街刺殺這種事,負責京城安全的巡邏守衛軍難辭其咎。


    而巡邏守衛軍的統領,正好是慕子奕的心腹。


    蘇淺瓔低眉淺笑,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她今日不光要除了趙誌遠的心腹,還要斬斷慕子奕的右臂。


    至於慕宜清……


    不著急,軟刀子割肉才會痛得刻骨銘心。


    ……


    看著馬車遠遠離去,隨後而來收拾殘局的巡邏守衛軍,燕綏唏噓的感歎,“她被你調教得不錯嘛,我初見她那會兒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幾年過去竟也學會玩兒心機了。趙誌遠有這麽個女兒,可真是不幸啊。哎,對了,那個流星鏢是你安排的吧?”


    慕宜清是個蠢貨,趙誌遠可不蠢,怎麽會留下那麽重要的把柄?


    他身側玉初神色清淡,沒反駁,顯然是默認。


    燕綏嘖嘖兩聲,“還真不愧是叔侄倆,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毒,一個比一個沒人性。”


    蘇淺瓔想直接除去趙誌遠的心腹,玉初更狠,殺一個留一個,咬死趙誌遠。


    玉初清清涼涼的瞥他一眼,“素來喜歡溫柔鄉的燕大穀主也不賴,竟能從女人堆裏不帶脂粉香的逃出來,實在難得,難得。”


    燕綏知道他不爽自己故意扭曲他和蘇淺瓔‘師叔侄兒’的身份,卻無動於衷,故作驚訝的啊呀一聲,“我以為除了小瓔瓔以外,其他女人在你眼裏都不是人。”


    他以一種詭異而驚奇的目光看著玉初,仿佛發現了新大陸。眼底神情,卻分明充滿了揶揄和戲謔。


    玉初臉色冷淡。


    “我也以為在燕大穀主眼裏除了女人以外其他的都不是人,可是你今天的廢話很多,看來人果然是越老越囉嗦。”


    他刻意加重那個‘老’字。


    燕綏立即黑了臉。


    玉初卻已轉身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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