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別鬧!”


    和小女孩的在一起的一中年人喝道。眾人聽得這小女孩喚中年人爺爺,想他應該年歲頗大,卻見這中年人相貌俊雅,臉上澄亮有光,並無淒苦衰老之象,隻有嘴邊和眉角處,有幾條深深皺紋。


    客棧二樓一角落,張武尋不著的李西華正在此處。


    李西華看著樓下的老者,道:“這老者外表與真實年紀相差甚遠,顯然是修有高明內功護身,卻不知是何來曆,是否與我等此行有幹礙?


    李西華身旁,一女子皺眉道:“李公子,你那家仆,雖說語不壓韻,句前不搭後,可幾百字背誦下來,也算不辱使命了。眼下你怎不去幫他解圍?反而上得樓來,涼他在原地驚慌失措?”


    這女子膚色白膩,麵目俊美,她用三枝紅花發叉,將青絲秀發盤起,顯是已經嫁人。雖是嫁人,卻俊目流眄,如一枝嬌豔鮮花,此時皺眉抿唇,如秀花枝遭雨打,彎折無奈,叫人好不心疼。


    另一男子正看著這女子,見其一皺眉,立時心裏不快,幫襯著說道:“不錯,他雖是家仆,但也是受命於你,再不幫他解圍,讓旁人瞧出貓膩,擒去拷問一番,就糟糕了。”


    李西華淡定道:“駱冰女俠,餘魚同少俠,你們莫要著急。袁崇煥被殺一案,曆來褒貶不一,如果袁承誌真為袁崇煥之子,則褒揚其父,必然遠勝旁人,此謂父子情深。張武這一出半生不熟的說唱,換做別人自是不會捧場,但唯有袁崇煥的兒子,定會現身為其解圍。”


    另還有一男子,座次離駱冰極近,他點頭稱讚道:“好一招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隻要袁承誌為張武出頭,就說明他是袁崇煥之子,如此一來,袁崇煥生前藏有一批軍餉的消息,也就是真的了。李公子果然智謀不凡,有乃父遺風,文泰來佩服。”


    李西華拱手道:“些許小計而已,豈敢與先父相比?隻恨先父所托非人,被那李闖奸賊所害。”


    此時樓下又有變化,眾人指著張武議論久了,便有人喊出,剛才那段沒說唱好,要張武再說一段,眾人聽了,紛紛起哄,“說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說嶽家軍大破金兀術!”“說武鬆單臂擒方臘”,眾人叫囂張武再說一本話劇。


    可憐這張武,肚中本無半點墨汁,這一時半會的,如何唱得出來,當真是急了一雙眼珠,瞪來瞪去,翻起白來,恨不得昏過去。


    廳堂中飛出一人,那人重重一拍桌子,“啪”的一聲脆響,如同鼓敲在眾人耳側,眾人腦子嗡嗡,無不驚駭,堂上頓時鴉雀無聲,紛紛將目光看向這人。


    餘魚同道:“這袁承誌,內力運用的恰當好處,這麽一拍,響聲傳自每一個角落,但這桌上的杯子、盤子、碗筷,卻一個沒被震飛開來,還是穩穩當當的放在桌上,當真匪夷所思,華山派的混元掌,果然名不虛傳。”


    文泰來搖了下頭,緩緩道:“不對,這不是混元掌。華山派的混元掌和混元功,別具蹊徑,自外而內,於掌法中修習內勁,可謂內外兼修,待練得大成,無往不利,無堅不摧,走的是霸道路子。但袁承誌這一掌,掌力凝實而帶吸勁,陰柔宛若毒蛇,將桌上的一幹事物牢牢咬住。”


    駱冰道:“夫君說的是。江湖傳聞,袁承誌得了金蛇郎君的金蛇秘籍,這應該是他從金蛇秘笈上學來的掌法,是以與以往的剛猛不同,另有陰柔刁鑽的變化。”


    文泰來正全神貫注的看著樓下形式,認真做事的男人最吸引女子,駱冰也不例外,正一臉欽佩地望著丈夫。原本此情此景,伉儷情深,一時佳話,偏偏旁邊那餘魚同,一張俊臉甚是不甘、失落,望著駱冰的雙眼,又羨又妒,當真點煞了這等良景。


    李西華:這餘魚同倒是個癡情種子,明知駱冰已嫁了文泰來,還不死心。剛才一番談武論技,餘魚同想引駱冰另眼相看,不料自己學藝不精,弄巧不成,反現醜處。早就聽說紅花會老舵主於萬亭,癡情於一有夫有子之婦,後來婦人夫君死了,於萬亭還幫婦人養大兒子,那兒子便是現在的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這紅花會的人,倒也有趣,良家閨女不好,偏好人婦,口味與那三國時的曹操一般無二。


    餘魚同越想越不服氣,脫口而出道:“金蛇秘笈重在劍法,卻不知這袁承誌的金蛇掌法,與文四哥的奔雷手、霹靂拳比起來,孰優孰劣?”


    餘魚同這話大有問題。先說袁承誌的金蛇劍法最厲害,卻又讓讓袁承誌同文泰來比試掌法。試想,袁承誌的掌法比不過文泰來,不過是以己之短受製於他人之長;反之,袁承誌的掌法勝過文泰來,那文泰來的武功真是遠不如袁承誌多了,人家拿手的劍法都還沒用,你就打不過人家,還有什麽好說的。


    餘魚同這話,說的是一時氣話,想將文泰來貶低了,好讓心中好過點。是以餘魚同本是想說給自己聽的,可一下沒自製住,聲音不大不小,說了出來,讓身旁幾人聽了個清楚。


    “十四弟,你說什麽呢?”駱冰心思敏捷,反應最快,迴首就是一句質問,卻看到餘魚同的眼光異樣。


    駱冰頓時大怒,嚴厲訓斥道:“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四哥和我不過多練了幾年武,多幾年見識,你一時眼光不足,怎可斤斤計較?爭強好勝,那是愚昧之人的做法。你還年輕,須得端正心態,切記武學一途,永無止境,莫要自誤!”


    駱冰有話直說,沒有細細計較,想到他處,隻道這餘魚同一時見識短淺,便以嫂嫂身份出聲教訓,好叫他誤入歧途。


    不料此番所為,落在餘魚同眼裏,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餘魚同覺得,駱冰衝自己發怒,是敦敦教誨,更顯關懷,自己一番癡情,終於得來迴應,於是餘魚同用情更深了......他偷偷將這駱冰發怒的一眉一眼,一頰一嘴,統統記下,好叫今後想起,生動地再現今天這一幕。


    文泰來迴頭道:“哎,冰兒,十四弟或許隻是口誤。想十四弟師承武當,武當心法,內功為主,重意不重形,外家招數,更講究行雲流水,信手拈來,你莫要誤會。”


    “四哥...”駱冰本想反駁,但念及紅花會兄弟情深,隻得將餘魚同的異樣眼神拋到一旁,屈從依舊道:“十四弟,是嫂嫂不對,你們兄弟兩,趕了幾天的路,風塵仆仆的,等此間事了,到了分舵上,嫂嫂定要為你們兩兄弟下幾道好菜,陪陪不是。”


    李西華:哼,這文泰來木頭一個,這小白臉子來勾自家老婆,還看不出來。若不是駱冰這奇女子,天性深明大義,換成其他女人,早給人勾了去。若不是我王屋山派,有求於爾等,這出叔嫂戀,真是眼不見心不煩。


    李西華有求於紅花會,隻因為前段時日,王屋山托善於打造神兵利器的神刀門,打造一筆數量頗大的兵器,不想中途變故,紅花會突然吞並了神刀門。這讓王屋山派的掌門司徒伯雷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無奈訂金已交,又打聽得神刀門的工匠們不曾遭受屠殺,於是司徒伯雷抱著一線希望,派遣李西華來紅花會說以大義,看能不能拿迴兵器。這王屋派武功不高,但都是晚明幸存的軍隊出生,頗多機靈的探子,而這李西華乃李岩之子,智謀亦是不凡,一番打探,早摸清這紅花會虛實。


    這紅花會,表麵上打著反清複明的旗號,其實也不過是壯大自身勢力而已。紅花會最近除了吞並了神刀門,還看上了漕幫的鹽運,暗中又滅掉了幾個販賣私鹽的漕運幫派。李西華深知這世道,大義之言不如實在之利,先前訂金兵器的事,已口說無憑,紅花會斷不會承認,隻能誘之以利。恰好手下來報,華山派派出大量弟子外出,其中有一人喚作袁承誌的,其模樣畫像,和李西華看過的晚明將領畫像比較,獨與那袁崇煥神似。於是李西華大膽猜測,這袁承誌必是袁崇煥之子,華山派大舉下山,肯定與前明總督袁崇煥私藏的軍餉有關。


    接下來王屋派探得的線索,幾乎與李西華的猜測印證。那華山派,專買同袁家有瓜葛的人住過的宅子,遇到不從的,華山派也不好大動幹戈,隻得低調行事,讓宅裏的人家鬧起鬼來。最後人家被嚇得心驚膽戰,不得不把宅子低價賣給華山派。而華山派則搜索宅子,確認無所得後,再將宅子高價售出。


    偵破這一消息,李西華才登門造訪紅花會,一番口舌,同紅花會達成協議。紅花會將兵器交還王屋派,王屋派協助紅花會,打探袁承誌和那批軍餉的行蹤,尋得的軍餉全數歸紅花會。便是這番協議,王屋派的李西華,和紅花會的文泰來、駱冰、餘魚同三位當家,才出現在杭州客棧。


    剛才袁承誌已力挺張武,拿出一大錠銀子來,當著眾人的麵,獎賞張武一番。張武經大起大落,早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可見這銀子這麽大,貪念一起,就收入懷中。不料,袁承誌又要張武把袁崇煥的事跡,挑一話本說來。張武暗道苦也,早知不該貪墨金銀!張武戰戰兢兢的往懷裏取去,結果袁承誌一目怒瞪過來,張武被這一嚇,又愣在當場。


    袁承誌見這張武沒有膽量,拖拖媽媽,扶不上台,好不惱火,索性不理會張武,自己朗聲道:“這位先生說得好!滿洲韃子、女真韃子,都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隻可恨那崇禎,有眼無珠,屢害良將,特別是錯殺了袁督師,使軍中失去了頂梁支柱,自毀軍心!明軍才一潰千裏,錦繡河山才麵目全非,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那聲音渾厚有力,直透廳堂中每人的耳朵,管叫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廳堂中人,無不麵麵相覷瞧向那人,隻道這黑矮小子,也太霸道。


    慕容許仙:此人內力渾厚,但如此作為未免不妥...一、二、三、四、五、六!天啊,我這江湖第一家客棧,足足有六位高手,其中兩個與我差不多,兩個勝過我不少,還有兩個深不可測!我且靜觀其變,莫要被槍打出頭鳥。


    袁承誌掃視客棧眾人一圈,眾人見沒有人敢出頭,心中惴惴不安,隻得紛紛答道:“是...是...是...”


    “哈哈哈,好笑,好笑!”


    有人伸手打臉,拆袁承誌的台,袁承誌登時大怒,喝道:“你笑什麽!”說著伸手一掌將桌子拍個粉碎,這一下當真碎個稀裏嘩啦,再大點的木塊也超不過半個拳頭,廳堂中人無不倒吸口涼氣,都看另一人,等他如何迴答。


    慕容許仙:“這是...”


    係統發現混元掌,發現混元心法,掃描中...


    李西華從樓上走下來,對散落的木塊視而不見,道:“你說崇禎皇帝有眼無珠,我笑你才是真正的有眼無珠。袁崇是軍中頂梁柱?我看是賣國通敵,軍中蛀蟲,誤國誤君的大漢奸才是。”


    袁承誌暴怒,頭發豎起,嗖的一聲,騰身而起。另一人早有準備,拔劍出鞘。黑小子瞧其持劍手尋常,但出劍起勢甚糟,足見章法調度之亂,是以黑小子一步跨出,陡然加速。另一人隻覺眼裏一花,對方已近在眼前,駭然之下想拿劍橫削,驚疑發現手腕被黑小子製住,接著胸鎖骨一麻,穴道被製,雙腳輕飄,自己已被黑小子提離地麵。


    袁承誌:“臭小子!你若再說一句侮辱袁督師名聲的話,我就一掌碎你的天靈蓋!”


    慕容許仙:“咦?”


    係統發現輕功神行百變,掃描中...


    係統提示:混元掌招式不全,係統掃描混元掌失敗!


    係統提示:神行百變步子不全,係統掃描神行百變失敗!


    李西華心道,這袁小子武功真高,不過是個衝動的無腦匹夫,且看我說教與他。


    李西華裝作討饒模樣,說道:“哎呀,好漢饒命啊!好話好說,有話好說,君子,啊不,這英雄好漢動口不動手啊,我這不過是念了幾本書,書上這麽寫的,我才這麽說的。”


    恰好一女子素手握住袁承誌的手掌,輕聲湊在在耳邊勸道:“承誌哥哥,此間乃是大宋皇城腳下,我們有秘密任務在身,師門囑咐,千萬不可不引起他人注意,這官府的麻煩也是惹不得的。”


    袁承誌:“安小慧妹妹...”袁承誌聞得安小慧相勸,又見李西華討饒,心中怒氣稍減,將李西華解了穴道,丟在地上。


    慕容許仙:這李西華也太不禁打,武功平平也敢招惹黑蠻子這等強敵,如此一麵倒的戰鬥,混元心法如何複製得下來。


    係統提示:混元心法行功不全,係統掃描混元心法失敗!


    李西華拍拍塵土,起身從容,道:“謝好漢不殺之恩。”


    袁承誌冷哼道:“我可沒說放了你,你且說說,你念的什麽書,怎的如此詆毀袁督師?”


    李西華忙道:“小的怎敢...袁督師可是大大的忠臣啊,小的念的書記不得許多了,但記得一首詩,是袁督師死前曾留言,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李西華雖說袁崇煥的好,卻不說如何好,挑來幾句詩來念,尋常路人,又如何懂那詩詞風雅?說罷,李西華還伸出大拇指,往天上用力一指,力用得猛了,一時站不穩,往後連連退步,差點摔倒,眾人被壓抑得久了,突見李西華這般滑稽模樣,頓時哄堂大笑。


    袁承誌臉色很不好看,心道今天怎麽接連遇到的兩個書生,都這等膿包,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真想一巴掌扇過去。瞧這周圍眾人模樣,顯然是不太信袁督師是良將了,恐怕更認定袁督師是誤國之臣多些。


    袁承誌如何忍得父親被人誤解,於是喝道:“你所念的書,必然是詆毀袁督師的滿紙荒唐言,你且一一說來,我再告訴你那其中錯誤之處。”


    李西華遲疑道:“好漢,這不妥吧,真要我說?”


    袁承誌瞪目道:“讓你說你就說,你囉嗦作甚?”


    李西華會意,清咳一聲,潤潤嗓子,道:“我所看的書,袁督師被人汙蔑主要有幾處。第一,袁督師曾在陣前資敵賣糧,第二,給閹黨魏忠賢修葺十萬兩以上的長生祠。第三,擅殺毛文龍元帥。第四,曾在崇禎皇帝麵前,豪言五年可平遼,結果力有不逮,犯欺君之罪。第五,寧錦防線形同虛設,己巳之變,清兵越過防線直取京師,犯軍罪;第六,非得詔的勤王之師,擅自脫離防區到京師,兵變死罪;第七,到了京師要求進城,是謂謀反死罪。還有——”


    李西華摸著丈二頭腦,一邊思考,一邊走著走著,突然撞上一根廳中立柱,哎呀一聲痛唿,道:“在下記性不好,隻記得那麽多了,還請好漢指教。”


    “哈哈哈——”眾人又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袁承誌原本用心傾聽,正琢磨著如何反駁,不料李西華的記性,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時好起來,竟一下子說出七處來。還有李西華說有幾處不曾記得,袁承誌暗道僥幸,這七處尚不知如何反駁,若是再有多的,可就糟了。


    而此時,先前那個小女孩嚷道:“爺爺你看,這個哥哥頭長那麽大,怎麽那麽笨哦!虧他先前還說:“臭小子,你若再說一句侮辱袁督師名聲的話,我就一掌碎你的天靈蓋。”現在那人說了多少句來著?依非非看,他該打自己的頭才是,笨死了,不打一下不開竅!”


    眾人聽得女孩所言,頓時恍然大悟。又聽小女孩模仿袁承誌語氣,像模像樣的,還帶著稚氣,眾人受這女孩的天真無邪所感,將什麽煩惱威脅,都暫拋腦後,紛紛指著袁承誌,開懷暢笑。


    袁承誌:“你——”袁承誌怒極攻心,心道我待你以誠,你反而欺我!辱及我先人,我殺了你!袁承誌頓時殺機畢現,怒視李西華,欲取其性命。


    安小慧忙道:“不可。承誌哥哥,你此時殺了他,便是坐實了他剛才那一番話了。此處又是大宋京師,車龍水馬匯集之地,這番話一旦傳播開來,大損哥哥先人名聲啊!”


    袁承誌頭上頓時如澆了一桶冰水,心道:小惠說的對,我若此時殺他,先父之名大損矣。唉——這可如何是好,殺也殺不得,辯又辯不過。


    袁承誌陷入兩難,一個頭,兩個大,一時不知所措。他這樣子看在慕容許仙眼裏,暗暗搖頭。


    慕容許仙:唉,君子誠欺之以方,這袁大頭雖至誠老實,腦子卻不夠靈光,被人耍得團團轉,任由人家侮辱自家老子的名聲...袁督師得子如此,真不是是喜是悲...


    “哈哈哈——”李西華一聲狂笑,站直身子,不複先前草包之態,輕拂秀發,衣襟一正,說不出的儒雅風流,看得眾人暗暗叫好。


    李西華從容拱手道:“既然這位好漢一言不發,沒有指教,那我也不耽擱各位了。各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告辭。”


    李西華衣袖一擺,就要揚長而去。袁承誌好不甘心,心道:這可如何是好...難道就這麽放他走?不阻攔,此間話不過一場辯論而已,人家最多說我讀書少;阻攔,殺了他,逞一時之快?可以後有人調查起來,知道我是袁督師之子,拿出來說項,豈不汙了家父的名聲?此人死不足惜,家父名聲是大...可若是這麽放他走,任由他亂說家父壞話也不行...


    袁承誌正猶豫間,隻聽得一人出聲相阻,正是慕容許仙。


    慕容許仙:“慢!這位兄台且留步。”


    李西華停步,看向慕容許仙道:“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慕容許仙道:“指教不敢當。在下慕容許仙,方才聽得先生一番高論,感而有所思,覺得有關袁督師的幾處看法,與先生相左,故而欲以先生一辯,以解心中之結。”


    慕容許仙心道,這裏強人太多,先報上名號,讓人有所顧忌。


    袁承誌見有人相助,喜出望外,道:“原來是姑蘇慕容家的二公子,幸會幸會,在下華山派弟子袁承誌,早聞江湖上傳言,“北喬峰南慕容”,不想今日有幸見得其中一位,真生平快事也。”


    李西華:我道是誰,原來是江南的地頭蛇,姑蘇慕容家。這慕容家自詡名門正派,同華山派是一條道上的。慕容家家大業大,我何必去觸他黴頭?我隻需完成與紅花會的協議,取迴那批兵器即可。今日慕容家欲與華山派結好,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李西華打定主意,語氣絲毫不張狂,言懇道:“慕容兄,在下讀書少,偶爾得來幾本,也是囫圇吞棗,不分好壞。先前言袁督師七條詆毀之罪,是在下疑惑,非事實也,還請慕容兄為在下一一解惑。”


    見李西華遷就自己,慕容許仙暗道這慕容家的門牌果然好用。慕容許仙為顯不仗勢壓人,拱了一手,讚道:“在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學,學則須疑。有道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兄台發學問之疑,正是我輩楷模,在下不才,試為兄台解疑一二。”


    慕容許仙:“第一,袁督師曾在陣前賣糧之事,此非資敵,是以糧換馬,組建關寧鐵騎。千金尚且買馬骨,區區糧食,有土地種就有,換得良馬,大占便宜。待組成關寧鐵騎,力保國土不失,豈不是保得更多糧食不失?”


    見周圍眾人頻頻點頭,慕容許仙又道:“第二,給閹黨魏忠賢修葺十萬兩以上的長生祠,此時袁督師尚未是薊遼搃督,魏忠賢已是權傾朝野,昏君不辨,下來聖旨,讓當時的薊遼搃督閻嗚太,修建魏忠賢的長生祠,此袁督師秉承聖旨和上司的命令操辦,卻不是袁督師本意。如其他官吏,假借修魏忠賢的長生祠之名,趁機盤剝當地百姓,使百姓妻離子散,遁走他鄉。而袁督師在寧遠修長生祠,卻是民心凝聚,後來更在此城取得寧遠大捷,斃滿洲酋首**哈赤。此等不世之功,若非軍民上下一心,如何立得?”


    袁承誌喝彩道:“好!說得好,好一句軍民上下一心,袁督師若非良將,怎能讓寧遠軍民上下一心!”


    慕容許仙:“第四,曾在崇禎皇帝麵前,豪言五年可平遼;第五,清兵繞過寧錦防線,直抵京師,己巳之變;第六,非得詔的勤王之師,擅自脫離防區到京師;第七,到了京師要求進城。此四點皆為一點,實為袁督師兵法方略,可歎崇禎皇帝才疏學淺,不知兵法,誤殺袁督師,以至前功盡棄。”


    李西華聽得入神,問道:“此話怎講?”


    慕容許仙:“崇禎時期,貪官汙吏遍地,軍備更是鬆弛,士氣頹靡。此有兩證,一是薩爾滸大戰,參戰明軍雖有十餘萬眾,實則能戰者不足萬餘,士兵們多伏地哀號,不願出關,不少將領哭而求調。如此疲軍,還分成幾股,去擊八旗八萬精銳,焉能不敗?二是倭寇襲擊沿海時,登陸揚州地界,其數才70餘名,一路大膽燒殺搶掠,在揚州城外兜了一圈,揚長而去,而當時揚州城內有常備軍12餘萬,竟湊不出熱血男兒百人,阻止倭寇一行。大明上下,全是此等疲軍,袁督師受命整軍,可謂百般皆難,言五年平遼,非是打一城下一地,建房子觀工程進度,而是五年內,為大明練出一彪悍之軍,支撐起大明這風雨飄渺的江山,適才華山派這位袁兄言,袁督師為明軍頂梁支柱,正是在理。”


    袁承誌大起生平知己之感,一時激動得熱淚滿眶。


    慕容許仙:“袁督師深諳兵法,其戰術有二,以城保炮,以炮守城,兩者相輔相成,曾以此斃酋首;萬人敵機關,以泥土製成,曬幹,內填炸藥、彈丸,外留一小孔,以木框框住,敵人攻城時,用繩順下,點燃,可旋轉噴火、激發彈丸,其威力還勝過百年前的唐門暗器——滿天花雨。”


    慕容許仙:“守為正招,戰為奇招,款為旁招,援為險招,袁督師用兵深得《孫子兵法》精髓。首先料敵在先,皇太極繞道長城,突襲北京,這一招早在袁督師預料之中,且連皇太極的突破口、行軍路線都被袁督師料中,是以袁督師連上兩道奏疏,可惜不被崇禎皇帝重視。其二,逢戰必勝,左安門大捷,袁督師以九千關寧鐵騎,在饑寒交迫下,兩次擊敗數萬八旗鐵騎,其勇猛,比之古之吳起、項羽,亦不遜色。五年之後,袁督師所練明軍已成。反觀滿洲,入冬一至,多少牛羊馬匹凍死?皇太極麵對寧錦防線束手無策,才冒險繞過寧錦防線,入明境搶掠。此舉兵行險招,不得奇功,就無後方,為取死之道。”


    慕容許仙:“路上搶掠,隻夠來路,歸途全軍皆是餓殍。可歎崇禎皇帝完全不知兵法,貽誤戰機,錯過此聚殲八旗騎兵的良機,更恨其一時不查,誤信流言,將袁督師淩遲處死,至此將士埋怨,兵卒自解,五年之功,付之東流。無詔勤王?捕捉戰機耳!入城京師?為將士避冬風之寒耳!”


    李西華點了點頭,又道:“在下尚有一問,第三點,袁督師擅殺毛文龍元帥,卻不知兄台如何自圓其說?”


    慕容許仙:“敢問兄台,若是你處於一狹長地道之中,手持利劍,武藝不凡。地道兩頭,分別有一人一虎、五人一虎,初時虎尚關於籠內,後籠門漸漸開啟,以你武藝,隻救得一邊人的性命,你當如何?”


    李西華:“自然是救五人而棄一人。”


    慕容許仙:“這便是了。明軍疲憊久矣,須得盡快整軍,欲整軍,豈能容人號令不從?毛文龍元帥雖是良將,可不尊軍令,袁督師斬之,依大明律例,非罪也,處置不當耳。”


    李西華拜服,拱手稱謝道:“在下王屋山派李西華,今聽得慕容公子一言,如省三日,在下現有要事在身,需得告辭,他日在得緣,還要向公子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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