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但這感覺讓他們明白有外來物正在意圖入侵它的勢力範圍。


    死牢內越發的安靜了,連那些偶爾會響起的悉索腳步挪移摩擦聲也突然消失無蹤,就好像這裏所有的人都在瞬息之間全都睡著了。


    陰暗中,卻有兩雙眼睛突然間亮了起來,然後他們側耳聽到有人正在接近,終於靠近了成夢璿的牢門前。


    那是一個渾身都包裹在寬大的黑色鬥篷裏的人,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低頭垂目,看不清容顏,但若隻看那身段,倒是與成夢璿頗有幾分相似。


    有“哢嚓”一聲響起,成夢璿的牢房門頓時就被打了開來,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黑衣人在微頓倒地的成夢璿身旁蹲下,好像是圍她吃了什麽,不久便聽一聲輕吟從成夢璿口中溢出,她從昏睡中悠悠清醒了過來。


    乍然看到出現在麵前的兩個人,她不由驚了一下,下意識後退卻在此時聽到那個黑衣人輕聲喊道:“大小姐!”


    成夢璿一怔,隨之頓時狂喜的朝他撲了過去,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說道:“是姑母讓你來救我出去的,是不是?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這裏!”


    那人任由她抓著,依然是那個平靜的聲音語氣,說著:“大小姐莫急,娘娘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出去,不過時間緊迫,隻能先在這死牢裏找了個女死囚,她將會扮成你的模樣在兩天後代你上刑場。而大小姐,恐怕還要委屈你在這死牢裏再待上幾天,娘娘定會將你救出,讓你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為什麽?我不要再繼續待在這裏,現在我就馬上要出去!”


    “大小姐別為難在下了。”


    “我不管!你既然能進來,自然就能出去,我便跟你一起出去!”


    “大小姐三思。這死牢內的囚犯若是突然失蹤了一個,上頭定會嚴加查辦,一旦嚴查,大小姐被冒名頂替這件事就會被發現,到時候不但大小姐你要再次麵對追捕,就連右相府,甚至是娘娘都要因此而受牽連,大小姐你自己也恐怕再無出頭之日。”


    此話一出,成夢璿果然遲疑了。


    那人頓了下,又說道:“況且,這裏乃大炎最守備森嚴之地,在下可以與大小姐在這裏說話是因為死牢內並無把守,可一旦出了死牢的那扇門,到了外麵,那守衛便是層層疊疊,在下獨自一人還尚且驚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被發現追殺,若再帶上大小姐你,決然也無從這裏逃出去的可能。”


    成夢璿又呆了呆,喃喃說道:“我不要在這個肮髒陰冷的地方,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大小姐放心,娘娘知道你定是受不了這樣的辛苦,也是心疼萬分,可實在是因為時間緊迫,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更好的辦法。也是因為娘娘沒想到大小姐你竟會擅自的做出殺害蔡倩這件事,等她得到消息的時候,蔡國公都將蔡倩的棺材抬到右相府大門外去了。”


    “你在責怪本小姐?”


    “不敢!在下隻是將娘娘的話轉述給你而已。娘娘說了,大小姐一向是個聰慧的,許多事情不需要她多說便能明白並且做得很好,所以也沒有防著你竟會突然對蔡倩下手。那蔡倩如何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出事?就算她知道一些事情,大小姐不放心的話防著她便是了,對她痛下殺手豈不是反而將罪孽覆到了自己的身上?端木王府正愁找不到把柄,蔡國公一向不參與朝黨之爭,本該是大力拉攏的對象,然而你如此行為卻是將他給推到了敵對的陣營之中。這件事,實在是你魯莽了。”


    這話在現在說,在教育她之外,也是讓她知道她的姑母對她所作所為的失望和生氣,她若還不乖乖的配合,誰也再救不了她!


    成夢璿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終於不再堅持著要馬上離開死牢。


    其實她也知道要從死牢內闖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能被關在這裏的,哪個不是窮兇極惡之輩?可他們還不是都被死死的關在了這裏?


    她隻是,實在受不了這個陰暗肮髒汙穢之地。


    她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旁邊無聲的那個女人身上,道:“這個人可靠嗎?”


    “大小姐放心,此人本就是個死囚,永無從這裏離開的可能,除非是被拉去砍頭。娘娘答應了她隻要替代大小姐你上刑場,便給予她在人世的孤老父母足夠享用一生的財富。”


    “她所在牢房的周圍,有其他死囚嗎?”


    “兩邊隔壁的牢房都是空著的,對麵有一個,大小姐隻要安靜的等待,不惹人注目,定當不會出任何意外。”


    一聽兩邊隔壁的牢房裏並無死囚,成夢璿頓時就放鬆了,當即站了起來,道:“好,那走吧!”


    “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


    “大小姐需得將衣服與她對換一下。”


    成夢璿頓時渾身僵硬,死死的盯著那個女死囚身上早已分辨不出本身顏色樣式的囚服,再看自己的身上,還是昨天所傳的精貴羅裙,連囚服都沒有換上。


    她咬了咬牙,動手便開始解腰帶,並對那個黑衣人說道:“你先出去!”


    黑衣人轉身出了門,而成夢璿則與那個女死囚交換了衣服,後出門,落鎖,跟著那個黑衣人朝另一邊走去了。


    “這大炎京城裏最嚴密的死牢,原來竟是菜市場,可以由著人自由來去。”


    遠遠的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裏,端木恬看著那很快就消失在陰暗中的兩人,輕聲說道。


    君修染聞言輕笑,道:“再嚴密森然的防守,隻要仔細研究尋找,就自能找出讓通行的空隙。”


    這話她承認,不說這裏守衛的都是人,即便是她前世的那些高科技無障礙智能連環係統,她都能找出空隙並一一突破,而這個世界雖然相對落後,她卻從不敢輕視了這裏的人。


    如此戒備森嚴的一國之天牢底下的死牢,說它是銅牆鐵壁亦沒有半點誇張,是不容人涉足闖蕩的所在,可在世上,總是會有那麽極少數的一些人,能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君修染摸著下巴笑得若有深意,說道:“她的手果然伸得很長,隻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從這天牢底下找出了最適合成夢璿的替死鬼。”


    “後宮的那些娘娘們,哪一個不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之輩?不說其他,隻皇後娘娘,遲貴妃和淑妃,能與你的母妃平起平坐甚至穩穩的高坐在你母妃之上,單隻有背後的娘家勢力滔天,可是不夠的。”


    隻不過,那幾個娘娘們一直在為著自己的兒子謀劃,君修染的母親卻如此奇葩,似乎她那些自以為是的所作所為,其實一直都在妨礙著君修染。


    不不,怎麽能說她是奇葩呢?如此也太委屈了“奇葩”這兩個字,鳳樓會有意見的!


    君修染拉著她站了起來,道:“我們跟上去看看!”


    說著,已出了牢門,朝成夢璿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在經過她原先那個牢房的時候,下意識頓了下腳步,轉頭看牢房內,便見一女子靜靜的側躺在那裏,無知無覺。


    光線不夠明亮,所以即便是站在牢門外也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覺得那輪廓,竟也與成夢璿的極其相似。


    是本就長得如此,還是在臉上蒙了什麽東西?


    兩人看了她一眼,然後走過。


    靜靜躺在牢房裏麵的那個女人,忽然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無聲的咧嘴微笑了起來。


    當天,有人上稟君皇帝,說成夢璿雖罪大惡極,但畢竟也是清白的姑娘家,兩日後便要問斬,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在她生命的最後兩天再讓她受辱,請求皇上給她換一個更清淨的牢房。


    皇上準了!


    很快的,死牢內就出現了一陣混亂,將“成夢璿”帶出了牢房,並將他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位置最清淨的牢房讓給了她,而原先在那個兩邊無其他死囚,隻有對麵有個人的那個女死囚,則被換進了那個三麵都有“狼”的牢房內。


    那女囚滿身滿臉的汙穢,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些懵了。


    此時,德妃正在她的寢宮裏發脾氣,“嘩啦啦”的將桌上的茶盞全部劃拉到了地上,怒道:“混賬!誰許那老東西擅作主張去向皇上如此請旨的?”


    堯王府內,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已經從死牢內出來,此刻正坐在一起聊天。


    “是你吩咐那位嶽大人去向皇上求情的?”


    “不,那是右相府的門生,大概是想要獻個殷勤吧。”三殿下笑得詭異。


    這嶽大人乃是刑部侍郎,自然知道成夢璿所關押的牢房,隻是他有心想要給她行個方便,卻無奈她所關押的牢房乃是皇上親自決定的,於是他就進宮麵聖,為成夢璿求情。


    畢竟是將死之人,皇上也覺得他說得合情合理,便同意了。


    於是就發生了那一幕。


    是陰差陽錯,還是成夢璿太過倒黴?


    端木恬站起來撣了撣衣袖,說道:“我再去趟死牢。”


    “嗯,去吧。”


    他倒是將那死牢當成了自家後院,對於恬恬的要求答應得幹脆利落。於是端木恬盯著他,死死的盯著他。


    她對那裏的地形並不熟悉,就算她自負身手不凡,又有著相當豐富的潛入敵營的經驗,可那是建立在她對那裏的地形人員分布調換程序皆都熟悉的情況下,若是讓她這麽闖進死牢裏去,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三殿下勾勾嘴角,悠然坐在椅上抬頭看她,道:“恬恬,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刺拉拉”的一下,她眼中寒光閃爍,然而對麵的無賴根本就對她的冷氣視而不見。


    不由嘴角抽搐,嘴角輕抿,忽然上前兩步走到了他的麵前,俯身,一口親在了他的臉上。


    “行了吧?”她馬上又站直了身子,涼涼看著他,說道。


    三殿下的心忽然間就那麽蕩漾了起來,眼神刹那溫柔似水,那水都快要溢出來了,那模樣甚是嬌媚,風情萬種。


    他便如此目光盈盈的看著她,說道:“親錯地方了。”


    “你別得寸進尺啊!”


    他眼珠子一飄,飄到了另一個方向,斜斜的不看她。


    端木恬頓時臉色一黑,然而看著他這幽怨可憐的模樣,又莫名的有點無奈發囧,還有那麽點覺得……可愛。


    她的目光不禁柔軟了些,又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將他給拎了起來,在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再次俯身,親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中迅速的流轉過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後在她一觸即分想要離開的時候伸手,攬上了她的纖腰將她給用力的抱進了懷裏,化被動為主動,親吧!


    想他堂堂堯王殿下,為了能對心上人一親芳澤竟還要使盡手段耍盡心眼,再沒有比他更可憐的人了!


    兩天的時間一晃就過,蔡國公府在成夢璿被關押進死牢裏的時候,終於安心的將蔡倩風光大葬,至於與右相府之間的仇怨,算是結下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未必就說得準,在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兩府化敵為友也並非不可能。


    當然,就目前來說,這個情況還相當的遙遠,而且無數的人相信,有許多人都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蔡國公府和右相府化敵為友的。


    而現在說這些尚且嫌早,迴歸主題那便是今日乃成夢璿問斬的日子。


    離午時還很久,南城門廣場附近就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百姓,紛紛攘攘,將這一片地方給擠了個水泄不通。


    蔡國公坐在正麵邢台的高坐上,今日由他親自監斬!


    囚車從遠處緩緩開來,在人群中分開了一條道路,囚車上,“成夢璿”垂首斂神,滿身髒汙,形容萎靡,哪裏還有半點昔日萬年少年夢中情人的風采?


    這一路過來,唏噓聲響亮,叫罵聲不斷,還有夾雜在其中的可惜憐憫遺憾之聲,不過她始終低垂著頭坐在囚車裏麵,對周遭的一切都漠然不聞。


    到了廣場,她被從囚車裏麵押了出來,押上斬首台,直直的跪在那兒,身後,魁梧壯漢抱著大刀,兇神惡煞的站立。


    頭頂的太陽已近正午,照得下方的百姓們皆都汗流浹背,皮膚都快要曬傷了,卻依然舍不得離開。


    廣場邊的一家酒樓上,端木恬站在那裏卻並沒有看斬首台上的“成夢璿”,而是將清冷漠然的目光落到了周圍那一張張神情激動的臉上。


    就在幾天前,這些人還在大肆稱頌著成大小姐,而此刻,他們站在斬首台下看著她即將被斬首,有謾罵有漠然有興奮有激動……


    有手伸過來,將她從窗戶旁拉了迴去,柔聲說著:“別站在那兒了,日頭曬,當心中暑。殺人有什麽好看的,而且還未必就能殺得了。”


    刑場上,蔡國公抬頭眯著眼看了下頭頂的太陽,也是覺得時間差不多,可以行刑了。


    正要伸手去拿令牌,便是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在人群裏高唿:“這人是誰?她根本就不是成大小姐!”


    那個聲音很響很亮,清晰的傳到了蔡國公的耳中,人群一靜,然後沸騰,將剛才的那個聲音徹底的淹沒了下去,而蔡國公則不禁心頭一跳,如利劍般鋒利的目光,“唰”的投射到了“成夢璿”的身上。


    他甚至不願意假手於人,從椅子上站起,親自朝斬首台走去,竟是要親自去確認這個成夢璿的真假。


    陪行官員連忙跟上,有人狐疑,有人驚詫,有人惴惴。


    蔡國公的身手相當利索,一下就跨上了斬首台,走到“成夢璿”的麵前,也不顧什麽授受不親,什麽風度氣度,拿出帕子就迅速的將她臉上的髒汙給擦了個幹淨。


    然後他皺起了眉,這張臉確實是成夢璿的沒有錯,可是怎麽看著感覺怪怪的呢?


    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曬人,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可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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