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領命出去安排,宸公子則又湊了上來,一雙眼睛那叫一個閃閃發亮,直盯著她說道:“小恬恬你這是要出門嗎?怎麽不早說呢?小叔陪你一起去唄。你想去哪裏?想玩什麽?盡管開口不用客氣哦,小叔定讓你玩兒得連家都不想迴!”


    最後那一句,怎麽聽起來這麽的賤賤呢?


    端木恬終於轉頭看向了他,隨手將一個包裹塞進他懷裏,清淺一笑,道:“既如此,就勞煩小叔幫我拿著這個吧,我們先去霓裳閣將這些衣服給退了。”


    “哦,你要去霓裳閣啊?”


    去霓裳閣,你那麽興奮兩眼發光做什麽?


    他又低頭看包裹,好像明白了裏麵是些什麽東西,不禁搖頭晃腦的說道:“母親也真是小氣,不就幾件衣服嗎?竟還要拿去退貨。”


    “我大概的算了一下。”端木恬在旁邊輕聲說道,“大小一共十六套衣裳,價值近萬兩銀子。”


    宸公子抱著包裹抬頭望天,幽幽長歎道:“真是偏心啊,本公子每月的月錢也不過才一千兩銀子而已。”


    “哦?小叔每月的月錢竟有一千兩?”


    看到小侄女忽然微眯了眼睛,宸公子頓時心中一緊,忙抱著包袱後退兩步作防備姿態,警戒道:“小恬恬,你想做什麽?”


    端木恬不迴這個問題,而是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福爺爺,問道:“府上眾人的月錢都是怎麽分的?”


    福爺爺一怔,忙迴答道:“迴郡主的話,府中除老王妃和王爺之外,每個人的用度都有規定,其中宸公子和世子最多,月錢一千兩,郡主和老祖宗相同,月錢八百兩,三房的老夫人為二百兩,妾老夫人一百兩,其他的公子月錢分別是三百或者一百兩,夫人們嫡為一百兩,妾為五十兩,少爺也是如此,小姐們的月錢是五十和三十兩,隻有嫣兒小姐因為身份特殊,而月錢一百兩。另外府中管事仆從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從百兩銀子到三兩銀子,都有。”


    端木恬麵無表情的聽著,隻在心裏暗暗的算計著,便發現這個王府裏麵,每個月所需的費用,單隻是分發的月錢就是極其驚人的。


    按這個世界的物價,與她前世相比較,一兩銀子至少值六百多元。


    想著想著,她就又忍不住想到了這兩天見過的夫人姨太小姐們的數量,不禁額頭冒出了點點冷汗,如此多的女人。


    宸公子站在旁邊,拖著下巴笑得賤兮兮的,說道:“小恬恬你莫非是想要好好的理上一理府中的狀況?”


    “不可以?”


    “怎麽會?你可是郡主,在這府中,除了你祖母之外,再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掌管內府之事了,除非什麽時候你哥哥娶了世子妃進門。”


    “不是還有個老祖宗嗎?”


    宸公子頓時一撇嘴,臉色不虞的輕嗤著說道:“她能管什麽事?早在當年我父王繼承爵位之後,她就沒資格管府中的事情了,不過就是手上有著先代家主的印信,才會由著她對王府中的某件事指手畫腳,我相信小恬恬對付她肯定是輕鬆加愉快的。”


    “……”


    小叔,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過現在說這個,似乎也有點過早,此事必須要好好的計劃一番才行,畢竟是糾纏了祖母幾十年的事情,怎麽可能真的被她輕鬆加愉快的解決掉?她又不是神仙。


    況且,若是那老太太還算和藹好說話,她也定不會過分。


    畢竟是長輩。


    剛才出去的丫鬟又迴來了,迴稟道:“郡主,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您打算什麽時候出門?”


    “現在就走吧。”


    說著,她已朝門外走去,端木宸當即也顛顛的跟了上去,端木璟微有些失笑,拿了另外的包袱跟上。


    走了幾步,端木恬卻又停下,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兩個丫鬟說道:“你們不必跟著,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兩丫鬟一愣,抬頭呆呆的看著她,不禁有些無措為難。


    不必跟著?這……這怎麽成呢?


    端木璟直接從她們身旁走過,倒是宸公子轉頭看了她們一眼,笑眯眯說道:“既然郡主讓你們不必跟著,那你們就留在這裏吧。你們是郡主的人,她吩咐你們做什麽,你們就隻管做什麽便成,要惹她不高興了,可是誰都救不了你們的哦!”


    那兩丫鬟不禁對視一眼,然後朝已經遠去的郡主遙遙行了個禮。


    遭遇新主子,對新主子的性情還尚且把握不定,她們也是很忐忑的。


    而端木恬三人上了馬車,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門,便是貫穿了京城南北的主街盤龍街,一路南行,很快就進入到了鬧市之中,人群熙攘,摩肩接踵。


    霓裳閣便位於盤龍街上,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占據了一片廣闊的土地,那店麵亦是裝飾得精致清雅,於低調中張揚著奢華。


    店鋪分兩層,一層是能迷亂了任何愛美女子眼的各色精美衣裳,二樓則分成了一個個精致包廂,隻接待京城裏最富最貴的夫人和小姐。


    端木王府的馬車緩緩的在霓裳閣門口停了下來,車門撩開,端木恬從裏麵走了出來。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周圍的整一片空氣都刹那凝滯,然後“噝”的一串抽氣聲。


    她抬眼看去,便見正在霓裳閣內挑選衣裳的夫人小姐們正轉頭看出來,並直直的盯在了她的臉上。


    她漠然,隻略微有那麽點不耐的蹙了下秀眉,暗道往後出門還是戴個麵紗比較好,倒是不在意被人如何看待,隻不喜歡被如此灼熱的注視。


    麵無表情的下了馬車,身後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跟著也走了下來,察覺到周圍那異樣的氣氛,宸公子眯了眯眼,璟世子則眉梢輕挑,一點冷意從眼底滑過。


    然後,這兩人幾乎是同時的伸手,牽起了她就邁步朝霓裳閣內走了進去。


    周圍響起一陣窸窣的議論聲,她們在接觸到宸公子和璟世子掃過去的眼神中別開了目光,卻依然忍不住朝這邊偷偷張望。


    端木恬並不去理會這些人,隻低頭看著握緊了她的那兩隻手,眼中一抹輕柔的笑意。


    別人如何看待她關她屁事?她早已經不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目光,隻要她所在意的這些人能接受她,願意如此護著她,就是一件讓她深覺滿足的事情。


    霓裳閣的掌櫃匆匆的奔了過來,看到端木恬的時候微有些異色,然後九十度躬身,恭敬的說道:“給璟世子請安,給宸公子請安,給恬郡主請安,不知三位貴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不知小的有什麽能為你們效勞?”


    有腳步聲從樓梯急匆匆的傳來,一女子從樓上直接就奔了下來,在看到端木恬的時候眼中猛然爆發出了粲然光芒,緊接著又迅速的收斂了起來,伸手將那掌櫃的推到旁邊,對著端木恬三人屈膝行禮,道:“我說今日怎麽一出門就感覺喜鵲高叫呢,原來是恬郡主和璟世子宸公子一起來了小店。三位貴客可別站著了,快請上樓,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奴家定當竭盡全力也要辦到。”


    端木宸斜斜的睨了身旁淡漠的侄女一眼,笑眯眯說道:“能得萍姑娘親自接待,本公子也是深感榮幸。”


    萍姑娘當即也笑著說道:“宸公子這話可是折煞奴家了,像你們這麽尊貴的人兒,便是請也請不來的,今日前來,奴家若竟敢不來接待,那可真是罪過大了。”


    說著,她已在前頭帶路,引著三人上了二樓。


    有鋪子裏的小廝從端木王府的馬車裏接出了兩大包袱,小心的緊跟而上。


    上了二樓,萍姑娘帶了他們進入到最好的包廂內。一進門,她就忽然轉身朝端木恬撲了過去,並一撲就著,直接黏糊在了她的身上,磨蹭著說道:“公子,你可算是迴京了!昨日聽聞端木王府的郡主迴了京城,我就差點沒忍住想要跑去端木王府找你,又想到你剛迴來肯定有許多事情要忙,才沒有去打攪你。”


    端木恬不禁莞爾,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說道:“接下去應該要留在京城裏了,你先放開吧,將事情都給處理一下?”


    她抬頭,眼中水光盈盈的看著她問道:“有什麽事?”


    “這些衣服你都給處理一下,是我祖母先前從這裏帶走的,不合我身的那些我都打包了帶過來,你給處理一下退貨的事項。”


    她順著端木恬的手指看向那兩個包袱,不由撅嘴說道:“本店自開業至今,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退貨的情況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的走過去處理起了這些衣服,口中小聲嘀咕著:“其他的那些庸脂俗粉哪裏配跟我家公子穿同個款式的衣裳?全部處理了!”


    端木恬聽得無語,說道:“別跟銀子過不去。”


    她哼唧兩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不過是清點一番,很快就完成了,她讓人拿來了銀票遞到端木恬的麵前,又說道:“公子,店裏又有了新款的衣裳,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祖母為我準備了許多,短時間內怕也穿不過來,下次再說吧。”


    她眼珠一溜,又說道:“如此說來,端木老王妃倒似乎很是疼愛公子您,如此,大家也就都能放心了。”


    “嗯,其他人可都還好?”


    萍姑娘瞄了正湊在旁邊一起研究霓裳閣的端木宸和端木璟兩人一眼,然後說道:“都好,就是剛得到消息說花城那邊,謝家與官府勾結,想要封了咱的脂粉鋪,紫鳶差點與官差直接動起了手,眼看就要被封,但後來那些人又突然匆忙離開,再沒有來找我們的麻煩。”


    端木恬不禁挑眉,便見萍姑娘賤笑著睨睨眼,說道:“據說,是三殿下途經花城正巧碰上了這事,就去衙門找那大人聊了聊天,之後官府就直接棄了謝家,再不敢為難咱的脂粉鋪子。”


    三殿下?


    旁邊的端木璟忽然轉過頭來,眼眸之中有一點異色閃過,宸公子則在那兒摸著下巴笑得不懷好意,端木恬也不由想到了半月前在花城的遭遇,當時她便隱約的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三殿下”,原來不是錯覺嗎?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掛在腰間的一個小錦囊,想到了十年前與他相處的那二十來天,還有分別時他說的話,忽然有那麽點想念。


    這些年,一直都能聽說有關於他的各種傳聞,也知道他早已脫去了他那妖魔轉世的身份,無論是在朝中還是民間都有了極高的聲望,更位居親王之位,又深得皇上的信任,應該是過得很好的。


    隻是十年不見,也不知他現在是否還記得她認得她?


    端木璟看著妹妹那思緒遊離的模樣,微微抿緊了嘴角,似不滿的輕哼了一聲。


    宸公子將這一幕看進了眼裏,不禁一樂,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大半個身子掛了上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說小璟,你這是做什麽?莫非你還想讓小恬恬一輩子都待在端木家不成?女大不中留啊。”


    端木璟理理袖子,含笑著淡然看他一眼,說道:“小叔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自是希望妹妹能嫁得一個好夫君,隻是覺得君修染配不上我妹妹罷了。”


    宸公子頓時就斜了眼珠子,那表情怎麽看怎麽犯賤。


    端木璟不由嘴角一抽,又道:“再說,妹妹對他也不過就是還念著小時候的那幾分情意,與情愛無關。”


    宸公子幹脆就不說話,隻是齜牙咧嘴,擠眉弄眼,眉開眼笑。


    端木璟也不由得默了下,然後抿嘴,悠悠的瞥開了視線。


    再說在距京城幾千裏外的花城內,此時依然繁花似錦,連空氣中飄蕩著的都是滿滿的香甜味道,行走在路上,無論轉頭抬頭低頭,都總能看到各色鮮花招搖。


    自半個月前謝家大夫人生了天花卻跑去冰肌脂粉鋪鬧騰被送迴家,之後兩天謝家與官府勾結欲封了冰肌脂粉鋪卻不知為何無疾而終之後,整個花城的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也真是所幸謝家在花城百姓心中的風評一向都不怎麽好,使得這一場風波之後,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原先的被害者,以至於紫鳶姑娘的脂粉鋪非但沒有被壓垮,反而還有了一種越發蒸蒸日上的趨勢。


    更甚至,謝家的其中兩家酒樓反而連續關閉,並在隨後的售賣中被紫鳶姑娘一舉拿下。


    謝家內部似乎發生了什麽變故,不然如何會突然關閉了兩家酒樓?


    謝家的大夫人在兩天前死了,死於天花,而當日在冰肌脂粉鋪的客人中也有幾位夫人小姐被她傳染,但卻都很快就痊愈,並沒有任何的損傷。


    聽說這是因為冰肌脂粉鋪的老板提供了一個方子,告知當時在場的大夫,說可以治愈天花。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就在花城內引起了一連片的歡唿,更有人從附近的城市過來求藥,隨後紫鳶姑娘竟大方的當眾將那方子說了出來,並說正常人使用也能預防天花,眾人皆喜。


    而今日,是謝家大夫人出殯的日子。


    一大早,從謝家府邸到城外的那一條原本甚是熱鬧的街道上就人影寥寥,就連某些商鋪也關閉了大門,似乎在躲避著晦氣。而謝家也因為大夫人的死因特殊而隻草草的為她做了法事,再草草的將她沉入棺木抬出了城去,甚至都沒有將她葬入謝家祖墳之內。


    城外山崗之上,謝家的人將他們的大夫人下葬之後又封了墳墓,然而他們才剛轉身離開,就有幾個人突然從林子裏冒了出來,手上還拿著鏟子鋤頭之類的工具,二話不說就開始挖了起來。


    若是有人見狀,怕是要驚恐了,然而這些人的麵上卻沒有絲毫為難對死者的不敬不好意思之色,一個個揮舞著鏟子鋤頭忙得不可開交。


    又有人從林子裏走了出來,當先的,是一個青灰色勁裝的年輕男子,隻是那原本應該是挺俊俏的臉上此刻正縱橫密布著淺淺的淤痕,就好像是……被人狂揍了一頓之後殘留下來的。


    而在他的身後,是神態憨厚的虎子,旁邊還跟著紫鳶姑娘,再後麵,君修染施施然迤邐而來。


    “你們真惡心,挖死人墓也便罷了,還是個生天花死的死人。”紫鳶姑娘捏著鼻子不滿的嘟囔著。


    虎子摸了摸腦袋,也是感覺有那麽點不好意思。


    那青衣侍衛聞言瞥了他們一眼,說道:“這是最好的辦法,真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謝家,竟會有那般森嚴的守衛。”


    君修染並不加入到這三人的言論之中,隻是看著那忙碌的幾人,若有所思。


    他們的動作很快,很快就開了封土,又挖出了棺材,再開館!


    有人伸手進入摸了摸,從棺材裏麵摸出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後轉身就朝這邊走來,而剩下的那些人則又動手蓋了棺蓋,將這墳地恢複成原先的模樣。


    “主子,東西到手了!”那拿著包裹的人朝君修染行禮道,並將手中的東西遞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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