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聽了沈沅說的話,低下了頭去,聲如蚊呐:“我也說過她們幾次,可她們都是不聽的。至於說告訴薛姨娘,我,我不敢。”

    沈沅就道:“有什麽不敢的?你是正經主子,薛姨娘論理都隻能算是半個主子,不過是父親暫且讓她代為掌管這宅子裏的事罷了,終究不會真的讓她掌管一輩子的。你大大方方的去告訴薛姨娘你要做什麽,她不敢不聽的。”

    沈瀟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伸手扣著被麵上繡的海棠花。

    沈沅見了,就叫了采薇過來,吩咐她:“你現在就去薛姨娘那裏走一趟,告訴她六姑娘這裏丫鬟是如何憊懶,不聽六姑娘吩咐的事,看她如何說,如何做。”

    隨後又叫她近前來,輕聲的同她說了幾句話。

    采薇答應了一聲,轉身去了。這邊沈沅則是拿了自己做的手籠給沈瀟,又同她說一些閑話安撫她。

    沈瀾今兒受了沈沅那番嘲諷的話,心中實在是氣不過。於是沈沅前腳剛離開她的院子,她後腳就來了薛姨娘這裏。

    薛姨娘正麵色青白的躺在臨窗的木炕上,炕前麵放了一個痰盂,不一會兒就要起來幹嘔一番。

    見沈瀾進來,麵上的神色分明就是著了惱的樣子,薛姨娘就有氣無力的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誰給了你委屈受不成?”

    沈瀾就一五一十的將剛剛沈沅說的那些個話都說了一遍,末了就氣恨恨的說著:“她竟然敢對我說這樣的話。我要告訴父親去。讓父親知道,沈沅這些時候麵上對我的溫和友愛其實都是裝出來做給他看的。”

    “她今兒既然敢對你說這樣的話,那自然就是不怕你去告訴你父親的。且隻怕你若告訴了你父親去,指不定你還要落你父親的一頓說呢。”

    沈瀾吃了一驚,忙道:“姨娘可是知道了什麽?”

    難不成是沈沅對父親說了什麽?不然依著父親對她的寵愛,任憑她說什麽,父親都不會說她的。

    薛姨娘搖了搖頭,麵色凝重:“我並不知道什麽。”

    近來她實在是被腹中的這個孩子給折騰的夠了,哪裏還有什麽精力去管旁的事?且沈沅近來行事也越發的機密了,但凡她去了老爺的書房,裏麵就隻有一個叫知書的丫鬟伺候著,再沒有旁人的。她也讓人叫了這名叫知書的丫鬟過來詢問沈沅同老爺說了什麽,但這丫鬟每次都說大小姐並沒有和老爺說什麽,不過是請請安,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罷了。

    但上次她和沈瀾在沈承璋麵前給沈沅下的火,說她瞧不上沈瀾這個庶出的妹妹,凡事都不帶著她一起,當時老爺明明是不高興的。按理來說老爺應當會對沈沅發一頓脾氣,可如何自沈沅從承恩寺迴來之後卻一直不見這事發生?

    薛姨娘越想麵色就越凝重。

    她有一種感覺,沈沅這段時間隻怕是在背後做了不少事。且這些事肯定都是對她不利的。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就見一個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鬟采薇過來了。

    薛姨娘皺了皺眉。

    采薇是沈沅身邊的大丫鬟,她現下過來做什麽?不過還是吩咐小丫鬟:“讓她進來。”

    小丫鬟應了一聲是,轉身出去了。

    隨後采薇進來,屈膝對著薛姨娘行了個禮,然後直起身來,望著薛姨娘,口齒清晰的說了沈瀟如何高燒,但沈沅過去的時候竟然發現她身邊都沒有一個丫鬟伺候,要喝水的時候茶吊子裏都竟然都沒有一滴水的事。再有就是沈瀟院子和屋子裏好幾日都沒有人打掃的事。

    最後采薇說道:“大小姐遣了奴婢過來,就是想要讓奴婢問一問姨奶奶,六姑娘院子裏的這些個丫鬟您打算怎麽處置的事。”

    說著,采薇就垂著雙手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

    薛姨娘聽了,隻暗中咬牙。

    雖然沈瀟不得沈承璋喜愛,但到底也是沈承璋的女兒。若這樣的事傳到沈承璋的耳中去,沈承璋即便是嘴上不說她,但心中也要以為她管家無方,而且還苛待沈瀟。她可不想給沈承璋留下這樣的印象。

    於是薛姨娘麵上就做了吃驚的樣子出來,說著:“六姑娘竟然高燒了?怎麽這樣的事竟然都沒有一個人來告訴我?若告訴了我,我必然立時就請了醫生來給六姑娘診治的。”

    又對著采薇歉意的笑:“你看看我,懷著身子,吐的厲害,這些時候宅子裏的許多事就有顧及不到的。還要勞煩你迴去同大小姐和六姑娘說一聲,讓她們多擔待。”

    “薛姨娘是能者多勞,有些事一時顧及不到也是有的。”采薇麵上的神情淡淡的。

    倒是和她的那個主子一個德性。

    薛姨娘心中暗罵,麵上卻是叫了瑞香過來,命她:“你去叫兩個力氣大的婆子來,拿了板子,隨采薇姑娘到六姑娘的院子裏去,把六姑娘院子裏那些個眼裏沒主子的丫鬟們每人都各打二十板子。再革了她們三個月的銀米,看她們

    往後還敢不敢不聽六姑娘的吩咐。”

    瑞香答應著,轉身就要出去叫人。但采薇此時又開口淡淡的說著:“我們大小姐說了,六姑娘現在病著,聽不得打人的聲音,怕嚇到她。且六姑娘身邊的那些個丫鬟,見著六姑娘不得勢,府裏姑娘該有的一應慣例用度東西都沒有,跟著她能有什麽出息?背地裏都商議著要去伺候旁的有體麵的主子。這樣不忠心的下人如何再敢用?竟是都趕出內院,永不讓她們入內院的好。另外再挑了好的丫鬟給六姑娘使。”

    薛姨娘暗地裏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既然沈沅心中早就有了主意,那先前做什麽還要問她如何處置?

    不過也有些心慌。

    她克扣沈瀟月例銀子和日常用品的事沈沅竟然都知道了?若這些話傳到了老爺的耳中去……

    薛姨娘隻覺得這一口軟氣憋的她小腹都在抽痛,不過麵上卻也並沒有顯出什麽來。

    沈瀾卻沒有她這樣的沉得住氣。

    她一張俏臉全都放了下來,說出來的話也很不客氣:“既然她心中都有了發落那些下人的主意,你進來就該同姨娘直說才是。如何等姨娘說了該如何發落的話之後你才說?這不是耍著我姨娘玩麽?”

    “奴婢不敢。”采薇說出來的話依然不卑不亢的,“是奴婢疏忽了。方才一時竟然忘了大小姐說的這些話,剛剛才想起來。”

    沈瀾原就心中對沈沅有氣,這當會又被采薇這番話一堵,隻覺得一顆心都突突的亂跳了起來,麵上的神色都有些變了。

    她就要上前打采薇一巴掌,卻被薛姨娘給喝止住了:“瀾兒。”

    隨後她又轉頭麵向采薇,麵上竟然勉強還帶了兩分笑意:“六姑娘那些個該得的用度東西,我這邊都是如數發放下去的,必然是底下的管事媳婦克扣了。我明兒必然就會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

    “姨奶奶能記著這事就好。”采薇麵上的神情淡淡的,“我們大小姐說了,她和六姑娘都是一樣的,六姑娘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可不想往後落到和六姑娘一樣的地步,連月錢和一應該得的用度東西都沒有,還要看下人的眼色,受下人的欺壓。”

    這就是敲山震虎的意思了。

    薛姨娘明明心中氣的要死,隻覺小腹那裏一抽一抽的難受,偏偏麵上還得陪著笑:“大小姐這可真是太多心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呢?”

    采薇傳完了這

    些話,就對著薛姨娘屈膝行了個禮,轉身自走了。

    她一走,沈瀾就抱怨開了:“姨娘,這采薇隻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您做什麽還要對她這樣的客氣?還有那個沈沅,她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敲山震虎的意思。再說有嚴苛沈瀟這樣的一個把柄握在沈沅的手中,薛姨娘如何還敢不對著采薇客氣呢?

    但是她竟然不知道沈沅何時竟然這樣的會給人軟氣受了。她記得以前沈沅可是個直性子,有什麽說什麽的人,再不會這樣綿裏藏針的說話的。

    薛姨娘心中煩惱,隻覺沈沅現在可了不得,越來越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也越來越難對付了。偏偏沈瀾又不知趣,還隻在旁邊說沈沅如何如何,她定要去將這些事都告訴父親之類的話。

    薛姨娘聽了,隻覺胸腔裏的一顆心跳的越來越快,小腹那裏也墜痛的很。後來她實在是受不住,就開口厲聲的喝命著沈瀾:“住嘴。”

    沈瀾吃了一驚。隨後她抬頭看過去,就見這樣冷的天,薛姨娘額頭上竟然有一層細密的冷汗,麵色也是不正常的白,坐著都有些搖搖欲墜的意思。

    沈瀾心中害怕,忙過去伸手扶著薛姨娘,急切的問著:“姨娘,您怎麽了?”

    就聽得薛姨娘口中哎喲了一聲,雙眼一翻,然後整個人竟然直直的就往後倒了下去。

    沈瀾慌了手腳。她頓著腳,帶著哭音的就大聲的叫瑞香:“你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呢。”

    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忙叫住了正要出門叫小廝去請大夫的瑞香:“你暫且先不要去叫大夫,先去外書房看看老爺有沒有迴來。若老爺迴來了,你隻說姨奶奶被大小姐給氣的暈過去了。快去,快去。”

    瑞香不敢不聽她的話,忙應了一聲,轉身一路小跑著往外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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