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璋心中震驚,抬頭看沈沅。

    “你可想好了?這樣一匣子貴重的珍珠,你真的要給瀾姐兒做頭麵?”

    沈沅麵上平和淺淡的笑容不變:“便是這匣子珍珠再貴重,又如何及得上我和二妹之間的姐妹情深?二妹及笄這樣的大事,我做長姐的恨不能盡我所有,自然是要給她我最好的,這匣子珍珠又算得了什麽呢?”

    沈承璋聽了,沉默不語。

    連這樣一匣子貴重的珍珠她都舍得拿出來給瀾姐兒做頭麵,那又如何說她心中沒有瀾姐兒這個妹妹?可見先前瀾姐兒在他麵前哭訴的那些話是不實的。

    想到這裏,沈承璋麵上的神情就較剛剛緩和了不少:“難為你對瀾姐兒有這樣的一片心。”

    沈沅笑了笑,沒有說話。隻迴手將這匣子珍珠交給了采薇,然後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鬢邊戴的那朵珍珠珠花,笑道:“父親,您看。”

    沈承璋抬頭看過去,就見沈沅鴉羽似的秀發間戴了一朵極精致的珍珠珠花,連中間細小的花蕊部分都做的極其的逼真。

    又聽得沈沅在笑道:“父親可知道母親首飾鋪子裏有一位姓趙的師傅?我這朵珍珠珠花就是母親讓他給我做的。我記得有一次我戴了這朵珠花出去赴宴,錦川伯家的二姑娘看到了,極是喜愛,問明了我珠花是在哪裏做的之後,還說她也要去找趙師傅給她打首飾呢。”

    “這位趙師傅我是記得的。”沈承璋撫須微笑,“你母親還在的時候也曾數次在我麵前提起過他。說他手藝奇絕,做出來的首飾樣式都極新穎,她那間首飾鋪子盈利那樣的好,多半的功勞都是這位趙師傅的。”

    沈沅聽了,唇角的弧度就彎的越發的大了起來。

    父親知道這位趙師傅,那可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於是她就繼續笑道:“母親那時候也是這樣跟我說的。所以我就想著,不如遣個小廝拿了這匣子珍珠去母親的首飾鋪子裏找趙師傅,這副珍珠頭麵就讓他來做,父親覺得如何呢?”

    沈承璋笑著點了點頭:“那樣再好也沒有了。”

    沈沅也笑:“我是想要給二妹一個驚喜的,所以給二妹做珍珠頭麵的這事,還煩請父親暫且不要告知二妹才是。”

    若現下他告知了沈瀾這事,薛姨娘想必立時就會知道。總怕她會想了個什麽對策出來在中間生事,那到時後麵的戲就不好唱了。

    沈沅這個要求甚是合情合理,於是

    沈承璋就笑道:“好。”

    頓了頓,他看了沈沅一眼,麵上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他還是說著:“你不要多心。隻是瀾姐兒怎麽說也是你妹妹,往後你做什麽事,也要多帶著她一起。你也知道的,瀾姐兒是個好多心的。就譬如昨兒去承恩寺,你隻帶了湘姐兒和泓哥兒,瀾姐兒就以為你這個做長姐的心中隻有你一母同胞的湘姐兒和泓哥兒,沒有她這個妹妹,所以她很是傷心呢。”

    沈沅聞言,麵上就做了極驚訝,又傷心委屈的表情出來:“二妹怎麽會這樣想呢?在我心中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父親的孩子,我們都是一樣的,有什麽分別?就譬如說我前些日子見天氣漸冷了,想著要給兄弟姐妹們做點什麽,給二妹三妹六妹她們做的就都是一樣的貂鼠手籠,給大哥五弟做的也都是一樣的護膝,哪裏有什麽分別?便是昨兒去承恩寺,我也是想著二妹身子弱的緣故,這樣來迴的奔波怕她的身子受不住,所以才沒有叫她一起去。二妹心中如何會這樣的想我呢?”

    索性是將昨兒沈承璋對沈瀾說的那番托詞原樣拿了來用。

    沈承璋聽了,倒確實是說不出什麽話來。且又聽得說沈沅給幾個兄弟姐妹都做了手籠和護膝之類,心中更想著沈沅對兄弟姐妹友愛了。

    又惦記著怕她因著這事和沈瀾有了隔閡,他就忙道:“你也知道的,瀾姐兒是個心思重的孩子。她也是心中太想要親近你這個長姐的緣故,所以才會這樣罷了。若她知道你心中對她和湘姐兒還有泓哥兒沒有什麽分別,她必然就不會這樣想了。”

    沈沅心中冷笑。當著自己一個女兒的麵這樣極力的為另外一個女兒開脫,倒不怕她會寒心。

    不過麵上還是做了恭順的模樣,低眉斂目的說道:“女兒明白父親的意思。”

    頓了頓,她又說道:“既是父親這樣說,明兒我就親自將給二妹做的手籠給她送過去,順帶也跟她說說沒有帶她一起去承恩寺的緣故。總不能真的讓二妹心中以為我這個做長姐的偏心才是。”

    “這樣再好也沒有了。”沈承璋欣慰的說著,“你們姐妹之間和睦,我這個做父親的看著心中也欣慰。”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他就說道:“後日是你大伯母的生辰。那日我是去衙署應卯,不得閑過去。薛姨娘近來有了身子,正吐的厲害,也是去不了。禮品我已是讓人備下了,到那日你就帶著幾個弟弟妹妹過去給你大伯母拜個壽,也代我們向她賠個罪。隻說往後等我有空了再去拜見她。”

    沈沅一一的應下了。父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子話,沈沅便帶著采薇轉身迴來了。

    等走出了沈承璋的書房,采薇看看四下無人,就輕聲的問著沈沅:“姑娘,這匣子珍珠,要遣哪個小廝拿著去首飾鋪子裏找趙師傅呢?”

    先前常嬤嬤已經說過了,夫人的那間首飾鋪子被薛姨娘轉讓給了別人,而趙師傅以往受過夫人的恩惠,見狀就不肯繼續的待在鋪子裏,早就帶著自己的一家老小迴了京郊的老家了。現在沈沅說要遣個小廝帶著這匣子珍珠去鋪子裏找趙師傅做首飾不過也隻是個托辭罷了,為的就是想將薛姨娘私自轉讓夫人首飾鋪子的事在沈承璋的麵前抖落出來。

    隻是這小廝的人選也難。決不能是和薛姨娘串通一氣的,可一般的小廝又怕他太粗心,不會往下細問,那姑娘的這番苦心不就白費了?但她們這邊又不好直接將這事說給他知道……

    就見沈沅微微笑道:“你現在親自將這匣子珍珠交給知書的兄長,讓他去做這件事。至於那鋪子裏的玄機,還有到時該在老爺麵前說什麽話,你細細的都告知他知道。”

    因著知書兄長打斷別人腿的那事,她不過是花了三十兩銀子而已,但換來的卻是知書一家人都對她感激涕零,忠心辦事。這可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采薇聽了就笑道:“奴婢這就去辦。”

    說著,捧著珍珠匣子轉身就去了。

    沈沅笑著看她走遠,也轉身慢慢的迴了漱玉院。

    次日她用過了早膳,就讓青荷將她做的手籠和護膝都拿了出來,吩咐青荷送一隻手籠去給沈湘,青竹送一雙護膝去給沈泓,至於另一雙護膝,沈溶還在學院裏讀書沒有迴來,便暫且放著。

    青荷一麵聽沈沅的吩咐收拾著那些手籠護膝,一麵口中就略帶抱怨的說著:“姑娘,您迴來才多少時候?薛姨娘和二姑娘就沒少在老爺麵前給您下火,就這樣您還要給大少爺和二姑娘做護膝,做手籠?依著我說,竟是什麽都不做,凍死他們才好呢。”

    沈沅笑道:“不過是些小東小西,費不了我什麽事,卻能在父親心中落一個尊敬兄長友愛弟妹的印象,何樂而不為呢?且我若單單隻是給湘兒和泓兒做了,保不齊沈瀾立時就會去父親麵前哭訴,說我心中沒她那個妹妹呢。昨兒承恩寺的那個教訓,你還沒受夠?”

    青荷聽了,就不言語了。

    采薇此時就笑著伸手輕推了青荷的肩一下:“也沒見你,偏生

    就有這許多話要說。左右聽姑娘的話是再不錯的。你還不快去給三姑娘送手籠呢。”

    青荷就拿了手籠,同拿了護膝的青竹一道出了門。

    這邊采薇就對沈沅說道:“夫人首飾鋪子的事,姑娘是打算今兒對老爺挑明,還是等其他什麽時候呢?奴婢好去對知書的兄長說一聲。”

    沈沅想了一想:“再過兩日吧。若發現鋪子被轉讓了,要往下細查也是要花一些時間的,不然立時就去父親麵前說,倒要教他心中生了懷疑的。”

    采薇點了點頭。

    沈沅就吩咐她拿好了手籠,隨她出門去沈瀾和沈瀟那裏。

    沈瀾住的院子叫做漪蘭齋,裏麵栽了大株的芭蕉和梨樹,極清幽精致的一處地方。

    采薇上前叩響了院門,開門的小丫鬟忙讓了沈沅進院。又有一個小丫鬟迴身就跑,趕著去給沈瀾通報。

    等沈沅進了院子,在石子漫成的甬路上走了沒幾步,就見麵前正屋門口吊著的撒花簾子被丫鬟從裏推開,沈瀾從裏麵走了出來。

    “長姐。”沈瀾一見沈沅,忙幾步迎了上前來,麵上滿是驚喜的模樣,“今兒您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

    又忙讓著沈沅進屋,請她在南窗木炕上坐了,又一疊聲的叫小丫鬟上好茶,拿裝著糕點蜜餞的攢盒來。

    沈沅麵上帶著笑意的看著她忙,然後見沈瀾望向自己的時候,她才望著沈瀾的雙眼,笑著慢慢的說道:“我不來二妹這裏可怎麽成呢?我怕二妹轉頭就會去父親那裏說我偏心湘兒和泓兒,心裏沒你這個二妹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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