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聽到沈沅這樣說馮媽媽,她的臉立時就撂了下來。

    “馮媽媽是我的乳母,長姐,你在她麵前還是不要擺你大小姐架子的好。”

    沈沅麵色微沉,用力的捏了捏手心。

    她沒想到沈湘竟然會這樣的維護馮媽媽。為了馮媽媽,她竟然這樣的同她這個長姐說話。

    沈沅心中有氣,但眼角餘光瞥到馮媽媽麵上滿是得意之色,她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心口的這股子氣惱給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母親那句話說的對,沈湘是極依賴馮媽媽的。便是她現在再想動馮媽媽,可投鼠忌器,她也不能衝動行事,教沈湘心中更不喜她,懷了她們姐妹兩個的感情。得尋個合適的時機,一舉將馮媽媽除去才好。而現在,還是需要暫且忍耐的。

    於是沈沅就麵上又浮上了幾絲笑意,恍若無事的同沈湘笑道:“怎麽,長姐說的這個洗珍珠的法子湘兒心中也是不相信的麽?”

    沈湘看了馮媽媽一眼。過後她才看向沈沅,麵上神色有些遲疑。

    很顯然,馮媽媽說的那番話她還是信了的。但另一方麵她也想讓這些珍珠鮮明如新,所以想必她現在心中也不曉得到底該聽誰的話才好吧?

    沈沅見狀,就叫了青竹過來,吩咐她:“我臥房裏有個小螺鈿櫃子,裏麵最頂上的一格放了一隻黑漆描金的花梨木匣子,你現在迴去,將那隻匣子取了來給我。”

    青竹忙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快步的走了。

    沈湘目光狐疑的看著沈沅,不曉得她這是要做什麽。不過沈沅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同她說著一些閑話。

    一時青竹將那隻黑漆描金的匣子取了來,沈沅接過,放到了手邊的炕桌上,伸手打開了盒蓋。

    就見裏麵是滿滿的一匣子潔白滾圓的珍珠,光澤溫潤。

    “那日母親給了我們姐妹兩個一人一匣子珍珠,都是一樣的。既是湘兒不信長姐說的那個法子,不如這樣,湘兒你將你的那匣子珍珠和我的這匣子珍珠互換一下。我拿了你的珍珠迴去按著那個法子洗一洗。若能鮮明如新最好,若真不能,那匣子暗淡的珍珠也是我的了。這法子你看如何?”

    沈湘沒想到沈沅竟然會將自己一匣子潔白潤澤的珍珠拿出來換她這匣子光澤暗淡的珍珠,她瞪圓了一雙眼,有些不敢相信的抬頭看著沈沅。

    印象中她的這個長姐是極要強的一個人,什麽都要比別人好。別人也都說

    自己的這性子隨了她,可怎麽現在她卻……

    沈沅麵上帶著溫和的微笑,任由沈湘看她。

    片刻之後,沈湘才移開目光,抿著唇沒有說話。而沈沅已經合上了盒蓋,將這隻匣子推到了沈湘的手邊去。又拿了沈湘的那匣子珍珠過來,迴手交給了一旁站著的采薇。

    沈湘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不過這樣說來她畢竟是占了沈沅便宜的,所以她麵上的神色一時就較剛剛的愛答不理好了許多。還吩咐丫鬟上茶,拿裝著糕點蜜餞的攢盒來。

    沈沅察言觀色,見她麵上神色較剛剛緩和了許多,便忙又趁熱打鐵的笑道:“其實長姐今兒來你這裏,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說。”

    “什麽事?”沈湘伸手打開了盒蓋,看著裏麵潔白的珍珠,心中高興,麵上都有了些許笑意。

    沈沅就說道:“你也知道的,原先我的女紅針線極差,是去了常州之後,外祖父請了人來教我,我的女紅針線才慢慢的好了起來。那個人就是常嬤嬤。後來我要迴京城的時候,外祖父心中一來也惦記著你,二來又想著同是他的外孫女兒,沒有讓常嬤嬤教導了我卻沒有教導過你的道理。怕你說他偏心。於是他便讓常嬤嬤也隨我一同迴京,讓她也教導教導你女紅針線。隻是這常嬤嬤身子弱,在船上待了個把月,迴來就病倒了,我就一直沒有來得及同你說這事。昨兒她的病剛好了,我今兒就趕著來同你說這事了。不知道湘兒可願意讓常嬤嬤過來教導你女紅針線?”

    沈湘是個喜歡被人戴高帽子的人。而且她生性敏、感,總覺得自己的親人對自己不夠好,偏心她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聽沈沅這樣一說,知道外祖父心中這樣的惦記著她,哪怕她自己明明最煩學女紅針線呢,可她還是立時就高興的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啊。長姐就讓常嬤嬤過來我這裏教我女紅針線吧。”

    一旁的馮媽媽原要開口打斷的。

    她現在是這綠綺苑的掌事媽媽,沈湘又極聽她的話,可以說她在這綠綺苑裏是說一不二,為所欲為的。但現在要來一個常嬤嬤,還是沈沅身邊的人,誰曉得她來了之後會如何呢?馮媽媽便想要找個理由阻止馮嬤嬤過來,但她沒想到沈湘竟然一口就將這事給答應了下來。

    馮媽媽隻能不甘的將張開的嘴又合了起來,心中想著,這事也不急。等隨後她再慢慢的在沈湘的麵前說,勢必要攆了這常嬤嬤離開綠綺苑才是。

    沈沅心中也知道馮媽媽想的事,就目光略帶警告意味的看了馮媽媽一

    眼。不過當她轉迴去看著沈湘的時候,目光複又柔和如初。

    “既這樣,那待會兒我讓常嬤嬤收拾收拾就過來。”

    沈湘點了點頭。又聽得沈沅在說道:“再過幾日是母親的生辰,我想要去承恩寺裏給母親給場法事。我們,還有泓兒都是母親的孩子,我就想約了你們一同過去,湘兒,你要不要去?”

    聽她說起母親,沈湘眼中也有幾分暗淡。

    哪怕以往馮媽媽再如何在她麵前說母親偏心,最喜歡長姐和五弟,對她不過那樣,但怎麽說那都是她母親,她心中也是很依戀她的。母親死了,她也是傷心的。

    於是她就低聲的說著:“好。我去。”

    沈沅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沈湘的性子不僅敏、感,還偏執,總覺得母親偏心她和沈泓,再不關心她的,沈沅還真擔心沈湘會說不去。

    “那好。”她笑著站了起來,“等到了那日,我們姐弟三個便一同過去承恩寺。”

    說著,她就帶著采薇和青竹要走,沈湘罕見的讓自己的大丫鬟木蓮送了沈沅出去。

    沈沅出了綠綺苑的院門之後,腳步輕快。

    他們姐弟三個以往就如同是一盤散沙一般。特別是沈湘,因著馮媽媽還有薛姨娘和沈瀾的挑撥,對她和沈泓多有厭惡。但從現在開始,她要時時刻刻的讓沈湘知道,他們姐弟三個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親姐弟,總要彼此關心,彼此信任才是。

    至於馮媽媽,沈沅的目光冷了下來,這樣多事又好挑撥離間的一個奴仆,實在是不能再留在沈湘的身邊了。得趕緊找個時機將她遠遠的打發走了才是。

    沈沅這一日動作甚大。又是攆走了沈泓身邊的兩個丫鬟,往他身邊放了一個陳桑,又是往沈湘的身邊放了個常嬤嬤,這樣的事,很快的就有人報到了薛姨娘那裏去。

    薛姨娘才剛剛處理完家人媳婦迴的那些個宅子裏的事,隻覺身子疲累的厲害。胃中又一陣泛惡心,止不住的就嘔吐了起來。

    但也吐不出什麽來,不過是幹嘔罷了。而且吐到後來竟是止都止不住的光景。

    沈瀾在一旁見了,心中甚是擔憂。忙上前伸手給薛姨娘輕輕的拍著背,又吩咐瑞香趕緊拿水過來。

    待瑞香捧了一杯溫熱的水來,沈瀾忙接過,遞到了薛姨娘的麵前去:“姨娘,您喝口水壓一壓罷。”

    薛姨娘接過了水杯,喝了兩口。但這下

    子好了,非但是沒有壓住,反倒是如同火上澆油一般,嘔吐的更厲害了。到後來她甚至都麵如金紙,全身乏力,站都站不穩的。

    沈瀾見了,隻嚇的麵色都變了,說出來的話都帶了哭音:“姨娘,您覺得怎麽樣了?”

    薛姨娘由瑞香扶著躺在了炕上,閉著雙眼,無力的對著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這時又有個名叫小虹的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有個婆子求見。

    沈瀾就嗬斥著她:“姨奶奶都這樣了,還見什麽婆子?讓她滾出去。”

    薛姨娘卻睜開了雙眼,問著小虹:“什麽婆子?她有什麽事?”

    小虹被沈瀾那樣一嗬斥,早就是嚇的麵色發白了。這當會聽到薛姨娘發問,說出來的話都在打著顫:“是,是個粗使的婆子,說是少爺身邊的丫鬟被,被大小姐給打發走了。”

    薛姨娘心中微凜,忙道:“讓她進來。”

    小虹答應著轉身出去了。沈瀾則是有些埋怨的說著薛姨娘:“姨娘,您現在都吐成這個樣子了,好好的養著身子才是最要緊的,還要理其他旁的事做什麽?”

    薛姨娘沒有說話。

    她知道沈承璋麵上最是正經,心中尤為不喜自己的兒子驕奢淫逸。而紫綃和紅綾這兩個丫鬟,特別是紫綃,柔媚嬌俏,可是她當初千挑萬選出來,特意的放在沈泓的身邊,就是想要帶壞沈泓的,但現在竟然被沈沅給攆走了……

    小虹這時已經領了婆子進來。正是先前采薇喚進來架著紫綃出去的兩個婆子中間的一個。

    這婆子一進來就對薛姨娘跪了下去,說了先前沈沅是如何的攆走紫綃的事。薛姨娘聽著,一雙細細的眉就緊緊的皺了起來。

    等這婆子說完了,她就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婆子麵上神情一怔。

    這樣就叫她出去了?她趕著過來同薛姨娘說這事原是想要領賞錢的,可現在看薛姨娘的這個樣子,分明是一個子兒都不給她的意思。

    而沈瀾見這婆子不走,就有些不悅的問著她:“我姨娘都叫你走了,你怎麽還不走?”

    這婆子沒有法子,隻得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走了。不過等出了門之後,她口中就很是不滿的小聲咕噥著:“什麽姨奶奶?我巴巴兒的跑過來說這事,不說打賞我幾兩銀子,便是一個錢都不給。守著那麽多錢做什麽?帶到棺材裏麵去麽?”

    說著,呸了一聲,重重的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這才憤憤的走了。

    而等她走了沒多久,馮媽媽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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