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身的酒味,雲夕隻能先去洗漱一番,換了一件新的裙子。


    沒一會兒,雲瑤就抱著明月過來了,她撇了撇嘴,說道:「明月喊著要找她爹呢。」


    明月揉著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很睏倦的樣子,但還是勉強撐著精神,「我想我爹了。」


    明明剛剛才見過,可是現在她卻又想了。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的,而且明月也的確很久沒和自己的父親見麵了。這時代不少女孩子都養在父母身邊。但明月就不同了,雲夕從初次見到她,便是一直養在道觀裏。


    雖然無為子也十分疼愛這個弟子,但是終究無法彌補父親不在身邊的遺憾。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杜家上下都十分寵愛明月,讓她每次呆杜家就不願迴去了。


    雲夕將明月抱了起來,先前她以為明月至少有七歲,問過無為子後才知道,明月還差三個月才七歲的。


    「走,我帶你去找你爹。」


    明月有些睏倦地點頭,乖乖地縮在雲夕懷裏。


    雲夕抱起她一個半大的孩子,半點都不覺得吃力。


    她慢慢地走到前院,發現前院中的那些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餘下文晏迴一個人坐在桌前,對月斟酒,自飲自樂。在單獨一個人的時候,他身上那種冰冷的氣息似乎都消散了不少,整個人也因為這份悠閑而多出幾分的人氣。


    雲夕不曾隱瞞自己的腳步聲,文晏迴抬起頭,看見她抱著明月過來後,對她點了點頭。


    雲夕在他旁邊坐下,文晏迴將她懷裏剛睡著的明月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很難相信,他一個大男人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明月迷迷瞪瞪中似乎感覺到了讓她安心的氣息,往他懷裏的熱源縮了縮。


    文晏迴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給自己斟酒,慢慢喝著。


    他看著雲夕,眼神平靜無波,「我以為你會想問我雲深的事情。」


    雲夕怔了怔。原來文晏迴還真看出那是雲深,以他和雲深上次碰麵那種態度,沒當場拆穿都算是給雲深麵子了。


    雲夕淡淡道:「我若是想知道,自然會親口問他,不需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等等……雲夕狐疑地看著他,「你今晚留下來,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那頒旨的內侍和他那些下屬,都已經去縣府衙歇息去了,隻有文晏迴因為明月的緣故,留在杜家。


    文晏迴點點頭,沒有要掩飾自己看笑話的心情,「他這樣的模樣,實在有些少見,自然得好好欣賞一番。」


    欣賞兩個字被他說得意味深長。


    雲夕眼睛危險地眯起,前世中看過的各種類型的*小說在這一刻不合時宜地跳入了腦海之中。什麽相愛相殺,什麽冷酷攻自戀受……呸呸呸,雲深怎麽可能會是受!


    「你不會是喜歡雲深吧?不然這麽關注他做什麽?」


    文晏迴的臉直接黑了,聲音像是從牙縫中磨出來一樣,「你想多了。」他喜歡他?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雲夕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如果不是的話,你反應怎麽那麽大?你不用向我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心虛。」


    文晏迴身上的冷氣不要錢地往外冒,他懷裏的明月似乎察覺到這股寒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文晏迴隻能勉強收迴冰冷的氣息,說道:「我和他不是你想得那麽迴事。」


    雲夕眼中笑意加深,「哦,是哪迴事?」


    「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就那麽簡單。」


    雲夕點點頭,「我明白的,喜歡和愛當然是不一樣的。」


    文晏迴聽著她顛倒是非的話語,覺得一項自傲的自製力在這一刻都要潰不成軍。當他看向雲夕,一眼撞進她眼中深深淺淺的笑意時,怔了一瞬,然後迴過神,不去看麵前那雙比明月還要皎潔的雙眸。雲夕的臉頰因為先前喝過幾杯酒的緣故多了一抹的粉色,平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讓人忽然不敢直視,「所以你這是在為雲深報仇?」


    他理智重新迴籠,總算是發現雲夕就是故意在整他的。


    雲夕點點頭,一點否認的意思都沒有,「你打算看我朋友笑話,我當然得幫他報復迴來。」


    文晏迴看著她,「你對他倒是不錯。沒想到,他來到這裏後,倒是交到了真正的朋友。」


    「你也是他朋友。」雲夕低聲說道。


    盡管這兩人嘴裏都說著與對方不熟,但從雲深不避諱在他麵前展現出自己真正身份來看,他是信任他的。


    除了朋友,她找不到別的解釋。


    朋友有許多種,有針鋒相對但關鍵時候卻可以交出後背的,有平時淡如水在遇到困難卻能夠想起彼此的……文晏迴和雲深無疑就是屬於前者。


    文晏迴唇角勾起微不可見的弧度,又抬眸看向她,「你若是幫我斟酒,我明天便不出現在他麵前看他笑話,如何?」


    雲夕也不扭捏,直接給他倒了滿滿的一杯。


    文晏迴一飲而盡,雲夕繼續倒。


    一個負責斟酒,一個負責喝酒,有種靜謐的美好。


    不知不覺中,一壇酒就這樣去了。


    一壇酒下肚,又是醇厚的桃花酒,文晏迴便有了幾分的醉意。


    雲夕看他這樣子,生怕他抱不住明月,連忙從他懷裏將明月接了過來。


    「多謝。」文晏迴微笑,他笑容很淡,卻宛若星光落入湖麵一般,十分賞心悅目。稍微喝醉的他笑容也比平時要增加不少。


    文晏迴相貌俊美,照理來說,應該是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偏偏他總是擺出一副生人忽近的冰冷模樣,直接嚇跑了不少的姑娘家。


    雲夕嘆了口氣,「你應該多笑的,你要是多笑一下,不知道要多受歡迎呢。」


    文晏迴挑唇一笑,「不需要。」


    然後率先站起身。


    雲夕也抱著明月,想了想,最後決定還是讓明月和她一起睡好了,和一個有點醉了的父親呆一起,怎麽看都讓人不放心。


    文晏迴雲夕無需多操心,雖然他有些醉,卻不像雲深一樣醉的不省人事,至少意識還是清醒的,腳步即使有些飄,好歹還能夠走直線。


    杜一福直接將文晏迴領去客房,雲夕則抱著明月迴自己的屋子。


    她的床不算小,睡兩三個人不成問題。為了以防半夜小丫頭睡相不好從床上摔下來,雲夕直接讓她睡在裏麵那側。


    她看向窗子……因為搬到城裏的緣故,窗戶上並沒有見慣了的那個窗花。雲深貼在陽河村宅子的那窗戶,比現代膠水還要黏,根本撕不下來。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習慣。


    她覺得自己也真是矯情,當初雲深給她貼了後,她左看右看都不爽,想揭下來,但是礙於承諾沒法,如今看不到了,反而想念了起來。明明隔壁就有一個大活人,要看隨時可以過去看。


    她吹滅了燈光,躺上床,慢慢地沉入了睡夢之中。


    因為先前喝了些酒的緣故,雲夕這一覺的睡眠質量很是不賴。


    睡醒後,她梳洗完,換了新衣服,明月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雲夕昨天被封縣君給刺激了,杜家的下人今天都精神抖擻的。雲夕起的不算晚,和平時差不多。隻是她起來的時候,早餐就已經做好了。


    至於昨晚在杜家休息的客人,杜周氏早吩咐人將早餐送去他們的房間。


    雲夕喝著早上現磨的豆漿,又懷念起了油條的味道。


    她吃了一個包子後就放下。


    杜周氏問道:「怎麽了?這包子不合你口味嗎?」


    雲夕搖搖頭,說道:「我隻是突然想吃點別的,我去廚房做幾樣吃食。」


    杜周氏知道自己的侄女很有些新鮮念頭,聽到有新的吃食,也不吃了,準備留著肚子品嚐新東西。


    無論是油條還是雞蛋灌餅,這兩種都不難做。雲夕先做好雞蛋灌餅,再炸好了香脆的油條。


    做好後,她將這些端了出去。雲夕也沒忘記吩咐唐嫂子將油條、雞蛋灌餅再送一份到戴夫人、燕翎、毛依雲等客人那邊。


    明月啃著一根油條,吃得嘴邊都是油,文晏迴拿手絹幫忙擦她嘴角,倒是有了幾分慈父的姿態。


    雲深或許是昨天喝多了的緣故,到現在還沒起來。


    雲夕就著熱熱的豆漿,啃了一個油條,吃了一個雞蛋灌餅,便去廚房熬煮了一鍋的醒酒湯。


    等煮好後,裝了一碗。


    她輕輕敲了敲門,好一會兒,才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起床聲音。


    門被打開,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換下的衣服,雲深隻穿了中衣,衣服有些鬆垮,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截的鎖骨和光裸精壯的胸膛……雲夕收迴視線,麵不改色道:「把衣服穿好。你也不怕是別人開的門。」


    雲深微微一笑,側了側身子,讓她進屋,「不會的,我聽出你的腳步聲。隻有你的,不會同別人的混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剛起床不久的緣故,他聲音有些喑啞,配合著甜蜜的話語,鑽入耳中還真有些撩人的味道。


    雲夕眉毛一挑,對於某人時不時地表明心誌已經習以為常了,「先喝一碗醒酒湯,我今天早上做了幾樣新鮮吃食,等下你可以嚐嚐。」她頓了頓,又改口了,「算了,你今天隻怕有些宿醉,還是吃點清淡的好,別吃油膩的。」無論是炸油條還是雞蛋灌餅,都和清淡扯不上關係。


    雲深接過醒酒湯,「你煮的?」


    雲夕點頭。


    雲深唇角勾了勾,「我們這樣像不像是妻子給宿醉的丈夫熬煮醒酒湯?」


    雲夕眼角抽了抽,差點沒忍住奪過他的碗。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便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所謂的家暴。」


    雲深眼睛亮了起來,「家暴的前提是一家人吧?」


    他語氣大有,雲夕若是承認這點,他就隨便她家暴的意味。


    雲夕發現,論臉皮厚度,她還是比不過麵前這個沒臉沒皮的人。她俏臉一板,雲深便識時務者為俊傑地不吭聲,將一碗醒酒湯喝得幹幹淨淨的。


    看著他喝完後,雲夕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會感到頭疼嗎?」


    雲深略一沉吟,說道:「其實,於我來說,酒入了我體內,不用半宿就會化作酒氣揮散出來。」


    雲夕臉黑了黑——這人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會宿醉,她這醒酒湯是白煮了嗎?


    雲深見她臉色不好,反而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不過我很高興。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關心我會不會宿醉,為我熬醒酒湯。」他這話說得實在可憐,讓人的心不自覺軟了幾分。


    雲夕說道:「酒這東西,還是別喝太多。」


    雲深點頭,臉上半點的不耐都沒有,眼中含著溫潤的光,「好,都聽你的。」


    雲夕正待說什麽,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不就是像雲深先前所說的妻子麵對宿醉醒來的丈夫嗎?


    她磨了磨牙,什麽都不想說了。


    她端起托盤和碗,正要離開,雲深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多謝,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雲夕發現,她似乎越來越難以招架雲深示弱的表現。雲深的手指明明帶著涼意,兩人接觸的地方卻又讓她感到有些燙,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種對她而言十分陌生的感情,想要將手縮迴來。


    結果她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托盤,托盤一歪,上麵的勺子和碗直接就跌了下來。若是平時,以雲夕的身手,確定能夠第一時間在碗筷掉到地上之前撿起。可是現在的她因為剛剛那一瞬的心神不寧,便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至於雲深……他純粹是因為不想鬆開雲夕的手,能多吃一口豆腐就多吃一口,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兩人都不走心的下場就是瓷碗和湯勺都完成了他們的歷史使命,壯烈犧牲。


    雲夕迴過神,忍不住瞪了雲深一眼,立刻將手收迴。


    怎麽想,還是有些不甘心。一直都是她被占便宜,她怎麽樣也該吃點豆腐迴本一下。


    她抬眸望向雲深那張白玉無瑕的臉,然後伸手,直接摸了上去,入手所感受到的觸感果然如同她想像中那般細膩如凝脂。作為一個大男人,卻擁有那麽好的皮膚,實在讓人嫉妒。


    她難得這樣主動親近,雲深心中巴不得,哪裏會阻止她。


    心中惡念一起,雲夕手直接擰了擰他的臉,將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扯出一個怪異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把某人的臉當玩具玩了一會兒,雲夕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仍然有些意猶未盡,「好了,你摸我手,我摸你臉,我們也算扯平了。」


    雲深揉了揉自己的臉,視線不懷好意地落在她帶著笑意的臉,說道:「要不,我讓你摸我手,你讓我摸臉?」


    雲夕白了他一眼,「想都別想!」


    她正要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片,雲深卻阻止了她,「放著吧,小心割傷了手,等下我再拿掃帚掃出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我總不至於會被碎片給刺到。」


    雲夕想想也是,拿起托盤,直接離開。


    等她迴到正堂的時候,發現文晏迴已經走了,隻留下明月坐在椅子上,悶悶不樂的樣子。


    雲夕將托盤放桌上,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小丫頭的頭髮軟軟的,可舒服了。


    「怎麽了?」


    「我爹走了。」明月像小大人一樣嘆氣,「我想要爹爹陪我一會兒,爹卻說什麽,做人要言而有信,然後就走了。」


    對於明月來說,和爹在一起的時間因為少而顯得彌足珍貴。


    雲夕摸了摸她的頭,「至少你昨天和今天都見到你爹了呢。」


    她立刻想起昨天和文晏迴的約定。對方倒是信守承諾,吃過了早餐便離開了,沒有留下來看雲深的笑話。隻是終究對不住想念父親的明月。


    雲夕那麽一安慰,明月這才高興起來,開開心心道:「是啊,以前我常常半年都見不到爹呢。」她掰著手指數,「今年就見到五次了呢!」


    雲夕覺得文晏迴真是三輩子的福氣才有明月這麽可愛的女兒。


    她逗弄了一會兒明月,雲深換了一件衣服,走了過來。他視線往正屋轉了一圈,似乎因為沒有見到文晏迴而浮現出一抹的驚訝,他坐在椅子上,因為以前以「雲姑娘」的身份住過杜家一陣子,所以言行舉止之間,還真沒把自己當客人。


    姿態閑適地給自己倒了豆漿,又好奇地用筷子夾起沒有見過的油條,咬了一口,眼中的情緒,應該可以稱唿為喜歡吧。


    「這東西是什麽?搭配豆漿倒是不錯。」


    雲夕笑了笑,「這是我今天早上新做的油條。」


    雲深撇了撇嘴,說道:「真是便宜他了,居然能夠品嚐到雲夕的手藝。」


    另一邊,雲瑤已經將明月給牽了出去,隻留下他們兩個人。


    雲深啃完一根油條後,才說道:「我原本以為,文晏迴一定會留下來笑話我。」


    雲夕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同他還真是相互了解啊,簡直是心靈之友了。」


    雲深聽到心靈之友這形容詞,臉直接黑了。他和文晏迴,相看相厭,算哪門子的心靈之友!


    「他原本是打算看你笑話的,後來打消這主意了。」


    雲深的關注點直接錯誤了,「你們兩個聊天了?」似乎比起看笑話,他更關注的是雲夕和文晏迴聊天這件事。


    雲夕有些無語,「這很重要嗎?」


    雲深點頭,神情嚴肅,「我覺得這比什麽都重要。」


    雲夕沒忍住,直接從桌子底下給他踹了一腳,還不忘狠狠踩了他的腳幾下。


    雲深臉都扭曲了一下,嘆了口氣,繼續吃了一個油條。


    吃完後,十分關注這件事的雲深再次忘記前麵的教訓,問道:「他是不是說我壞話了?他那人,看我不順眼,他說的話都是相反的,你可別信了他的鬼話連篇……」


    雲夕看著雲深難得孩子氣的模樣,不覺好笑,「哦,我懂了,他說你一旦認定一人就一心一意,意誌堅定,為人雖然無情,卻也有溫柔的一麵……原來這些都是騙人的啊?」


    「嗯,文晏迴說的話都是相反的,所以你本質上是一個花心冷酷又無情的人,我明白了。」其實文晏迴根本沒說過這些,雲夕就是故意拿來戲弄一下雲深罷了。


    雲深臉色僵了僵:「你說的是真的?」


    雲夕嘴角染上了點點笑意,「你說呢?」


    雲深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覺得吧,文晏迴偶爾也是會說幾句人話的。」


    雲夕十分無語地看著這個人——臉皮啊,雲深的臉皮絕對是離家出走了。


    「不過他怎麽打消主意了?」對於這點,雲深依舊耿耿於懷,他所認識的文晏迴,可不是那麽輕易能夠放棄這點的人。他也說不清同文晏迴的梁子是在什麽時候結下的,隻知道後來兩人都已經習慣見麵就要不時諷刺一下對方這種相處方法。


    而他的第六感又提醒著他,文晏迴對雲夕也有那麽一點興趣,也莫怪他會如臨大敵了。因為了解,所以雲深十分清楚文晏迴會喜歡什麽樣的人:無非就是心底柔軟善良,又有一股韌性,溫柔堅強又獨立自信的,不會想要娶依附別人。


    大楚外柔內剛的女子是有的,但是獨立自信的卻不多了。這時代大多數女子受到的教育皆是努力提高自己的素質去取悅男人,依附男人。


    在雲深眼中,雲夕可謂是滿足了文晏迴所有的要求,甚至比他所想要的還要更好。


    雖然他有自信自己在雲夕心中的地位不是文晏迴可以比的,但是潛在情敵的存在,依舊讓他如噎在喉。


    幸虧雲夕不知道雲深想法,不然她估計會丟給他一個白眼,告訴他「腦補是病,還是張嘴吃藥吧」。


    見雲深這種不得到答案就不罷休的態度,雲夕一邊懷念起兩人還不熟的樣子,一邊將實情告訴了他。


    雲深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一堆罵人的話語在喉嚨翻滾著,但是礙於一貫的教養,他還是做不出破口大罵的潑婦行徑,最多就是在心中暗暗給文晏迴紮小人。


    文晏迴果真是如同他所想的那般不要臉,居然要雲夕給他斟酒!


    狂吃醋的他完全忘記自己昨天還讓雲夕給他夾菜,行為更過火呢,所謂的雙標不外乎如是。


    氣飽了,雲深也吃不下飯,再次叮囑雲夕,「下迴可別再答應他這種無理要求,我被笑話一下不會少塊肉的。」


    雲夕煩不勝煩,頂了迴去,「我給他倒酒而已,也不會少塊肉。」


    雲深哼了哼,總算沒再說什麽。或者說,他看雲夕的臉色實在不好,知道自己繼續糾結這件事的話,隻怕雲夕就要發飆了,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他。


    雲夕見他這迴總算知道見好就收,不覺鬆了口氣。心中也十分頭疼——一開始的雲深好歹還是高冷謫仙派,怎麽現在就這麽沒臉沒皮的!


    她完全忘記了,縱容雲深到這地步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雲深知道,但是這種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他又怎麽可能會說出來提醒雲夕呢,萬一福利都沒收迴來那就不好了。


    等雲深吃完早餐後,雲夕深怕這人又開始翻舊帳,直接拉著他去書房裏,讓他好好練字。


    雲深雖然答應了,但是卻也討要到雲夕磨墨的福利——這種紅袖添香的場景他想要嚐試許久了,今天可算是找到機會了。


    練沒幾張大字,燕翎和依雲也找過來了。


    這兩人今天就要迴到州府去了,現在過來和雲夕說點話聊聊天再迴去。


    兩人一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幅賞心悅目的場景:身著淺藍色裙子的雲夕一手百無聊賴地托腮,另一隻手慢慢磨墨,墨香在書屋中彌散開來,相貌足以用傾城傾國來評價的雲深正低頭寫字,陽光落在他烏黑如檀木的髮絲上,讓他整個人像是從畫中走下來一樣。


    兩人之間的視線明明沒有交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卻有一種旁人難以介入的氣場縈繞著。


    戴大小姐瞬間就不滿了,在她的認知中,雲夕最好的朋友明明是她才是!才不是雲深這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絕美少女!特別是看到雲夕還給雲深磨墨,她心中的酸泡泡不斷地往外冒。她猛地想起,昨晚雲夕還為了這個不合時宜喝了一堆酒的人離開宴席,之後還一去不迴了,連和她們這些好友打招唿的功夫都沒有。


    女孩子也是會因為好友同別人關係更好而吃醋的,吃醋的燕翎完全忘記,自己根本不愛練字這一根本問題上。


    她隻覺得,她最好朋友的地位被威脅了,威脅她的人還長得那麽美。


    她酸溜溜道:「雲夕,這位雲姑娘是誰啊?」


    雲夕想了想,說道:「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戴燕翎直接主動出擊,問道:「我和她之間,你和誰關係更好一點?」


    雲深也停下了筆,抬頭看著雲夕。


    雲夕十分不給雲深麵子,對燕翎說道:「你,必須是你!燕翎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轉動了一下手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磨的姿勢不對,總覺得手腕有點酸。


    戴燕翎得到這個答案,喜笑顏開,然後趾高氣昂地丟給雲深一個得意的小眼神。看到沒有,雲夕可是當麵承認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我的地位沒有人可以動搖。


    至於雲深,他才懶得同一個小姑娘計較。最好的朋友又如何?將來要同雲夕過一輩子的可是他,他的目標從來不是最好的朋友,而是最重要的人。


    心情好轉了的燕翎看著雲深不言不語的樣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她本質上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姑娘,頓時覺得自己剛剛太過咄咄逼人了,對雲深也十分不友好。


    她主動示好,「對不起。」


    雲深頭抬也不抬說道:「沒關係。」


    燕翎正要上握手表示一下友好,然後雲深鏗的一聲,不小心弄翻了硯台,原本寫好的大字都被墨水玷汙,就連雲深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是點點的墨水。


    雲深站起身,對燕翎微微點了下頭,「抱歉,我去洗下手,換套衣服。」


    這種情況下,燕翎肯定沒法握手的,她怔怔點頭,將手收迴。


    等雲深離開書房後,燕翎才向雲夕感慨:「這位雲姑娘,不僅長得好看,脾氣也很好呢。」


    毛依雲贊同點頭。


    脾氣好?


    雲夕嘴角不由一抽,這人怎麽看都同脾氣好三個字扯不上關係吧!


    「不過雲姑娘身材真是高大呢!」


    毛依雲再次贊同點頭,「同為女子,她卻高了我一個頭。」


    燕翎和依雲都對雲深十分好奇,雲夕隻能拿先前搪塞杜周氏的那套出來,聽得燕翎越發後悔自己剛剛那樣對待這麽一個身世飄零的美人。


    然後對雲夕說道:「雲夕,雲姑娘這麽可憐,你要對她好一點啊。」


    雲夕:「……」


    這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啊。


    在燕翎的殷殷期盼下,她隻能十分勉強地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會好好照顧他的。沒錯!中午就吩咐廚房多做雲深討厭吃的菠菜。


    說了一通後,丫鬟都忍不住過來提醒她們該走了,燕翎這才想起自己該迴去了,連忙揮手向雲夕道別。又表示等雲夕去州府後,一定要大擺筵席,慶祝她被冊封縣君。


    雲夕含笑看著她們離開,然後雲深也迴來了,不僅手洗的幹幹淨淨的,也換了一套新的衣服。這個人本來就有潔癖,連沾染到一點泥的衣服都沒法忍受,更別提是被濺到墨水的衣服。


    不過雲夕剛剛看得分明,在燕翎要來握手的時候,明明是雲深先一步,將硯台給掀了的,隻是他動作太快,無論是燕翎還是依雲,都沒發現。他掀的時候也十分有技巧,那墨水半點都沒撒在就站在旁邊的她身上,可見控製力度和角度之精妙。


    她說出的話帶著淡淡的嘆息,「你不喜歡燕翎嗎?連同她握手都不願。」


    或許是因為她是從現代穿過來的緣故,對於握手,她還真沒覺得什麽。


    雲深慢條斯理道:「男女授受不親。」


    雲夕臉拉了下來,從鼻子中輕輕哼了哼,「平時怎麽就沒見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她的豆腐都不知道被吃去多少。這人還吃得十分理直氣壯。


    「此一時彼一時也。」


    雲深說起這些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他反問道:「難不成,你願意我同她握手……甚至牽手不成?你們女孩子似乎都很喜歡相互拉手。」


    「那還是算了。」雲夕脫口而出,心中不知為何,有幾分不舒服。


    她抬眸瞥見雲深臉上那仿佛對一切都瞭然的笑意,頓時不服氣地反駁:「你別想多了,我隻是覺得,倘若你日後身份爆出,對燕翎的名節不好。」


    「嗯嗯,你說得有理。」


    雲深一副她說什麽是什麽的樣子。


    雲夕感覺自己像是一拳頭砸進棉花裏一樣,心中那叫一個無奈,「雲深和孟珩,到底哪個才是你真正的性情?」這個疑問盤旋在她心中許久了。


    她覺得雲深的演技真的很不錯,兩個性情截然不同的人,他整天扮演著,也不怕自己哪天真的精分掉。


    雲深重新坐迴,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墨水給撒了的那些紙,「雲深,才是我本來的性情。孟珩,隻不過是我為了方便融入這裏而塑造出來的。」


    孟珩的沉默,是為了應對村裏人三不五時的詢問,順便減少自己身上的攻擊力。外冷內熱,則是為了讓人安心。人們對於一個好人,總是更容易寬容一些。


    至於容貌,一開始隻是因為容貌的確被毀,恢復需要時間,後來就是覺得,被毀的容貌維持著也挺好的,也能斷絕掉一些桃花。


    「也就是說,孟珩這身份隻怕我很難見到了?」雲夕的語氣有些可惜,至少孟珩不對對她動手動腳的,也不會這般沒臉沒皮。從一開始,她對孟珩的好感度就比雲深好感度高。這麽看來,雲深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原來的性格十分討打,特地換了一個稍微好相處的性格。


    雲深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孟珩和雲深,你更喜歡哪個?」


    雖然扮演到後麵,真亦假時假亦真,當他帶上麵具的時候,就習慣性地表現出孟珩的性情。可是對於心上人的答案,他還是十分緊張的。


    雲夕瞥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自然是孟珩。」


    雲深開始糾結了,難不成……他真的得一直表現出孟珩的性情嗎?


    隻是他心理終究湧現出淡淡的失落——明明雲深比較好看,雲夕也常常看他臉看得失神,可是她卻又更喜歡孟珩。在失落的同時,也有些喜悅,他喜歡的女子果真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俗人。


    雲夕難得看見雲深這麽糾結的模樣。在她麵前的雲深,自戀、無賴、瀟灑風流……他若是以自己的麵目出現在人前,不知道要帶走多少涉世未深小姑娘的芳心。可是這樣一個人,卻會因為她的一個答案而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他是真的喜歡她的。


    沒有人會嘲笑一個人的真心,雲夕也不會。她覺得自己沒有雲深所想的那麽好,對於他所表露的情緒,因為前世的緣故,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這樣對雲深是不公平的。


    雲深卻從未對此有過抱怨,他明明性子最是睚眥必報,不願吃虧。偏偏在她麵前,會收起一身的刺,小心翼翼地探著她的底線。


    他臉色變換後,最終妥協道:「倘若你真的喜歡孟珩的話,那麽以後,我便隻在你麵前做孟珩。」


    雲夕搖搖頭,「還是不用了,雲深就很好。」


    「時時帶著麵具很累吧?」


    能讓雲深信任並且願意摘下麵具的人不多,孟良、無為子、雲夕……整個鳳凰縣也就隻有在他們三人麵前,雲深才能夠做雲深,而不是孟珩。至於文晏迴,那更是半個了。


    雲深眼神幽深了下來,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的笑。


    這便是他所喜歡的女子。冷酷與溫柔兼具,而他恰好有幸見到並且享受她溫柔的一麵。


    他一感動,便有擁抱她的衝動,而他也的確將自己的衝動付諸行動。


    「混蛋!再敢不經過我同意就抱我,就讓你雙眼對稱!」


    書房內傳來了雲夕低聲的怒吼。


    ……


    午飯時,雲瑤看著坐在姐姐旁邊低眉順眼的雲深,準確來說,是看著雲深左眼的淤青。


    「雲姐姐這是怎麽了?」


    雲深淡淡道:「隻是不小心跌倒了而已。」


    杜周氏看著漂亮的姑娘眼睛成這樣,那叫一個心疼,連聲吩咐等下廚房一定要煮幾個水煮蛋,好給雲深敷眼睛,劃開淤青。


    雲瑤抽了抽嘴角——這種一聽就是謊言的話,也隻有她那單純的父母才會相信。誰家跌倒能夠摔出這麽一個圓滾滾的熊貓眼啊!一看就是被打的!


    雲深的身手擺在那邊,就算麵對血梅門的殺手也是遊刃有餘,能送他熊貓眼的人……


    雲瑤偷偷瞥了眼自己的堂姐,還是堂姐厲害!


    雲夕接收到她投遞的目光,問道:「怎麽了?」


    雲瑤拚命搖頭,「沒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還是離得遠遠的,好好看後續發展吧。


    ------題外話------


    雲深就是醋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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