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斯陀密咒


    這個多吉顯然是個又倔又怪的老頭兒,老趙越是心急火燎的拉他,他越是僵著不動。老趙沒辦法了,迴頭對小胡子招手,示意他進來。小胡子的心有一丁點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懷裏抱著的,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或是其它。


    “老多吉,快看看。”老趙指著小胡子懷裏的格桑梅朵。


    多吉對著老趙嘰裏咕嚕的喊了一通,但是他的目光轉到格桑梅朵身上時,就有些動容。看到這些,小胡子感覺這個多吉可能真的有本事,如果是個普通人的話,根本看不出格桑梅朵身上會有什麽異樣。


    多吉站了起來,也不問小胡子和格桑梅朵是誰,繞著他們就來迴的走,那樣子確實神神叨叨。過了一會兒,他轉頭就對老趙說,這個女人,接受過發願灌頂。


    “真的是伏藏!”老趙一步就衝了過來,說:“多吉,她的心裏有一個活佛的傳承,她死了,剛死不久,你想辦法把活佛的靈識抽出來,快點!”


    多吉馬上就搖搖頭,說這不可能,沒有任何人能夠單獨的從一個人的思維抽取伏藏的靈識種子。


    “我靠!”老趙急了,在原地亂轉,遇到這樣的情況,讓人無比的揪心,就好像眼睜睜看著一疊一疊鈔票被丟到火裏燃燒,卻不能搶出來。


    多吉看著老趙焦急的樣子,就覺得很開心,他不可能考慮到小胡子此刻的心情,咧嘴一笑,笑容很古怪,他對老趙說,雖然不能從格桑梅朵這裏直接抽取靈識種子,但還是有別的辦法的。


    “說啊!快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老趙恨不得揪著多吉的領子逼問他。


    多吉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又看了格桑梅朵一眼,神色漸漸的鄭重起來,他又用那種夾雜著不知名方言的漢語,連說帶比劃的和老趙解釋了一下。老趙聽完之後竟然沉默起來,接著,他就轉頭對小胡子說:“這個事情有餘地,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說。”


    老趙跟小胡子詳細的解釋,多吉是個襖教教徒,這是個已經沒落的宗教,曾經影響力巨大,但早被佛教伊斯蘭教所取代,至今為止,全世界大概隻剩下幾萬教徒,在佛教盛行的藏區,襖教教徒鳳毛麟角。


    正因為稀少,所以顯得獨特,多吉一輩子都在鑽研襖教流逝在曆史長河中的一些東西,他對老趙說,直接抽取格桑梅朵心裏的靈識種子完全不可能,但是可以通過另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讓這顆靈識種子不至於斷絕。


    “小向,說起來,你可能會覺得很扯淡。”老趙舔舔嘴唇,道:“多吉要用的,是襖教的斯陀密咒。”


    這個東西說出來可能沒有人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把斯陀密咒換個說法,估計很多人就明白了,斯陀密咒,就是招魂。古老的宗教認為,人體的軀殼和靈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部分,軀殼滅亡的時候,靈識仍然可以存留一段時間,不過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載體,靈識就會慢慢消散。斯陀密咒,就在靈識還未完全消散之前,把殘存的一部分集中起來,轉嫁到另一個載體中。


    事實上,這是另一種方式的遷識奪舍。


    “來不及說那麽多了,你隻需要大概知道意思就行了,還有更要緊的事需要馬上去做。”老趙緊緊腰帶,把槍帶好,說:“得找一具屍體,剛剛死去的屍體。”


    小胡子頓時明白了,多吉所掌握的斯陀密咒,是比那若六法更加神奇且神秘的古宗教秘術,他要把格桑梅朵還沒有散掉的靈識種子,轉嫁到另一具失去了生機的軀殼內。


    “多吉說,這個女人的靈識還沒有完全散掉,如果動用了斯陀密咒並且成功的話,我想說......”老趙想了想,仿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具被轉嫁的軀體,可能會有這個女人的影子。”


    古老的密咒所帶來的,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後果,或者說,那具被轉嫁的軀體,會變成一個複雜的載體。軀體必須死去不久,也就是說,這具軀體本身的靈識是沒有完全散掉的,此刻,還要再混入格桑梅朵的未滅靈識和靈識種子,她會變成一個複雜的人,她記得自己死去之前的前世,又記得格桑梅朵的過去。


    她不完全是原來的她,也不完全是原來的格桑梅朵。


    “你能接受這個嗎?”老趙看著小胡子:“轉嫁後的軀體,也不可能長存的,她的壽命很短,五年到十年之間,肯定會死去。”


    這時候,多吉就衝著老趙開始喊,老趙匆忙就朝洞外走,頭也不迴的說:“碰運氣吧!我們隻有一次機會。你留在這裏,我去找屍體,希望附近有人居住,而且正好有人死掉。小向,我盡量找一個年輕的,不過如果隻有大娘剛剛死去,你也要接受這個事實。”


    老趙像一陣風一樣衝出了山洞,小胡子站在原地呆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格桑梅朵的屍體。格桑梅朵的屍體仍然是溫熱的,她的手仍然緊緊的抓著小胡子。多吉裹在寬大的袍子裏,像一條幽靈一樣晃了半天,他拿出三麵三角形的黑色小旗子,分別插在格桑梅朵的頭頂還有雙肩,接著就開始蹦跳著唱咒。


    小胡子已經沒有什麽情緒了,因為情緒爆棚到一定程度,連他自己也形容不出。他蹲在一旁,一直任由已經沒有唿吸和心跳的格桑梅朵抓著他的手,耳邊不斷傳來多吉的唱咒聲,這種唱咒仿佛擁有很強的魔力,好像可以隨著聲音把人帶迴很遙遠的過去。


    他完全可以聽懂老趙的解釋,但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接受這個事實。如果從他的角度出發,他不願意格桑梅朵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然而,那不可能。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山洞外的光線慢慢暗了,小胡子蹲在格桑梅朵的身邊,像一塊石頭。古怪的多吉仿佛也對這個同樣古怪的男人產生了興趣,他試著用自己那種幾乎沒人能聽懂的語言和小胡子交談。


    多吉嘟嚕出了兩句話,但小胡子根本聽不懂。多吉的眼皮翻了一下,撿起一塊石頭,在地麵上劃著,他劃出的,是扭扭曲曲的漢字,顯然,多吉的漢字水平非常蹩腳,寥寥八個字,寫錯了六個。


    但是小胡子還是能分辨的出,多吉寫在地上的,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這八個字。他抬頭看看多吉,不知道這個古怪的老頭兒怎麽知道這樣仿佛很富有哲理的話。(八字來自明教十六字真言,襖教也稱拜火教,從中延伸出摩尼教,摩尼教自盛唐傳入中國,因為大環境的不同,傳入中國後,變更為明教,這些宗教之間是有直接聯係的)


    多吉咧嘴笑了笑,連說帶比劃,他想告訴小胡子的,是一個道理,生,是一個開始,死,同樣是一個開始,無死,暨不會有生。古之聖賢沒有誰會對死亡恐懼,因為死是與生平行的另一種起源和開端。


    “是這樣嗎?”小胡子慢慢低下了頭,他體會不了那種至高至聖的心境,他無法把死和生同視為開始,他望著格桑梅朵的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不知道太多,但他知道,永遠都見不到格桑梅朵了,見不到真正的格桑梅朵。這是一種失去,他痛恨這種感覺,他為了避免這種失去的感覺,拚盡了自己的一切,然而失去,永遠是無法避免的。


    整整一夜過去,山洞外的光線由暗變強,又由強變暗。當第二個黑夜來臨的時候,老趙迴來了,他帶迴了一具屍體。


    “多吉,看看這個,行不行,別跟我說不行,我快死了。”老趙丟下手裏的屍體,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整整一天一夜之間,他來迴奔波了二百公裏,雖然其中一些路程有車子可以駕駛,但是徒步的時候還是很多,而且為了趕時間,這種消耗讓體力強勁充沛的老趙也感覺吃不消,幾乎要虛脫了。


    屍體是一個很年輕的藏族女孩,非常年輕,是老趙硬偷迴來的,估計這時候死者的家屬已經罵成一片了。


    多吉揭開了屍體外裹著的布,死者沒有任何外傷,死的很安詳。她很漂亮,雖然生在藏區,卻沒有其它藏人那種黑紅色的皮膚,她的皮膚很白,像一片雪。她沒有任何溫度了,但是靜靜的躺在地上,那種感覺會讓人覺得她在沉睡而並非死去。


    多吉圍著屍體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然後又亂七八糟說了一通。老趙吃力的從靠著的石壁前爬起來,重重喘了口氣,對小胡子說:“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開始吧。”


    “多吉說,這個過程對我和他來說可能沒什麽,但對於你來說,恐怕有些殘忍或者接受不了。”老趙拍拍小胡子的肩膀:“你可以選擇迴避。”


    “不用。”小胡子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迴避,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麵對應該麵對的一切,即便麵對這個過程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第九十三章 前世遠去


    小胡子的語氣很堅決,老趙卻有些猶豫,因為他看得出來,小胡子和格桑梅朵肯定有一些超出了正常範疇的關係。多吉已經簡略告訴他該如何將格桑梅朵心中的種子還有她一點殘存的靈識轉嫁,老趙不想讓小胡子看到這個過程。


    “開始吧。”小胡子靜靜的說了一句,他想把格桑梅朵抓著他的手拿掉,但是對方抓的非常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小胡子掰開格桑梅朵的手,轉身站到一旁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格桑梅朵幾根纖細的手指,好像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非常不甘的丟掉了對自己來說無比重要的東西。


    多吉是個怪人,很少會和人交流,不過他對小胡子的沉默和堅忍仿佛很欣賞,他又通過老趙對小胡子說,讓他放心,雖然隻有一個機會,但一定會盡全力。


    “多吉,真的隻有一個機會嗎?萬一失敗了的話,會有什麽後果?”老趙也不甘心格桑梅朵心裏的種子永遠沉寂消失。


    多吉拔掉了格桑梅朵頭頂和肩膀旁的三麵小旗,隨後,他從一個很精致的象牙盒子裏,拿出一顆大概和蓮子那麽大的黑色的圓球,他說,這個東西在整個世界上估計隻剩下一顆,如果這一次失敗了,那麽麵前的兩個女人將會徹底變成屍體。


    “這個?”老趙盯著圓球看了看,他覺得這很像是中國內地道家所煉的丹藥,又很像中藥鋪子裏的中成藥。


    “蠢貨。”多吉翻翻白眼,叫老趙滾的遠一點。


    接著,多吉把老趙剛剛偷來的那具很年輕的藏族女孩屍體放到了格桑梅朵的旁邊,兩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都像在安靜的沉睡。然後,多吉把那顆黑色的小圓球輕輕放在格桑梅朵的人中上,他又掏出一截小指那麽粗的黑色的香,劃火點燃。


    一股很濃烈的藥氣夾雜著淡淡的藏香味,隨著黑香的燃燒而散開了,多吉在格桑梅朵的頭部附近拿著黑香不停的晃動,嘴巴裏喃喃的唱咒,古老的襖教咒語仿佛無形中扭曲了一些物理常識,黑香的青色煙氣凝聚成一股,在黑色小球周圍不斷的飄嫋。


    大概五分鍾之後,這顆如同丹藥一般的黑色小球,突然一下子炸裂了,外麵的黑皮蕩然無存,一隻蜷曲著身體的黑色蟲子,慢慢開始顫動複蘇。很短時間內,這隻黑色的蟲子就舒展了身體,它不大,長的有一點像土鱉蟲。


    黑色的蟲子沒有觸角,它就在格桑梅朵的人中上,距離鼻子非常近,緊接著,這隻黑色蟲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來迴打轉,從鼻孔爬了進去。


    這時候,老趙就轉眼看看小胡子,輕聲說:“我終於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麽搞的了,多吉剛才和我說過,要把那個女人的腦髓完整的取出來,這個......”


    小胡子的心抽搐了一下,麵對一個很親近的人,無論她是活著還是死去,小胡子不願讓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沒有辦法。


    關於取舍的道理,他自然比衛天懂的更多,更透徹,老天其實是很公平的,你得到什麽東西的同時,必然要失去一些,隻不過這種失去可能是隱形的,暫時無法察覺而已。


    多吉的唱咒聲控製著這隻黑色的蟲子,蟲子鑽入了格桑梅朵的鼻孔,它的舉動看不到了,但是老趙,乃至小胡子都隱隱知道,這隻黑色的蟲子,在不斷的吞吃格桑梅朵的腦髓。這很殘酷,尤其對小胡子來說,怪不得老趙之前要讓他迴避。


    小胡子捏著拳頭,眼睛連一眨都沒有眨,就盯著格桑梅朵的身體。唱咒聲連綿不絕,格桑梅朵的頭部就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牽動,開始左右的晃動著,過了大概十分鍾,唱咒聲停止了,唱咒聲停止幾分鍾,再次響起。


    這樣來迴重複了五六次,前後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格桑梅朵的頭部終於靜止下來,她的臉龐已經沒有任何顏色,隱約有一股微微發黑的血,從鼻孔中流出。多吉的手放到了格桑梅朵的鼻子前,與此同時,那隻黑色的蟲子嗖的從鼻孔鑽出來,被多吉的手指緊緊的捏住,隨即,隻有蓮子那麽大的蟲子慢慢的膨脹起來,三分鍾後就變的拳頭那麽大,像一個黑色的鐵餅。


    多吉的東西也相當的迅速,他一手抓住蟲子,另隻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把如同手術刀一樣鋒利的小刀,熟練的刮掉格桑梅朵頭頂的一片頭發,這個位置在藏區的一些古老宗教中,都被認為是人體靈識出入的地方。多吉在她的頭頂取下薄薄的一層皮,把皮蓋在黑蟲子背上,畫下一串符咒。


    老趙又轉頭看看一言不發的小胡子,張了張嘴,但忍住沒有說話,其實他想告訴小胡子,這隻黑蟲子,吃掉了那個女人所有的腦髓。


    多吉又取出一根很細很長的線,把八腳蟲子像捆螃蟹那樣捆起來,然後叫老趙提著線,把蟲子垂到那個年輕藏族女孩的臉前。


    古老宗教中的斯陀密咒真正的開始了,密咒讓兩具不同身體的靈識契合,然後轉嫁,黑色的蟲子隻是一個中轉站,年輕藏族女孩的身體,才是最終的歸宿。隨著斯陀密咒的吟誦,那隻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八腳黑蟲子像一個突然自燃的物體,開始燃燒,燃燒出的煙氣像一片緩緩浮動的雲,籠罩在藏族女孩的臉龐上,之後又慢慢順著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點點流入體內。


    黑色的八腳蟲子燃燒的非常徹底,連灰都沒有剩下,當蟲子燃燒完的時候,也是多吉的吟唱達到高峰的時候,那種吟唱是可以震動靈魂的,讓小胡子都隱隱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最後一聲吟唱驟然停止,小胡子清楚的看到,那個藏族女孩已經僵硬的手指,像被電擊了一樣唿的一顫。


    這可能是小胡子一生中所見過的最難讓他理解和相信的事情,這個已經停止心跳許久的藏族女孩,在斯陀密咒以及那隻八腳黑蟲子的作用下,竟然一點點恢複了生命的跡象。她僵硬的軀體慢慢的柔軟,恢複了一點點溫度,從指尖開始,顫動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這個年輕的藏族女孩睜開眼睛的時候,老趙的眼珠子也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盡管他清楚這個事情,但是這個女孩是他親手偷迴來的,冰冷的屍體恢複了生命,這是奇跡中的奇跡。


    然而,小胡子和老趙都知道,這個藏族女孩獲得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生命,那隻是不滅的靈識在支撐著身體,她就像是當初的槐青林一樣,活不長,一旦經過了一段過程之後,她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藏族女孩看起來是如此的鮮活,她不再是死去之前的她,也不再是完整的格桑梅朵,不過她的腦海中保存著一些永遠不會磨滅的東西,她的眼睛睜開的同時,就轉向了小胡子。


    對於這個長著兩撇胡子,消瘦,冷峻的男人,年輕的藏族女孩有一種無形的親近,她絲毫不感覺陌生,仿佛是經過了一次生死的輪迴之後,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的第二世。她記得一些過去,記得小胡子的名字,記得這個男人身上讓她感覺安全和信任的氣息。


    小胡子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的雙腿一步一步的邁動,他的麵前是兩個女人,一個死去了,一個還活著。他的心理一下子無法接受眼前的變化,他仍然固執的繞開那個年輕的藏族女孩,慢慢握住了格桑梅朵徹底冰冷的手。


    他沒有眼淚,隻有一滴血在心裏不停的滾動,他悲傷,卻知道,格桑梅朵死了,真正的死去了。


    山洞裏沉默了下來,多吉和老趙縮到了一個角落裏小聲的嘀咕。小胡子垂頭,拉著格桑梅朵的手,那個年輕的藏族女孩,靜靜的坐在他身後。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樣晶瑩,純淨,白皙的臉龐上仿佛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她仿佛一點點都不關心剛才發生了什麽,也不想追問自己為什麽從很遠的地方出現在這裏,她很安靜。


    過了很久,小胡子感覺到了一隻柔軟的手在輕輕拍動自己,他慢慢的轉身,就看到年輕的藏族女孩靜靜的望著自己,兩隻手在緩緩的交叉變換。


    這種類似於啞語的肢體語言,頓時在場的人覺得,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小胡子從來沒有學過啞語,也極少跟用啞語的人進行交流,但是冥冥中有一種非常非常奇怪又特殊的感覺,他仿佛能看懂這個藏族女孩通過手勢想表達的意思。


    隨著這個安靜的藏族女孩不斷的變化著手型,小胡子的眼睛中終於出現了些許的驚愕,他完全明白了,這個女孩想要表達什麽。


    ☆、第九十四章 把她看做誰


    這個藏族女孩通過手勢,在向小胡子表示她記得很多東西,她記得他們在拉薩八廓街的初遇,她記得他們在格丹裏的曆險,她記得儺脫次,記得木剌措。


    這些記憶在她的腦子裏隻是一個很模糊的印象,但是她盡力在表示她沒有忘記。她真的對小胡子有一種無形的親近和信賴。她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講述著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一幕,她的眼睛純淨,寧靜,她似乎依稀的記得,有一把閃動著寒光的藏刀,刺入了她的心髒。


    “我沒有忘記。”女孩打著手勢,然後撿起一塊石頭,在麵前的石地上一筆一劃寫下了小胡子的名字。


    她寫的很認真,小胡子的名字寫起來有點複雜,對於一個經過了噩夢般大變的女孩來說,她腦海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卻仍然清晰的記得向騰宵這個名字。


    小胡子忍不住注視著眼前的藏族女孩,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過去的事,但她卻沒有忘記。小胡子甚至短暫的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幻覺,他覺得自己眼前飄動的臉龐,是格桑梅朵的,他已經有點分辨不清楚了。


    藏族女孩望著小胡子,她的眼睛裏有一種自然的恬淡,透過這片目光,仿佛可以望到一片未經渲染的山水田園。她指了指自己,然後一筆一劃在地麵上寫下嘉洛絨這三個字。


    這個安靜美麗,不會說話的藏族女孩,叫做嘉洛絨。


    小胡子的眼神裏沒有別的東西,那是一種暫時的空洞。嘉洛絨比劃完了這些就再次安靜下來,她和小胡子臉對臉坐著,一言不發,但是她的眼神中始終有突破了常理的一種眷戀。


    小胡子想了很久,抱起了格桑梅朵的軀體,慢慢走到了洞外,即便再無法接受的事實,終究是事實。他選了一塊幹淨平坦的地方,把她放下。老趙和多吉知道他要幹什麽,沒有插手,隻有嘉洛絨站在洞口邊,望著他。


    該讓一個人或者一件東西逝去的時候,誰都阻攔不了。格桑梅朵的軀體慢慢燃燒起來,火光映亮了周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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