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齊地接壤的平魯地區也流言四起,慕梓悅曾經惠及平魯,軍民都十分敬仰,這樣的流言讓人心惶惶。


    沈若晨和曾經的惠州府尹徐福才、現任的戶部侍郎一起趕赴平魯,眼看著好不容易在慕梓悅的努力下渡過天災的平魯刀兵四起,百姓流離失所,他滿心憤懣無以言表,奮筆疾書寫了一篇《斥齊賊檄天下文》,痛斥夏雲衝,揭露了他的陰謀,酣暢淋漓,犀利鮮明,文才斐然,令平魯文人爭相傳頌。


    沈若晨的咳嗽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便出現在夏亦軒的麵前,隻見他臉色慘白中帶著幾分不正常的潮紅,眉頭微蹙,顯然心事重重。


    “王爺,軍情如何?”他緩緩地問道。


    夏亦軒麵無表情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下官晌午便到了廣陽,在城中走了一圈,有件事情,不得不和王爺來商量。”沈若晨憂心忡忡地道。


    夏亦軒接過侍從奉上的茶,冷淡地說:“沈大人遠道而來,何不先去歇息片刻?”


    沈若晨一怔,苦笑了一聲道:“我哪裏還有心情入眠?今日我在酒樓,聽幾個府兵頭目在說征西軍的事情,說是那應洛應將軍在和西陵軍對戰時落敗,那西陵軍的主帥明明可以殺了他,卻不知為何故意放他迴了城。”


    “那又如何?難道你懷疑他……”夏亦軒心中一凜。


    “下官不懂軍事,但卻不得不提醒王爺,征西軍軍心不穩,又出了此種軍家大忌之事,是不是到了必須整編、調整將領的時候了?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沈若晨低聲道。


    “沈若晨,這征西軍是梓悅的心血,你逼死了梓悅,現在還想讓他最看重的征西軍土崩瓦解不成!”夏亦軒腦中緊繃的弦一下子便斷了,藏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沈若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身子晃了晃,氣血上湧,咕咚一聲,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侯在門外的家仆一下子衝了進來,抱住了沈若晨,抹著眼淚忿然道:“瑞王殿下,我家主子沒日沒夜地從京城到平魯,又從平魯到了西川,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你摸摸,人都快燒成一塊烙鐵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刺激他!”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順手虐虐沈大人~~


    61第61章


    夏亦軒身後立刻拍馬竄出了一個人迎了上去,正是平南軍中的一員猛將俞獻飛。兩個人刀槍相擊,瞬間便戰在一處。


    夏亦軒凝神細看,隻見那西陵將軍槍法淩厲,雙臂力有千鈞之勢,一支銀槍仿佛蛟龍出海,令人目眩,他手下的這位俞將軍,在平南軍中數一數二,卻隻能勉強和他戰了個平手,數十招一過,人馬都漸漸處於劣勢。


    夏亦軒看了一會兒,心中疑竇叢生,那人的槍法和身法帶著幾分中原武林的影子,又融匯了西陵大開大合、直截有效的招式,若是沒有在大夏和西陵各呆過很長時間,不可能有這樣的融會貫通,更何況,此人兵法嫻熟,用兵如神,照理說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可他怎麽從來沒有聽說大夏和西陵有這麽一號人物?


    “當啷”一聲,場中兩人槍刀交加,俞將軍狼狽地歪了歪身子,頭盔歪斜,立刻險象環生。


    夏亦軒吩咐鳴金,俞將軍虛晃一刀,拍馬正要後撤,隻見那人緊追不舍,居然在馬鐙上站了起來,輕叱一聲,一槍刺向他的後頸,俞將軍勉力把頭一低,那一槍貼著頭皮而過,頭盔一下子便飛出了老遠。


    平南軍的弓弩手數箭齊發,那人迴槍自救,一杆銀槍舞得周身都泛起了一道銀光,宛如天神一般。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姓夏的,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我今天定要讓你的血來喂我的銀槍!”


    夏亦軒一擺手,吩咐自己的隊伍後撤百米,自己則站在原地,盯著場中那個人的身影,腦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念頭:要是這人再稍矮一些,那身姿和在賞春宴中騎馬比箭的慕梓悅是如此地相像……難道……慕梓悅真的象沈若晨說的那樣叛國了……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甩甩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拋諸腦後,冷冷地喝道:“本王在此,你藏頭露尾,不算英雄,有本事摘了麵具和本王一戰!”


    那人的身形一頓,拍馬又向前衝了過來。


    夏亦軒身後的親衛剛要迎上去,卻見夏亦軒冷叱了一聲,□黑馬一聲長鳴,他彎腰取弓,右手往後一探,一支銀箭架在手中,弓如滿月,箭如閃電,朝著那人激射而去。


    那人大笑了兩聲,往側旁一讓,整個人半掛在奔馳的白馬上,那支銀箭幾貼著他的手臂而過,紮在了地上,幾乎是在同時那人取弓、拿箭、射箭一氣嗬成,眨眼間,兩個人對射了四五箭,箭箭犀利,射得精彩,躲得絕倫,讓身旁的人看了都把心吊在了半空。


    夏亦軒心中一陣激蕩,這情形,幾乎和賞春宴上和慕梓悅的對射一模一樣,隻不過靶心換成了真人。眼看著那人到了麵前,一杆銀槍朝著他的胸口直刺而來,夏亦軒揮刀一檔,沉聲道:“你到底是誰?和慕家有何淵源?”


    那人的銀槍顯然滯了滯,眸色淒厲,語聲帶著無盡的悲憤:“我愧見先人於地下,姓名早已埋於塵土,等我取了你等的狗命,自會自決以謝天下!休要再提!”


    夏亦軒的心突突跳了起來,他隱隱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卻一下子又無法把整件事情串聯起來,刀光劍影之下,他勉力和那人過了兩招,忽然問道:“梓悅呢?慕梓悅可在你處?”


    那人楞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齒地道:“呸,慕家的人都被你們殺光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最狠不過帝王家!”


    說著,他的手中銀槍疾刺,招招不離要害,顯然是恨極了夏亦軒。


    夏亦軒虛晃一刀,不退反進,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他的槍把,兩個人一使力,兩匹戰馬唏溜溜地轉起圈來。


    就在此時,就在此時,平南軍的身後傳來一陣影影綽綽的喊殺聲,依稀就在廣陽城邊上,平南軍將領們都臉色一變,迴頭一看,隻見被城牆擋住的地方,半空中塵土飛揚,廝殺聲越來越近。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把銀槍往後一拖,手一揮,他身後的西陵軍唿喝著便疾馳了過來:“姓夏的,今日就讓你嚐嚐首尾受敵的滋味!”


    廝殺聲震耳欲聾地響起,西陵軍二三萬兵馬和平南軍瞬間便攪在了一處,刀光四起,不時聽到兵刃砍在骨節肌肉上的悶響。那人的銀槍猶如蛟龍,四周幾乎無人近身,他四下搜尋著夏亦軒的身影,卻見夏亦軒站在戰團之間,四周數十個黑甲侍衛圍著,毫發無損。


    那人的瞳孔一縮,忽然覺得有些不妙,隻見原本有些慌亂的平南軍前後分為兩陣,一半迎戰西陵軍,而另一半卻朝著身後的廣陽城嚴陣以待。


    城牆外的廝殺聲也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便能看到一隊人飛奔而來,那人剛想唿喝合圍,忽然發現,那飛奔而來的人馬個個都東倒西歪,敗象已現!而在那群人的身後,赫然就是征西軍的人馬,舉著黑色蟠龍的征西軍大旗,緊咬著那些敗軍追殺而來!


    西陵軍身後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那人恍若未聞,咬著牙,依然催著戰馬往夏亦軒所在之處直衝過來,他身後的人急眼了,嘶聲喊道:“將軍,將軍快撤!來不及了!”


    鳴金聲一陣急過一陣,夏亦軒極目遠眺,神態閑適,眼看著那威武將軍在侍衛的力阻下不得不後撤,平南和征西兩軍前後夾擊,西陵軍大敗潰逃。


    這場廝殺,一直從巳時殺到了申時,大夏軍大獲全勝,西陵軍一直從廣陽潰逃到了潞陽,戰況傳來,整個廣陽城一掃以往頹廢之氣,軍心大振。


    夏亦軒收兵迴城,顧不得和眾將領慶功,急急地便往自己臨時的府邸而去,府中的侍衛和仆役都眉開眼笑,一見到他便連聲恭喜,他卻無心應答,快步來到了沈若晨的房間。


    沈若晨正臥床休息,不過早已經收到了喜報,眉梢眼角的陰霾之色稍稍退卻。


    “沈大人,你當初指證梓悅叛國的那幾封書信可帶在身旁?”夏亦軒一進門便急急地問道。


    沈若晨臉上的笑容還未揚起便煙消雲散,他沉默了片刻,從懷裏掏出了三張紙,這是他讓淩然重新默寫的,每看一次,他的心裏就仿佛刀割般的疼痛,可是,若沒有這疼痛,讓他怎麽能熬過這些痛悔難當的日子?


    “王爺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了嗎?”


    “梓悅他到底為什麽要在法場上詐死?他到底要去西陵做什麽?這筆跡是西陵國主的,可到底是誰在和他通信?”夏亦軒喃喃地自語著。


    這幾個問題,也是沈若晨參不透的地方,既然慕梓悅不是謀反,那他到底是想幹什麽?是什麽秘密,讓他寧可拋棄廣安王的榮華富貴,拋棄他想守護的大夏和陛下,要遠遁去西陵?


    “慕梓安……慕梓悅……難道,他也沒死?”夏亦軒悚然一驚,腦中靈光乍現,所有的事情仿佛突然串聯了起來!


    “你說什麽?”沈若晨聽得一知半解,支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他一定已經來了,”夏亦軒的腦中嗡嗡作響,“他一定已經到了廣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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