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身後之人,輕嗅到她發間暗香,聲音低啞。


    黑暗裏,男子一身寒意,凍得扶雲卿身軀微顫。


    祁承翊收刀入鞘:“我不知道是你。”


    “無妨。”扶雲卿摸了摸鼻尖,壓下心頭一絲尷尬。


    祁承翊實力究竟有多恐怖,她不敢想象,剛一踏進門,根本來不及反應,對方就將刀刃抵在了她脖子上。


    若祁承翊想傷她,此時她已是一具冷屍。


    她曾想過,祁承翊將林樾舟放在她身邊,卻從未傷她,反而治好子珩的腿疾。


    二人之間,雖然沒有真誠交心,卻算得上好的合作盟友。


    “書房裏有機關,把手給我。”黑暗裏,祁承翊朝她伸手。


    扶雲卿沉默了下,祁承翊主動牽過她的手。


    她指尖凍得涼涼的,握在祁承翊略有薄繭、尚且溫暖的掌心中,一路從指尖暖到心中。


    其實,被他牽著的手,很踏實。


    祁承翊待她不真誠,卻不會傷她。


    李全不在書房時,內設機關,若有人擅自闖入,則會觸發暗器,雖然扶雲卿有鑰匙,但若誤觸機關,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所以,三姑母把她引到書房……


    是想讓她查出什麽嗎?


    她總覺得,今日三姑母讓她來書房,是知道什麽,卻又不敢直說。


    “你三姑母,是想借你之手,鏟除李全,永絕後患。”祁承翊看了眼她掌中鑰匙,淡淡道,“她想殺李全,這些年她一直在忍耐,時至今日,終於忍不下去。身為枕邊人,不可能毫無察覺,可她卻不能親自揭發李全。”


    “一她沒有這個實力,二大義滅親,她會被李家所不容,她已迴不去扶家,若人到四十,再被李家趕出門,老年必然淒慘。她賭不起,輸不起。”


    談話間,祁承翊手拿酒盞大小的夜明珠,照亮書房,觀察格局後,徑直走到掛著一幅山河水墨畫前。


    祁承翊掀開那山水畫——


    露出一麵平常普通的白牆。


    祁承翊在腦中推算片刻,看向牆對麵放著的一個白瓷瓶。


    瓷瓶內插著三姑母最愛的幽蘭。


    幽蘭和三姑母有關……


    扶雲卿秀眉微蹙。


    祁承翊輕轉動花瓶,原先掛著畫的白牆,緩緩旋轉,出現一人通行的逼仄地道。


    祁承翊將袖中一顆石子拋了出去。


    石子打在牆麵,反彈到對麵的牆,又滾落下台階,觸發機關,利箭交叉射來!


    牆頂落下一塊尖刀網!


    試探出所有機關後,祁承翊牽著扶雲卿一步步踩下石階。


    二人剛走進地下密室,身後白牆立刻合上。


    密室內儲備著生活糧食,書案、茶幾、小床,還有上鎖的紅匣子。


    祁承翊取下扶雲卿綰發的長簪,簪尖插進鎖芯搗弄幾下,鐵鎖脫落。


    扶雲卿三千青絲垂在後腰,如綢緞般柔順烏黑的發,襯得臉龐如玉,精致的黛眉微蹙,似是有些不解:“殿下,連這都會?”


    狹窄的密室內,女子發香浮動,如勾魂引一般讓人火燒火燎,祁承翊別開臉,微咽喉嚨:“被人鎖在鐵籠時,學過。”


    扶雲卿聽得心顫一分,問道:“殿下自幼被鎖在鐵籠之中?”


    祁承翊打開匣子的手微頓,想起從前,眼底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諷:


    “你應當見過皇宮鎖獵犬的狗籠,兒時,鎖我的籠子比狗籠還小。”


    “我每每蜷縮在裏麵,都想逃跑,便逐漸琢磨出解鎖之法,她發現鎖不住我之後,就總換稀奇古怪的新鎖。哪知到最後,普天之下,沒有一把鎖,能把我困住。”


    似乎察覺自己說得多了,祁承翊默了一瞬,不再開口。


    扶雲卿的童年,溫馨、陽光、幸福、有愛,在父母的百般嗬護中長大。


    而祁承翊幼時,似乎陰暗又艱難、蹉跎又煎熬。


    可很快,扶雲卿就反應過來一件事。


    傳聞祁承翊母親極其疼愛他,哪怕母子淪落冷宮,先皇後也拚盡一切,給祁承翊最好的庇佑,那他口中的她又是誰?


    但扶雲卿沒有問。


    祁承翊是何等心思深沉之人,他願意同自己吐露一二往事,已是極為不易。


    她又何必追問?


    有些事他絕不會說,那還不如不問。


    扶雲卿走去,看見匣子裏裝著一遝密信。


    第一封未署名,拆開密信,上麵寫著:


    已令陳西下江南,尋楚謹懷偽造謀反密信,你需做好準備,親自指證兵部尚書。


    第二封:


    已將繳獲山匪所得八千兵器,移入宣安城溶洞。


    第三封:


    時機已成熟,楚家已滅門。


    扶雲卿越往下看,越看得心驚手抖,忍不住抬頭看向祁承翊:


    “這些東西難道不早該被銷毀了嗎?


    祁承翊道:“按理應是閱後即焚,但李全此人心思詭詐,親眼見到陳西屠楚家滿門,又見陳西被陳禦史滅口,他自然擔心狡兔死走狗烹。”


    “畢竟陳西是陳禦史親侄,連親侄都能殺之滅口。那麽,他一個李全,為何不能?”


    “李全自然要留一手,待陳禦史除他時,以這鐵證要挾。要麽一起生,要麽同歸於盡。”


    “真是好心機,卻不想,為我們做了嫁衣。”扶雲卿將所有密信疊好收入袖中,就在此時,密道外麵傳來腳步聲。


    祁承翊拉著扶雲卿藏進床底。


    小小的床底環境逼仄,扶雲卿與祁承翊隻能縮在一處。


    扶雲卿在裏,祁承翊在外,以堅硬後背替她擋住危險。


    密室入口傳來腳步聲。


    扶雲卿見祁承翊後背隻差咫尺之距,就要暴露在床底外,顧不得那麽多,扶雲卿抱住祁承翊的腰,將他攬過來些。


    祁承翊腰身一僵硬,怔怔地看著扶雲卿。


    二人身軀貼得嚴絲合縫,完完全全隱在床底的黑暗中。


    空間太小,扶雲卿的手也沒地方放,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扶雲卿的手隻能抱在祁承翊身上。


    不知為何,她覺得祁承翊很緊張。


    他身軀繃直成一條直線,一動不敢動,唿吸急促且壓得極低。


    黑暗裏,祁承翊熱息噴在扶雲卿脖頸間,像羽毛撓癢癢,她似乎猜到祁承翊為什麽尷尬,連帶著她也有些心跳加速。


    她抱著他,實在是抱的太近。


    可若不抱緊些,祁承翊就會暴露在床底外。


    隻聽那黑衣人不停翻找,發現密匣內空無一物後,又在動作麻利地翻找書架、茶壺、板凳……再朝床底彎腰探頭——


    看見相擁二人的祁承翊與扶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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