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羲眼睫逐漸垂下去,再也無力迴應,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中蘊含祝福與欣慰。


    “傳聞宓氏一族能通靈,擅長秘術。是你,你讓我重生的嗎?”


    “我在彌補……”宓羲聲音溫柔且虛弱,深深地說出這話後,便再也無力迴答,她艱難地挪著身子,微微弓背,縮在了宗政康隆逐漸冰冷的懷中,輕聲道,“隆哥……我陪你……懺悔……”


    二人相擁著已無唿吸。


    宗政燼快步走去:“宗政康隆?”


    “宗政康隆,你可曾後悔?可曾後悔殺了那麽多人,滿身罪孽深重,你是要下地獄的。”


    宗政康隆唇色發白,永不迴應。


    扶雲卿道:“他不會後悔的。他永遠不會後悔殺了那麽多人、建立邪|教,隻為了喚醒宓妃。在他眼裏,此生哪怕能與宓妃重逢一刻,縱使短暫,也雖死無憾。”


    是啊。宗政康隆絕不後悔。


    為心愛之人殺掉天下又何妨,被心愛之人殺了又何妨,她去哪裏他跟去那裏。


    “可宓羲殺了他。宓羲殺了他,他也不悔嗎?”宗政燼側身,看向扶雲卿。


    扶雲卿沉默許久,眾人也沉默許久,很久之後,她才開口:“不悔,是因為愛。但他的愛於天下人而言是災難,在宓羲眼裏這不是殺,是拯救。”


    ……


    隨後,沈淮序緊急帶兵感到肅清了現場,投降者不殺,拒降者殺無赦。


    宗政康隆已死,群龍無首,很快兵敗如山倒,作烏合之眾散了。


    且並宗政燼弑君,而是死於宓妃之手,加之宗政康隆做的那些事,滿朝文武對宗政康隆的死竟無一人站出來說兩句,也無人反對宗政燼登基。


    其餘皇子、王爺,譬如尚在封地的宗政曜、宗政律甚至來不及趕到臨安,宗政燼便已經登基,宗政澤瑜還想翻騰一下,搞點動靜阻攔宗政燼,但事先就已被宗政燼卸了兵馬,圍困住了,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眾人這才發現,宗政燼隱藏的實力,比他們預想的都要可怕,以至於冀州三十兵馬都顯得宗政燼太過低調了。


    縱橫天下的棋盤閣是他的,


    以至於宗政燼登基稱帝時,十分順利。


    扶雲卿站在丹陛石下,站在文武百官側麵,與祁歲安、扶子珩、甜盈一同看著那玄黑扁金龍袍加身的宗政燼,頭戴冕冠,腰懸龍紋紫玉,手中執玉璽,一步步走向祭壇稱帝,接受數千朝臣、萬萬名百姓朝拜。


    春盛的微風習習裏,陽光燦爛溫暖,恍惚之中,那龍袍男人似乎與初見之時的祁承翊重疊了。


    她一步步看著宗政燼偽裝成祁承翊,又一步步迴到轅國登基稱帝,一時間心中良多感慨,眸眼也溫柔下來,深深地看著他,滿眼是繾綣祝福。


    願君此後盡是坦途。


    若從前她不了解宗政燼,隻知道他弑母殘暴,可認識宗政燼偽裝的祁承翊之後,她便知道,真正的宗政燼並非如世人口中那般模樣。


    宗政燼心懷抱負,治下嚴苛,是為朝堂清明,奪權是為了坐上那個位置,開拓朗朗盛世。


    扶雲卿曾問過他,為何非要稱帝。


    宗政燼迴憶了下兒時,隻說了一句話:‘不再任人欺辱,也不令如我這般的人被欺辱。’


    扶雲卿便知道,宗政燼當帝王,不會錯。


    她看著萬裏晴空下的宗政燼,站在祭壇前一步步進行登基儀式。


    男人豐神俊朗、昂藏七尺,龍袍加身更顯無邊威嚴與尊貴,他站在輝煌至極的金鑾殿前,左手掌心放著玉璽,右手朝扶雲卿所在方向伸去,溫聲輕言:


    “卿卿,過來。”


    扶雲卿耳垂微紅,明明活過兩世,此刻卻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女,仿佛從未經曆過情愛那般,有些扭捏緊張,文武百官、無數人朝她看來,她遲疑道:“讓我……過去嗎?”


    “卿卿,來朕身邊。”他溫柔笑著。


    這一刻,陽光溫暖、微風和煦,周遭靜得落針可聞,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唿吸聲。


    扶雲卿一步步走上丹陛石,走上那磅礴的殿宇,站在那九五之尊身側。


    宗政燼左手執玉璽,右手穿過她指縫後緊緊相扣,帶著她麵向天下,接受所有人的叩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扶雲卿心跳如鼓,被他緊緊牽著,周身仿佛扔進了蜜罐裏,甜進了心裏。


    ……


    宗政燼封了扶雲卿為皇後,又為聖璨族重修屋舍,釋了幾個試圖造反之人的兵權,提拔了從前追隨他的心腹大將,又下令將沈淮序與祁歲安聯姻,封甜盈為郡主賜婚與扶子珩,招納陳雪年為文臣。


    媚芙沒嫁人,便一直在扶雲卿身邊做女官。


    宗政澤瑜起初並不服宗政燼,但他不可否認的是,這天下在宗政燼的治理下愈發太平強盛。


    後來宗政澤瑜開了一家書館,閑時彈琴烹茶,忙時編書寫史,而出逃的何純如也被磨平了棱角,一直在宗政澤瑜身側為他研墨洗筆。


    一襲煙紫束腰褶裙的何純如將宗政澤瑜寫好的字裱上框,許是有那麽一點不甘心,每每想起總是難以放下,她問道:“我不爭,是因為我不能爭、沒法爭、爭不贏,可王爺為何不爭?”


    宗政澤瑜白皙指骨握筆,在宣紙上寫下“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抬眸看向她,似乎一眼就要將她看穿:“我之所以想稱帝,本來也是為了百姓。如今轅國欣欣向榮,誰坐那個位子又有何妨?我讓他,願意臣服於宗政燼,是因為他不比我差。也或許,他會比我更合適。”


    “若我去爭,引得山河動蕩、四處戰亂,那便成了個人私欲。世人總以為我想稱帝是為了皇權,其實,不是。”


    宗政澤瑜拿得起也放得下,大概是他的隨性也感染了何純如,她目光也變柔軟了許多,仿佛午夜夢迴時身體裏叫囂的那些仇恨都被逐漸一一撫平。


    書館裏,這男子溫和如玉、清雅俊美,倒讓何純如覺得有斐君子、如琢如磨,公子世無雙。


    宗政澤瑜說道:“本王知你接近本王是為了複仇,像踩著本王肩膀去報複扶雲卿報複其他人,但……”他將筆放迴筒中,“本王已被釋兵權,不能為你所用。如今太平盛世,若你要走,便找賬房支銀票,自行離開吧。”


    說自行離開時,宗政澤瑜移開俊眸,不敢去看,隻道:“若你不走,本王便許你餘生無虞。”


    宗政澤瑜能放下,她為何不能放下爭奪名利之心?


    何純如父親造反本就有錯,是父親先殺扶鶴霄才會被律法處置,她所為的複仇,也便不成立了。


    犯錯的人,本該受到懲罰,她的父親本就該死刑。


    何純如默了一晌,便知道她徹底沒法爭了。


    何純如離開了書館,朝書館外走去。


    宗政澤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靜寂片刻,呆坐著,無奈地看著紙上不算好看的字歎道:“沒了研墨的人,字都寫不好了。”


    夕陽西下時,地麵映照出一道人影。


    宗政澤瑜沒有抬頭,卻聽那女子說道:“王爺,我去城東買了你最愛的金絲棗甜糕。”隨後一個食盒放在桌上,冒出絲絲縷縷的熱氣。


    “你,不是走了嗎?”宗政澤瑜看著何純如鬆了口氣。


    何純如避而不答,說道:“我走到城東去給你買甜糕,走了好久,走的腳也好疼。”前世她是頂流影後,不曾為了一個人而奔半座城去買糕點,穿越後她是金貴的丞相府嫡女,出行都有軟轎馬車,也不曾這樣。


    宗政澤瑜吃著鬆軟的甜糕笑了。


    街道上,已被封後的扶雲卿正與溫沿溪逛街,路過書館時側目,無意間撞見何純如,扶雲卿微微一愣,何純如也是一怔。


    二人對視,卻不再說話,對於二人而言,這樣就很好。


    溫沿溪指尖掠過一個小攤上擺著的小玩意,笑道:“待你明年生了小皇子亦或小公主,正好玩這些。”


    “還早呢,不著急。”扶雲卿也笑了。


    倒是便裝出行儼然貴公子的宗政燼說話了:“別的男子如我這般年齡,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溫沿溪與甜盈聽後忍不住笑。


    扶雲卿耳朵發紅,宗政燼便俯身低語,揶揄她:“卿卿,我們該加把勁了。”


    扶雲卿嗔他一眼,不予理會,似乎想起什麽,對溫沿溪說道:“母親,對了,傳言宓氏一族能通靈?可是真假?”


    溫沿溪放下手中玩意,邊走邊道:“聖璨族與宓氏一族皆是古老的名族,聖璨族血可解百毒,身體有奇效,擅祭祀占卜,而宓氏更偏向於通靈秘術,至於如何通靈,是真是假,我便不知曉了。傳言嘛,總帶了幾分真幾分假,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傳言真假與否扶雲卿不知道,但她確實是重生了。


    或許,有宓羲的功勞嗎。


    宓羲臨死前對她道歉,說的那句“這一次,你過得很好”,扶雲卿便敢肯定,宓羲定是知道什麽。


    ……


    扶雲卿大婚那日,黎書禾和祁文覺也來轅國獻貢,見證了這場空前絕後的盛大成婚宴。


    宗政燼給她的都是最好的,最漂亮的嫁衣、最好的鳳鸞殿、最尊貴的身份……


    禮成之後,送入鳳鸞殿。


    寢臥中,扶雲卿身穿燦燦的大紅鳳凰嫁衣,上頭用雙麵異繡刺著一片片牡丹花,裙擺綴著熠熠生輝的珍珠,腰線掐的不足一握,美的盈盈動人。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帳中,戴著紅蓋頭,手指交叉垂放在膝上,看上去很平靜,實則心跳如鼓,緊張的難以唿吸,她在等,等前世未曾出現,今生許她一生幸福的良人。


    宗政燼步履有些虛晃,方才在喜宴上被諸侯灌了點酒,若再多喝點,今夜怕是要耽誤合巹酒。


    聽著來人步子聲,扶雲卿有些緊張,聲音也微微發抖:“你、你來了……”


    “殺虎時不曾見你怕過半分,戰場上時不曾見你畏縮半步,怎地如今,聲音還發抖?”宗政燼坐在床邊,大掌裹住她玉手,溫度傳遞過去,他唿吸帶著清冽的酒香,笑得格外俊朗恣意,他一點點溫柔摩挲扶雲卿的指腹,“卿卿,朕娶到你了。”


    “從我是祁承翊時,大局未定,怕你受我連累,不敢奢想與你有未來。”


    “後來聽聞你來轅國遇險,我再也坐不住,便知道此生都陷進去了,不敢讓你有半分不測。”


    “若你出事……”宗政燼有些後怕道,“我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宗政康隆。”


    聞言,扶雲卿抬手捂住他的唇,噓了一聲:“我會好好的,與你白頭偕老。”


    宗政燼從未說過愛她,此時此夜此景,他挑開蓋頭,俯身下去將她圈住,一同倒在溫軟舒適的紅帳中,滿眼都是她,他笑著動情道:


    “卿卿,我心悅你。”


    “宗政燼,我亦是如此。”


    ——————


    這本書結尾或許有些倉促,但我已經盡可能地努力完結了。認真寫書的小撲街一枚,寫的可能不盡人意,但是作者已經盡力,接下來就是認真寫下一本書了。感謝閱讀~懇求包容,謝謝包容~努力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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