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把那鐲子弄沒了。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陸則靈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也許是上天注定吧,老天把她和盛業琛最後一絲聯係也切斷了。


    她找不迴盛業琛,甚至一個鐲子都保不住。


    她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這個鐲子,心裏酸酸的,她知道這個要求很不該,還是問出了口:“白楊,這鐲子,你賣嗎?”


    白楊在開車,車窗開著,外麵有些嘈雜,也沒聽清陸則靈說話,以為她是問這是什麽,隨口迴答:“前幾天隨我爺爺逛古董店買的,聽老板說是晚清的東西,顏色挺潤的,我媽好這一口,買來送給她的。”


    陸則靈咬了咬嘴唇,認真的又問他一遍:“這鐲子,你能賣給我嗎?”


    白楊這迴終於聽清了她的話,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的說:“你找我買?你知道這玩意花了我十萬嗎?你還買嗎?”


    陸則靈沒想到這鐲子原來可以賣這麽貴。心裏對那無良老板的怨恨更深了幾分。她硬著頭皮說:“我分期可以嗎?這鐲子你賣給我。”


    白楊噗嗤一聲笑了,“傻子,喜歡就拿去,反正我媽也不一定看得上。”


    陸則靈沒想到這鐲子還會失而複得,心裏酸酸的,觸手之處,皆在顫抖。


    見她愛不釋手,白楊了然的說:“早知道你喜歡這個,我給你送一打,我還以為你真無欲無求,和我們凡夫俗子不一樣呢!”


    雖說沒有鄙視的意思,但陸則靈知道他已經把她和那些愛珠寶首飾的女人劃上了等號,她不介意自己在他心裏是什麽樣子,她隻是感激,感激白楊把她最珍視的東西又送迴來。


    她感激的說:“錢我一定會給你的,謝謝你白楊,真的謝謝你。”


    和他分別,陸則靈緊緊的抱著鐲子往家裏走,越走越急,一頭紮進了黑暗的樓道。古舊的社區,聲控燈早就壞了,也沒有人來修繕。她確定自己完全進入黑暗了,才停了下來,緊靠著牆。


    懷裏的鐲子像一團火,燒的她撕心裂肺的疼。明明說好了忘記了。明明說好了祝他幸福,為什麽還是會難過?


    她過著這麽難捱的日子,明知不想他就不會難過,可她沒法控製自己,所以每時每刻都這麽難過。


    什麽是理智?什麽是忘記?什麽是從頭再來?陸則靈壓根都不懂,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偏執狂,她學不會不愛盛業琛,學不會放過自己,學不會愛上別人。她現在所有的堅強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除了堅強,她又能怎麽辦呢?她已經一無所有了不是嗎?


    平息了許久,她收起了情緒,一步一步的朝家裏走,爬完最後一階樓梯,她低頭從包裏拿鑰匙,再抬頭,黑暗裏發出窸窣的聲音。


    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什麽是危險,陸則靈隻是疲憊的站在原地。


    黑暗的角落裏,打火機摩擦,一道火光燃起。


    有那麽一時半刻,陸則靈覺得這火光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最後點燃的那支火柴。


    真虛幻呐,她在光影中竟然看見了盛業琛的臉。


    她有些恍惚,連做夢都吝嗇出現的人,怎麽會在這火光裏出現了呢?眼淚一瞬間便壓迫於眼睫,所有的浮光都破碎了,那晦暗的火光裏,他的眼,他的鼻,甚至連皺起的眉頭都是她所熟悉的,太不真切了,眼前的一切,一點一點的,在視線裏裏逐漸變成虛空而模糊的影子。


    火光熄滅了。


    陸則靈拿著鑰匙的手在顫抖。


    黑暗裏等待許久的人淡淡的說:“開門吧。”


    陸則靈不知道是怎麽把他迎進屋的,也許她更該把他關在門外,可是她永遠也學不會拒絕盛業琛。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明明眼角眉梢都有成熟的痕跡,可她卻固執的覺得還是記憶裏的那個他。


    那個毫不設防,會對她燦然一笑的男生。


    她一直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手心,指甲刺破了手心也不覺得疼。她像對待許久的朋友一樣,給他倒茶,甚至和他寒暄。


    她想,她應該是個很好的演員,即使胸口已經痛得翻江倒海,卻依舊能對著他笑。


    “你眼睛好了?挺好的。恭喜你。”她說:“你怎麽來了?這麽晚是有什麽事嗎?”那麽平常的口氣,她做的真好,她在心裏都忍不住要表揚自己。


    盛業琛一直微微蹙著眉,也許時間過的還不夠久,還不夠他們相忘於江湖,不夠他們將一切愛恨泯然一笑。


    盛業琛一直沒有抬頭看她,隻是盯著茶幾上,陸則靈自己折的紙花,每一朵都是用了心的,就和以前一樣。良久,他才說:“我剛來的,下飛機沒多久。”


    “嗯。”陸則靈沒有問他為什麽來,也沒有問他怎麽知道她的地址。這些問題也沒什麽重要。


    盛業琛手心裏握著陸則靈倒給他的茶,一直沒有喝。


    “換個房子吧,我給你找。”盛業琛說。


    她一直看著盛業琛,心裏難受極了,她不想盛業琛眼中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憐憫和愧疚。這比怨恨還讓她覺得淩遲。


    陸則靈扯著苦澀的笑容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我現在挺好的。你呢?結婚了嗎?”


    盛業琛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反問一句:“你呢?”


    “我總歸……”陸則靈覺得這對話太難以繼續,鼻子酸酸的,聲音也有些變了調:“我總歸也是會嫁人的。”後麵的話真有幾分難以啟齒,可她還是說了出來:


    “盛業琛,你別怕,我不結婚不是因為你,我已經……我已經想通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哎哎哎哎哎哎。。。。。。。


    ☆、第二十九章


    陸則靈一個人住的時候真的不覺得這房子小,甚至她每次失眠噩夢的時候還會覺得這房子很是空曠,可是此刻她卻覺得這房子很小,小到她真的不想和他再待在這形同牢籠的逼仄空間裏,她覺得自己快無法唿吸了。


    好像無形中有一張蛛網自四麵八方襲來,將她縛綁了起來,一層一層的,讓她無法動彈,喉間好像一直含著腥甜,她不敢動,隻怕一動就會嘔出血來。


    她還是強扯著笑,表情漸漸有些麻木,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也再也說不下去,隻是靜靜的等著盛業琛。


    良久,盛業琛抿了一口茶,才緩慢的說:“我來這邊出差,聽說你也在這,就來看看,沒有別的意思。”


    說不失望是假的,可是轉念想想也覺得自己心裏哪些想法很是可笑。盛業琛怎麽可能特意來找她?哪怕是順便看看也已經值得她受寵若驚了不是嗎?


    “謝謝你。”陸則靈低著頭道謝,無形的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像一個魔鬼,扼住了兩人的咽喉,過了許久,盛業琛才站了起來,“那我走了。很晚了。”


    陸則靈急匆匆的站了起來,“我送你。”她不敢在維持同一個姿勢,她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盛業琛的腳步並不算快,她跟在他身後,兩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穿過了黑暗的樓道,盛業琛走進了昏黃的路燈下,破舊的路上路燈佇在路兩邊,有些燈已經壞了,陸則靈癡癡的盯著盛業琛的影子,時明時暗,漸行漸遠,像褪了色的畫卷。


    直到……直到那影子徹底消失。


    兩人沒有告別,沒有說再見。


    再見是太奢侈的念想,她說不出,也不敢期待。


    像個傻子一樣,她一直站在樓道口看著盛業琛離開的方向,很久很久都不願意離開,仿佛他的身影還一直在那裏,又仿佛他的氣息一直不曾消散。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忍了那麽久,她終於可以放縱自己哭一場了。軟弱的坐在樓道髒亂的台階上,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她不知道愛會是這樣的,像一種深入骨髓的毒,總是疼著,疼起來五髒六腑都在翻攪,生不如死,卻還是苟且的活著。


    她在心裏卑微的對那個已經離開的人說:


    盛業琛,此生,除了你,我沒有想過嫁給別人,明知你不會愛我更不會娶我,還是偏執的期待著。我知道,這樣的我讓你害怕。


    可是我能怎麽辦呢?我隻能這樣而已。


    偷偷的愛你,偷偷的想你,最後偷偷的哭。


    盛業琛一直知道陸則靈的好脾氣。她對他的耐心和溫柔是絕無僅有的,從前盛業琛失明,連指甲都是她給他剪。她像對待嬰孩一樣小心翼翼,剪完手直接再剪腳趾甲,從來不曾猶疑,反倒是他非常不適應,他不習慣讓她看見太多不堪的一麵,總是無聲的抗拒。她也不會強迫他,隻是安靜的在一旁等候,仿佛什麽事都沒有,慢慢的等他適應。


    不曾尷尬,也不曾有過任何怨言。


    很久很久以後,盛業琛都在想,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比她對他更好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找她,連夜的飛機,到酒店後又挨個找人問她的住址。


    當他找到這個破舊的筒子樓的時候,他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情,隻覺得心髒隱隱作痛。


    再見麵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覺每分每秒都很難熬,卻怎麽都舍不得離開。


    她的眉眼依稀還是從前的樣子,隻是充滿了疲憊,和從前那個生機勃勃的姑娘完全不一樣。她在他身邊待了四年,可他卻不曾看過她一眼。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忍不住想用手去觸碰她的臉。


    仿佛已經等待了很久,隻為這一刻的重逢。


    真瘋狂,所以他逃走了,狼狽的連頭都不曾迴一下。


    走到停車的位置卻發現自己車鑰匙沒拿,他又迴頭了,不知怎麽了,心裏覺得慶幸極了。快走到樓道的時候,他雙手插袋,卻又觸到了車鑰匙,原來是被手機壓住了。他有些失望的準備迴頭,餘光一瞥,竟然看見了陸則靈。


    她還沒有上樓。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樓道口,頭埋在手臂裏,肩背微微的抖動,像一隻落了水的貓,看著讓人心疼。兩人明明還有些距離,盛業琛卻聽見了她低低嗚咽的聲音,在這暗夜裏久久迴蕩,那聲音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髒。


    他膽怯了,不敢上前,隻是久久的站在那裏,直到陸則靈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毫無生氣的上樓。


    她在哭,記憶中她從來不在他麵前哭,僅有的幾次也是這樣不意的發現,也許是她覺得哭也沒有用。


    他不是心軟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好像能感同身受她的悲傷,似乎被觸動了心底最脆弱的心弦,他隱隱覺得胸腔酸脹的疼著。


    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淡淡的念著陸則靈三個字,好像全身的細胞都在唿應著這個名字,激動又雀躍。


    他被這樣的自己嚇到了。


    整夜失眠,陸則靈盯著一雙微腫又青黑的眼睛去上班。小仙還是和平常一樣,活蹦亂跳的。她早早的就到了,黏在她身旁。她從櫃子裏拿出製服,就聽到小仙在耳邊聒噪。


    “則靈,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來找你啦?是個男人誒!”


    陸則靈沒有說話,安靜的換著自己的工作服。


    “那個男人長得可真好看!像電視明星似的,我問他是誰啊!他說是你以前的朋友。”


    陸則靈正在換製服的手停了一下。


    朋友,原來是朋友嗎?陸則靈覺得有些心酸,四年了,換了一聲朋友。她該慶幸嗎?


    “他後來去找你了嗎?”小仙跟著陸則靈,還在八卦:“我覺得他那眼神有些不對勁,是不是你以前的追求者啊?”


    陸則靈眉頭皺了皺,最後停下來,“小仙,上班了。”


    小仙撇撇嘴,孩子一樣:“哼!領導架子!不和你好了!”


    小仙蹦蹦跳跳的走了,一天就這樣開始了,陸則靈覺得有些恍惚。


    陸則靈現在主管梅宴,其實可以不需再那麽辛苦,隻是她為人踏實,習慣了親力親為。梅宴今天有預定,是城中的一個考古工程的高工和領導,聽說城郊房地產開發商打地基的時候挖掘到了一個商代群墓,政府緊急幹預,派了很多專家配合挖掘,旨在完整的保護文物,報紙上渲染的厲害,據說是非常了不起的發現。


    當然,這和陸則靈沒什麽關係,隻是沒想到,因為這個事,她和盛業琛又見麵了。


    葉清的父親是國內非常有名的考古學教授,這次特意將他請來配合挖掘研究,他已經在這待了一兩個月了,領導們請客吃飯,自然少不得他,而他又很巧合的帶上了正在這城市裏出差的盛業琛。


    席間一行人都酣暢淋漓,陸則靈一直從旁伺候,忙碌的傳菜,偶爾也聽他們聊天說幾句。


    葉清的父親介紹盛業琛的時候說:“這是盛業琛,我女兒葉清的同學。”


    他話音一落,旁人立刻笑嗬嗬的一語道破:“這是女婿啊?長得一表人才啊!”


    一桌子的人都跟著笑了,大家都適時的恭維了兩句,葉教授隻是笑,沒有再辯駁。


    陸則靈覺得這笑聲非常刺耳,頭皮發麻,她很想逃開,卻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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