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近一個月的時間盛業琛都沒有迴來。陸則靈就像古時候等待出征丈夫的留守妻子。日日做著滿桌的飯菜,隻盼著他有一天能迴來。她最怕的,是沒有這一天。


    所有的幻想,希望,貪念都在這無望的等待中被消滅殆盡,挫骨揚灰。她終於深刻的得到了教訓。


    盛業琛不會愛她,她永遠也不可能因為癡心的守候得到什麽,這一切都是報應,是她強得這個男人的報應。


    這報應,真痛啊。


    一個人坐在飯桌前,一口一口吃著桌上的殘羹冷炙。她有些心不在焉,手蹭倒了做好的幹煸藕絲,炸得酥脆的細長散落在平滑的桌麵上,像亂了一盤的棋局,和她對弈的人,早已不知所蹤,不,也許,從來都不存在這個人。


    她一根一根的去吃那些散落的藕絲。好鹹,她太不用心了,給了那樣多的鹽,鹹得發苦,難怪盛業琛不願意迴來。是她,是她太不用心了,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


    她一口一口的就著冷得有些發硬的米飯吃著。


    她握著筷子的手開始發冷,這冷從指間一直滲透到心裏,心髒被一種突如其來如潮的痛楚淹沒,她幾乎要疼得不能唿吸。


    她始終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做錯了,也許,她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錯了。錯的是她這個人。她留著葉清的頭發,模仿著葉清說話,做事,卻始終是東施效顰。她錯在是陸則靈,而不是葉清。


    空曠的屋子讓她爆發了從小到大最不能抑製的不安全感,忍無可忍,她給盛業琛打了電話。感謝上蒼,這一次他接了她的電話。


    她不怕他的惡語相向,她怕他話都不屑和她說。


    她的口氣可憐兮兮的,像隻被拋棄的流浪狗,小心翼翼的問:“業琛……今天……今天要不要迴來?你好久沒有迴家了。”


    盛業琛譏諷的聲音響起:“家?我不記得和你有什麽家。”


    陸則靈緊緊的握著手機,鼓起了極大的勇氣說:“我做你喜歡的菜,你來公寓吧……”


    “你做的我都不喜歡。”


    “那我從外麵買,行嗎?”陸則靈的姿態太卑微了,卑微到她自己都有些不齒,可她能怎麽辦呢?一個人生活,太難了。


    盛業琛終於被她唯唯諾諾的模樣激怒了:“煩不煩?陸則靈,你能不能走遠一點?我永遠都不想看見你!別再打來了!”說完,他殘忍的掛斷了電話,那樣決絕。


    抱著掛斷的電話,陸則靈終於忍不住開始蹲下抽泣。那樣淒涼,那樣疼痛,再也不會有什麽希望了,她的人生終於徹底完了。沒有盛業琛,她覺得她可能會活不下去。


    也許真的有絕地逢生這句話吧,就在陸則靈以為再也沒有希望的時候,盛業琛卻迴來了,喝得醉醺醺的,被司機送了迴來,進屋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像泥一樣癱在司機身上。


    像一簇已經熄滅的火苗突然被點燃,用盡了生命的燃燒,陸則靈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她像保姆一樣盡心的伺候他,把他的衣服脫去掛起,用溫熱的毛巾給他擦身,給他衝了蜂蜜水解酒。


    他身上的酒氣很重,就像最初改變了一切的罪惡夜晚,隻是現在的他,即使醉了也不會認錯人。


    他如同一隻迅捷的獵豹,殘忍的將她壓在床裏麵,沒有任何前戲,他用最羞辱的姿勢褻弄她的身體,那根本不能稱之為做/愛,是真正的羞辱,折磨。他醉了,卻是人醉心不醉。他高高在上,對她那麽不屑一顧,諷刺的說:“陸則靈,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泄/欲工具,送上門的妓/女!”他的右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說:“陸則靈,你沒脾氣是不是?你不是很能耐還打架嗎?你這委曲求全的樣子做給誰看?”


    陸則靈默默的忍受著他的暴戾和發泄,一直沉默著不說話,也沒有哭,又恢複了從前小心翼翼的模樣。她不怪他,他能迴來,她已經很感恩了,感恩上蒼沒有讓她一無所有。哪怕是怒氣,她也想抓住一絲屬於他的情緒。


    這樣的愛,深沉,寂寞,悲傷,絕望。這才是真正屬於她陸則靈的。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笑,那笑是那樣淒涼。


    深夜,帶著濃重的酒氣,精疲力竭的盛業琛沉沉的睡去。陸則靈翻了個身,在黑暗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疲憊而絕望。


    “原來,你也知道我在委屈求全?”她的聲音是那樣小,小得幾乎低不可聞,仿佛,隻是一句夢中微不足道的呢喃。


    眼睛在黑暗中幾乎什麽也看不見,腦中一片空白的平靜,像風暴過後的海麵,平靜卻是死寂。


    她暗暗的想,盛業琛看不見也好。


    這樣,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表情有多麽無助多麽可憐。


    也永遠不會知道,他不在的房子,有多麽空曠,像她的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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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盛業琛的奶奶已經八十幾歲,有輕微的老年癡呆症,健忘,但是依然慈祥。盛業琛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看奶奶,陪她住幾天。


    奶奶經過了戰爭的洗禮,目睹了我們國家的興衰崛起,思想很豁達,對門第沒什麽觀念,她很喜歡陸則靈,常常對盛業琛說:“好好珍惜則靈,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姑娘對你這麽死心塌地了。”


    愛是一個說起來很緩慢其實很迅速的過程,像酒的發酵,從剔透沉澱到醇厚。等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無法抽身了。她的死心眼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唯獨盛業琛,一直視而不見。


    寬敞的車廂,盛業琛坐得離她很遠,座位的兩個端點,陸則靈一直低著頭握著自己的手指,她知道他不會願意和她說話,自然也不會去打擾他。


    她精神不算好,夜裏一直做噩夢,許是活得太小心了,她連夢中都對自己極端控製,除了一直出冷汗,她既不動,也不曾發出聲音。


    她夢到自己置身在非洲叢林草原上,貧瘠的土地,杳無人煙,龜裂的地麵上隻有零星的荒草,已經因為毒辣的太陽彎了腰,枯萎蔫敗,她不能動,全身赤/裸的躺在那熨燙的土地上,有眼神銳利的鷹隼從天而降,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向她俯衝而來,啄食她的心髒,一下一下,鮮血淋漓,疼得她四肢百骸都開始抽搐。


    她醒來的時候,想起這個夢,不禁打了個寒顫。洗了澡換了衣服,她腦袋還是暈乎乎的。潛意識裏她害怕夢中那種毫無遮掩的感覺,無助又絕望,她覺得羞恥。


    就像,就像每一次麵對盛業琛的感覺一樣。


    盛業琛迴家,奶奶很高興,吩咐了保姆做了一桌子菜。奶奶住的宅子是老租界區,獨門獨棟,宅子三層樓高,帶一個小院子,種滿了玫瑰。打仗的時候,這座城市曾淪陷,侵略者劃定了租界區,建造了不少歐式風格的建築,圓形的拱門,黑漆鐵門,攀藤的圖案,內裏挑高很高,戰爭時期曾住過不少外國人,戰爭結束後,這宅子幾次易主,最後成為盛家的產業。解放後,盛家老爺爺把所有的財產都捐給了國家,隻留了這座老宅,盛家之後的兩代都是在這裏長大,這宅子對盛家的人意義非凡。


    華麗的吊燈被打開,意式風格的家具年歲比盛業琛還長,可算古董,長長的桌子,將三人分隔在不同的方位。保姆上完菜便出去了,飯廳隻餘奶奶,盛業琛和陸則靈。


    奶奶用湯匙舀著湯,聲音不大,剛剛兩人可以聽見的程度:“業琛,你也不小了,今年有26了吧?”


    盛業琛吃著陸則靈給他布的菜,咀嚼的很緩慢,半天才迴答:“是的。”


    奶奶笑了笑,慈愛的說:“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則靈也有25了,可以要個孩子了,趁我還活著,給你們帶帶。”


    盛業琛手上的銀筷子敲打在盤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笑了出來:“什麽結婚,什麽孩子不孩子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你一定要我老婆子死了都閉不了眼嗎?”


    “啪嗒。”盛業琛的筷子置迴桌上,他不卑不亢的說:“奶奶,您病得有點糊塗了。”說完他便起了身:“我吃飽了,先迴房了。”


    盛業琛毫不留情的離開,留下陸則靈和奶奶。奶奶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陸則靈,她卻始終沒有抬頭,隻是專注的吃著飯,仿佛什麽也沒有聽見。


    晚飯後,奶奶又一次帶著陸則靈去了書房,不知道是奶奶真的病糊塗了還是大壽將至,近年來她總愛懷念以前,每次陸則靈來,她都要帶陸則靈去看盛業琛的相冊,從嬰兒時期一直到大學。


    那些照片陸則靈已經看爛了,甚至哪一本有哪一張她都能準確無誤的說出來,可她每次還是會跟著奶奶一起看,一起一次一次看著盛業琛成長。這種愛大約已經偏執到變態了吧。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奶奶,得了老年癡呆症,會一點點忘記以前的事情,忘記那些曾經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最後了無牽掛的離去,她一直盼望自己也能有這一天,一直盼望。


    看完最後一張照片,已經到了九點。奶奶歎了一口氣,闔上了相冊,她背靠著躺椅,眼神祥和的盯著舊式的雕花鐵窗,雖然每年都會修繕,仍然掩不住歲月的痕跡。


    “則靈,我隻有業琛這一個孫子,他有多固執,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笑了笑:“小時候他特別好勝,什麽都要得第一,做最好,希望可以贏得他爸媽的注意,可惜他爸媽都是事業狂,我大病一次,他被接迴去以後就開始變壞,打架逃課無惡不作,他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去吸引父母的注意,都失敗了。他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明明很脆弱,卻總是裝作兇神惡煞的樣子拒絕別人的關心。他需要的一份毫無保留的關愛,要待在他身邊,就要放棄所有的一切。”


    她側了側頭,看了陸則靈一眼:“則靈,我想把他交給你,你做好準備了嗎?”


    ……


    離開書房前,奶奶送了一張照片給陸則靈,那是盛業琛兩歲時的一張照片,穿著小西服係著領結,很拘謹的端坐在鏡頭前,小大人的模樣。背麵有一行字,落款是“敬之”,他爺爺的表字。


    “朝華之草,戒旦零落;鬆柏之茂,隆冬不衰。”字跡瀟灑飄逸,豁然於表。


    陸則靈很鄭重的收下了這張照片,仿佛隻是一張照片而已,她就走進了盛業琛的世界。


    迴房的時候盛業琛已經睡下,推開厚重的老式落地門,難以避免的發出了吱呀的聲音,柔軟的拖鞋塌在地磚上聲音很小,她輕手輕腳的往裏走著,她怕吵醒了盛業琛,他睡眠本就很淺。


    他看不見,自然不記得要去拉窗簾,這屋子窗戶都很高,像好萊塢老電影裏的場景,透過雕花窗子,星空像一幅展開的畫卷,這畫麵真美,美到她看得忘了神,連盛業琛醒了也沒有發現。


    “你迴來了?”盛業琛的聲音很平和,卻透著不容靠近的冷漠。


    幸福感是虛幻的東西,前一刻和奶奶在一起,她還仿佛滿懷勇氣,這是此刻,她又變迴那沒有根基的浮萍,麵對盛業琛的疏離,她總是不知所措。


    “嗯。”她點了點頭:“和奶奶說了會兒話。”


    被麵移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房間裏沒有開燈,但陸則靈能看見盛業琛坐了起來。他的輪廓在星空下顯出淺淺的弧度,像一幅抽象油畫,色調深沉而壓抑。


    他淡淡的說:“是你要奶奶說那些話的嗎?你也學著找幫手了?”那語氣,滿含不屑和鄙夷。


    陸則靈的眼睛眨了眨,有些酸澀,她知道他是在說奶奶吃飯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那一刻,她確實可恥的期待了。


    “我沒有。”陸則靈努力想說的理直氣壯。


    盛業琛笑了笑,仿佛輕描淡寫:“陸則靈,收起你那些手段,沒用的,我沒有禁錮你,要留下來就隻能這樣,如果受不了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他嗤了一聲:“倒真不知道你想的這麽多,陸則靈,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想多之前,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和從前比比,其實也沒有說什麽太難聽的話,卻還是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揉碎了這溫柔的星光,決絕而殘忍。愛讓人匍匐著前進,還沒到達終點,陸則靈已經跪下了。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我知道了。”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樣,仿佛無悲無喜,無怒無嗔。


    盛業琛沒有再和她說什麽,躺迴被子裏,用背對著她的方向。她站在原地,懷裏緊緊的抱著盛業琛的照片,仿佛那張年代久遠的照片能給她什麽力量。


    她癡癡的盯著盛業琛的背影,在心裏對盛業琛說:


    不論你能不能給我什麽,我始終愛著你,愛著每一個你,愛著你的每一刻,我想參與你的一生,想像現在這樣一直愛著你,直到,我再也認不出你。


    盛業琛,我的時間並不是很多,這一生,拿來證明愛能永恆,這樣,是不是很傻?


    她自嘲的笑了,這自問還真有些滑稽。


    在老宅裏住了兩天,這兩天盛業琛對陸則靈態度好了很多,他終究還是對奶奶有幾分忌憚。迴家以後,他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不過陸則靈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反正這些年一直是這樣,她也習慣了。


    收拾廚房的時候打翻了裝鹽的盒子,白花花的鹽像雪一樣撒在櫥櫃裏,她擦了很久才弄幹淨,手上被鹽染得紅彤彤的,有些疼,用溫水衝幹淨了手,她拆下圍裙換了衣服去超市。收拾了東西才發現家裏很多東西都用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采購一些了。


    進口商品超市裏的人並不多,也許是太大,推著車采購也不顯擁擠。結賬的時候發現收銀台隻開了幾個,雖然沒多少人還是排起了隊。陸則靈前麵是一對白人夫婦,帶著個眼睛大大古靈精怪的孩子,她一直癡癡的看著那漂亮孩子,那模樣有些貪婪,逗得她身後排隊的一個中年婦女都笑了起來。


    “小姐很喜歡小孩子吧?”


    陸則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窘迫的啊了一聲,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孩子長得真漂亮。”


    那婦女笑了笑:“你也長得漂亮,以後的孩子不會差的。”


    陸則靈笑了笑,正要上前,那孩子突然拿了一個從已經結好賬的商品裏拿了個麵包出來,貪吃的撕開包裝,奶香濃鬱的麵包激發了孩子的食欲,卻讓陸則靈覺得非常不適。


    那氣味明明是很香的,可她卻一直難忍的覺得反胃。她也沒吃什麽東西,胃裏卻不斷翻滾,她難受的捂住了嘴巴,幹嘔起來。


    她這陣勢可嚇壞了她身後排隊的人,那婦女好心的撫摸著陸則靈的後背,半開玩笑的說:“怎麽弄的,怎麽跟害喜似的?”


    像一道晴天霹靂突然閃了下來,她一下子怔住了。


    刹那間好像時間停止了,空氣凝結了,幹嘔讓她眼裏積滿了眼淚,睫毛濕漉漉的附在眼皮上,她瞪大了眼睛盯著地麵。


    呆呆的想:上個月月事是幾號?10號?今天是幾號?


    ……21號?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你們應該可以嗅出來了。。狗血來了。。。而且是最言情最糟粕最可怕最庸俗最沒有創意的狗血。。。。我不得不再三的給你們打預防針。。。以下幾章的內容心理承受能力弱,怕虐的,最好是攢幾天,溫馨的寫完了,要開始虐一下了。。。(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也不是太虐。。。)最近你們留言很多我寫文也很有動力,媽媽可能周四出院,所以速度大概會提起來了~日更不敢保證,但是更三休一也許可以~~速度由你們的熱情決定哈~哈哈!看文記得撒花喲~今天就沒創意一點吧~~祝大家的父母都身體健康能吃能睡能玩,闔家幸福~~╭(╯3╰)╮【推個文,俺的跨年齡基友~很可愛的妹紙,寫文也認真~需要大家的鼓勵~~大家穿越過去看看吧~點擊穿越~~】文案:夏棠最怕的就是顧瑞哲這樣的人,聰明善誘,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等她恍悟的時候,他已經愀然到她心裏去了。她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麽,隻記得那樣的午後,他噙著慣常的笑意,對她曾暗戀多年的宋銘說:“宋銘,你欠我們家的,遲早要還。比如,夏棠。”愛是一場無聲而盛大的逼近,誰都在劫難逃,夏棠如是,顧瑞哲如是。


    ☆、第十八章


    陸則靈被腦海裏的念頭嚇到了,以前她一直吃藥,從來沒有懷疑過會有漏網之魚,隻是上個月盛業琛一整個月沒有迴來,她每天隻顧著難過把吃藥的事給忘了,她掰著手指算著自己的安全期,越算越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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