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了!”皇上對白世祖似乎也有些不滿了,對自己的女兒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一連羅列七宗罪,幾乎不想給白木槿活路,都說虎毒不食子,這樣多大仇,才能做出逼死女兒的事兒呢?


    他就要看看,白世祖為了給女兒定罪,到底做了哪些充分的準備,必要一樁樁一件件地都了解清楚了。


    白世祖趕緊道:“這證物正在內子和小女手中,還請皇上準許她們覲見!”


    他一個人麵對白木槿和鳳九卿,實在有些應付不來,陸氏和白雲兮口齒都比他要利索,定然不會在口舌上輸多少的。


    皇上心中帶著些嘲弄,這是全家齊上陣,一定要置白木槿於死地咯?但皇上終究隻是平靜地道了個“宣”字。


    然後陸氏和白雲兮就捧著兩個木盒子,上來了,一走進來就跪在地上,給皇上行了大禮。


    白世祖對她們使了個眼色,然後才道:“證據就在內子和小女手中,但是這……這證據怕皇上看了會有所衝撞,所以……臣不敢堂而皇之地呈上!”


    皇帝對白世祖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一點兒也不感興趣,隻道:“盡管呈上來吧,朕都紆尊降貴來這裏處理你的事兒了,還有什麽好忌諱的!”


    太監趕緊過來講兩個木盒都搬到了案上,又小心翼翼地打開,皇上看到裏麵一個個黑色的小匣子,才問道:“這是什麽東西?大盒子套小盒子的!”


    白世祖一副沉痛又恐慌的表情道:“這就是郡主施行巫蠱咒術的時候,所埋在她院子裏的東西,皇上可以仔細看看那小黑瞎子的形狀,那就是棺材,裏麵還放了小木人,每個木人上又紮著針,貼著臣和郡主的生辰八字!”


    皇上依言打開匣子一看,然後才詫異地問道:“既然也有郡主的生辰八字,你為何要說是郡主做的?難道自己還會詛咒自己嗎?”


    白世祖麵色沉鬱,瞪了白木槿一眼,才道:“這就是郡主的聰明之處了,她的院子前夜著了火,這些東西想來是早就埋進了地下,她怕事情暴露,所以故意提前將自己的生辰八字換上去,就為了掩人耳目,洗脫嫌疑。可是……正因為如此,更說明她做賊心虛,否則要是別人詛咒她,何必把另外四個木人都貼上她的生辰八字?”


    太監幫著皇上一一打開那些木匣子,果然隻有一個是白世祖的生辰八字,另外四個竟然都是同一個人的,雖然皇上並不知道白木槿的生辰八字,但是略一推算,也覺得是她的。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起來,自己也有些繞糊塗了,這事兒怎麽透著一股子詭異?那木頭人的樣子的確有些駭人,他匆匆看了一下,就讓人拿開了。上了年紀的人越發敬畏鬼神之事,他可不願意沾染了晦氣。


    鳳九卿看了那裏麵的東西,眼神閃過一刹那的森冷,然後就看著白木槿的頭,因為她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到她的臉。


    皇上覺得不能再由著白木槿保持沉默了,這件事已經觸犯了禁忌,和剛剛的事兒完全不同性質,便道:“安平郡主,對於這巫蠱,你有什麽可說的嗎?”


    白木槿抬起頭的時候,竟然滿臉淚珠,她一直無聲地在哭泣。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在場的幾乎都是男子,即便心腸再硬的,看著這麽個美麗的姑娘哭得如此傷心,也動了惻隱之心。


    就連皇上也一時間慌了一下,道:“安平……你……你……哎,莫哭莫哭,有什麽冤屈隻管和朕說明就是,朕為你做主!”


    皇上也不知為何,一看到白木槿的眼淚,竟然比看到自己的女兒哭還要傷心,反正他就是憐香惜玉了。


    白木槿抽出懷中的帕子,又擦了一下,抹幹淨眼淚,又平靜了心情才道:“皇上,請您不要繼續追究下去了,無論是哪條罪名,臣願意一死,難道這還不夠嗎?殺人不過頭點地,不要讓臣受這錐心之痛了!”


    她好像什麽都沒有辯解,隻字不提巫蠱之事,也不提白家的管事供詞之事,仿佛鐵了心求死一般,可越是如此,其他人就覺得她越是可憐,越是無辜。


    因為她還沒有到反擊的時候,裝可憐這一招,不過是逼迫白世祖出狠招而已。陸氏和白雲兮低著頭,半句話不敢說,因為在皇上麵前,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但是兩人都深恨白木槿的故作姿態,平日裏那副清高的樣子,這會兒到學會裝可憐了,真是可惡至極。可是這一屋子都是男人,哪個能受得了白木槿這狐媚子的眼淚呢?都怪她生的一副好麵孔,不說話,光是流淚就讓男人心疼了!


    兩人偷偷看了看旁邊的官吏,發現他們臉上果然是對白世祖的不忿和鄙夷,心中又急又氣,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白世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白木槿這以不變應萬變的招數實在太高明了,她也是吃準了皇上不會輕易就判她的罪,才敢口口聲聲求死。


    陸氏見白世祖不知所措的樣子,心裏實在忍不住了,趕緊給皇上磕頭,求道:“皇上,請容許臣妾一言!”


    皇上看了一眼陸氏,想了想,才道:“你有什麽就說吧,今日也是你們白家一家子的事兒,總不能讓你們事後再怨朕不給你們說話的機會!”


    陸氏還未開口,鳳九卿就趕緊讚道:“皇兄聖明,不如皇兄就準了今日堂上所有人都暢所欲言吧,省得有些人心中埋怨皇兄不給她們自白的機會,有苦難言,可不好!”


    皇上雖然覺得有道理,但看陸氏急切要開口說話的樣子,還是生了些氣來,這婦人也未免太不知輕重了,這麽著急要辯駁,是為了辯駁還是為了雪上加霜呢?


    不過既然他已經準了陸氏開口說話,自然也不能阻了別人,他不相信陸家的人不會過來為白木槿說話。


    便慷慨地道:“九卿言之有理,就依你吧,不管是來了誰,都可以暢所欲言,但決不允許有人當著朕的麵巧言令色,謊話連篇,否則……朕絕不輕饒!”


    這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陸氏說的,嚇得陸氏臉色立刻白了一下,不過她可不會因此就退縮,現在可不是爭一時之氣,而是在為自己爭命啊!


    陸氏恭敬地道:“臣妾發誓,所言必屬實,絕不敢有絲毫欺瞞!”


    皇上揮揮手,示意她趕緊說,這事兒本來他也隻當成一件臣子的家務事來處置的,恰好鳳九卿也參與了其中,他可不是看在白世祖那一頓大哭的麵子上,而是看在鳳九卿的麵子上才來的白虎堂。


    可是現在,經過這麽一會兒的時間,皇上倒是對這件事真生了興趣,也十分想掰扯清楚。但他打心底裏覺得白木槿是無辜的,即便白木槿不滿自己的繼母,也沒必要害自己的生父,這件事怎麽都透著一股子陰謀的味道。而皇上最不高興的就是臣子在自己麵前耍陰謀詭計!


    白世祖和陸氏自然不知道,他們越是做的多,說得多,就越是錯的多,隻想著趁白木槿還沒發難,趕緊將所有的罪名都落實了,否則今日不是白木槿死,就是他們亡了。


    陸氏對著白木槿,深深的一拜,表情無比誠懇,道:“郡主,臣妾不願意將事情鬧到今日的地步,可是若不是你苦苦相逼,逼得我們一家子都走投無路,臣妾又怎麽忍心看著你獲罪而死呢?你到底是臣妾一手養大的,難道臣妾真的是鐵石心腸,故意要害你不成?”


    說著陸氏又對皇上一拜,道:“皇上,臣妾不想要郡主死,也從未想要要她死啊,可憐天下父母心,皇上也是為人父母的,自然會明白臣妾和夫君的心。可是她如今貴為郡主,臣妾做母親的,還要對她行君臣之禮,這件事若不讓皇上定奪,臣妾要麽就忍氣吞聲,直至自己和一雙兒女都被逼到絕路上,要麽就隻能帶著一雙兒女離開白家!”


    “臣妾懇請皇上,讓郡主高抬貴手,放過臣妾母子三人,更放過她的生身之父,一家人哪裏有深仇大恨,為何不能退一步,家和方能萬事興,母慈子孝,難道不比家破人亡好嗎?”


    陸氏說的情真意切,加之她痛心疾首般的淚水,更平添了幾分感人肺腑的情態。就連白世祖都為之動容了,不過他心裏也是這樣想的,若白木槿能乖乖的謹守本分,不把他逼到這個份兒上,他如何要出此下策呢?


    一席話說得皇上都跟著皺了眉頭,看著白木槿的眼神,也帶著疑惑和探究,這個女子的心性他也是了解一二的,難道果真是放不下仇恨,所以才咄咄逼人嗎?可是……皇上心裏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


    陸氏說完話,就一直在流淚,間或還用充滿憐惜和心疼的眼神看著白木槿的背影,仿佛是傷心欲絕的母親,既想心疼女兒,又要強迫自己下狠心來教導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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