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抽中的人是曾明熙,陸青雲身邊的小廝阿直負責拉繩子,曾明熙兩枚手指夾著投壺的竹筷,阿直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拉動繩子,那懸在梁上的壺搖搖晃晃,一會兒偏到東邊兒,一會兒偏到西邊兒,始終無法安靜下來。


    曾明熙眼睛直視著前方,手臂抬起,手臂不動,隻兩根手指一擺,便看那隻竹筷脫手而去,在壺到達正中間的一瞬間應聲而入。


    引得曾明月和兩個小點兒的白慕辰和鳳之沐都歡唿起來,雖然其他人沒那麽激動,但也連連拍手叫好,曾明熙隻微微一笑,道:“此酒怕是喝不成了!”


    那種自信的風采,溫潤如水的笑容,讓人看了隻覺得春光正好,花開正濃。而那笑容流轉最後,卻落在了白木槿的身上,雖然稍縱即逝,卻還是讓有心人捕捉到了。


    無人注意的地方,鳳九卿的眼睛微眯,閃爍著一種無人能看透的光芒,嘴角掛著那一抹淡淡的笑,顯得有幾分森冷。


    第二個輪到的是鳳子涵,毫無意外,他一擊即中,而且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也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第三個是鳳之沐,他看了一眼大家,然後隨手一扔,筷子在壺口撞了一下,然後彈了出來,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嚷嚷道:“真討厭,明明都進了還掉了出來!”


    然而除了陸菲媛和曾明月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鳳子涵是直接冷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白慕辰暗自搖了搖頭,接過竹筷,下一個就是他了。鳳之沐對其他人都裝模作樣,可是對著白慕辰卻吐了吐舌頭,眨巴了一下自己圓溜溜的眼睛,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白慕辰卻偷偷在他耳邊說了一聲:“你別高興太早!”


    鳳之沐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似乎胸有成竹,大搖大擺地坐到一邊去了,白慕辰站在那裏,臉色有幾分嚴肅,仿佛麵對的不是一隻壺,而是一個等待他去擊敗的敵人。


    白木槿看著自己弟弟那副嚴正以待的表情,心裏微微歎息一聲,慕辰自幼失去庇佑,所想要得到的一切都隻能靠自己努力,而且還要時時刻刻防範著來自繼母的黑手,一邊希望自己優秀,一邊又要隱藏光芒,這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太過為難了。


    如今他擺脫了鉗製,正要光芒大盛的時候,又遇到一大群優秀的師兄,把他比的一如來自鄉下的無知小子。有好幾次他都表現出來一些自卑和苦惱,幸而自己及時發現,加以引導才使得他沒有鑽牛角尖,不過自此之後,他對自己的要求卻越發嚴格,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這也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可是生存在那個家裏,她也不能讓白慕辰成為溫室裏不知人間疾苦的花朵,經不起事兒的孩子,如何承擔國公府的重擔。慕辰必須變得優秀,必須要強大,因為他不能永遠躲在自己的羽翼下。她一方麵希望他一世無憂,一方麵卻又逼迫白慕辰快速成長,這一種矛盾的心思,大概也隻有她自己能夠明白。


    最後白慕辰凝神了片刻,終於果斷出手,竹筷在壺口轉了兩圈,進去了。雖然比不上鳳子涵和曾明熙那麽簡潔利落,但好歹是進了,鳳之沐比自己進了還要激動地歡唿了起來,他是真心喜歡白慕辰這個小師弟的。


    白慕辰對他笑了一下,轉身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發現她的眼裏亮晶晶的,雖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為自己喝彩,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姐姐的喜悅,那仿佛是以母親的姿態為自己的孩子成長而展現出來的欣慰和感慨。


    他有時候覺得,姐姐就和母親一樣,雖然她也不過比自己大三歲,但那樣的感覺卻如此真實,大概長姐如母,便是如此吧。


    白慕辰對白木槿有幾分羞澀地笑了一下,就轉身坐到了鳳之沐的身邊,態度鎮定的不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淡然從容,臉上掛著微不可查的笑意。


    白木槿在想,如果辰兒長大了,也該是個翩翩兒郎,擁有許多女子欽慕的眼光,前世他所不曾經曆的未來,今生一定要好好地還給他。


    記憶仿佛又迴到了前世,她的迅哥兒,若也有來生該有多好,不必死在那個惡毒畜生手裏,不必躺在冰冷的地上,不必獨自麵對那不知該有多黑暗寂寞的黃泉路。她的心仿佛被人死死攥住了一般疼痛難忍,若不是顧及這裏有人在看,她怕自己真會忍不住痛哭失聲。


    指甲掐進自己的手心,借著肉體的疼痛,衝淡心裏的痛。心裏默念著,迅哥兒,等等娘親,等我為你報仇雪恨,等我將所有迫害過我們的人一一推進深淵,娘親就來找你,陪你一起走過那黑暗無邊的世界。我的迅哥兒,你一定要等著娘親啊!


    陸青雲投完,就輪到了白木槿,所有人的目光朝向她,卻發現這個少女不知為何周身竟籠罩著一股霧氣一般,將自己隔絕在了眾人之外。甚至都能看到那淡淡霧氣中,繚繞著的傷痛,那是一種怎樣徹骨的寒涼,竟像是會化成實質一般,湧出身體。


    “槿兒……槿兒……”陸菲媛害怕地推了推她,喊著白木槿的小名,她在害怕,這一刻她幾乎覺得白木槿就要將自己封鎖在某個誰也靠近不了的黑暗裏,然後消失在她的麵前。那種深深的傷痛,就連一向並不敏感的她都覺察到了。


    白木槿被喚迴了神誌,隻有一瞬間的迷茫,便恢複了理智。她發現所有人都用迷惑的眼神看著她,而白慕辰和陸菲媛都一副極擔憂和害怕的表情,陸菲媛抓著她的手,甚至都涼涼的。


    白木槿才知道自己剛剛沉入痛苦的迴憶中,不自覺地感染了周圍人,短暫的懊惱之後,便又露出了一貫的溫暖笑容,仿佛剛剛那個滿身冷寒和傷痛的人,不過是別人的錯覺。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責道:“一不小心竟然走神了,真該打,讓表姐擔心了,是不是輪到我了?”


    陸菲媛見她恢複了常態,仍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道:“槿兒你沒事兒吧?若是不舒服,咱們不玩了,我送你去休息!”


    白木槿搖搖頭,笑嘻嘻地道:“哪有啊,不過是想事情想的走神了,好著呢!”


    陸菲媛又上下細細打量了一遍白木槿,發現她真的再沒有絲毫不妥,才詫異地放開了她。隻是心裏仍然疑惑,白木槿剛剛到底是怎麽了?


    這個疑惑其實每個人都有,隻是沒有人會傻到問出口。白木槿抓住投壺的竹筷,看著前方,她在拿捏分寸,如何不著痕跡地投偏,又不至於淪為最後一名。


    可是她剛剛走神的時間,曾明月和陸菲媛都投過了,陸青雲是投中了,這毫無疑問,可是這倆丫頭到底投得如何,她卻沒有印象。


    不可以投進去,但也不能離得太遠,又不能讓人看出來她是故意投不進,在這一群人精麵前耍詐,實在有些為難她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平息自己的緊張,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個不停搖擺的壺,一副要將壺壁看穿的樣子。


    眾人因著還在疑惑之中,所以對白木槿的一舉一動反而更加關注了起來,白木槿自然注意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那些幾乎要讓她坐立不安的目光,卻絲毫沒有辦法阻止。


    隻能靠著自己最大的自控力來掌控自己的動作和表情,不露出破綻,動作略顯生疏和僵硬,仿佛全神貫注,其實不知分散了多少注意力在別的事情上麵。


    手臂抬起,筷子舉到了腦後,似乎準備全力投擲,白慕辰也跟著緊張起來,生怕姐姐投偏被罰。


    可是就在白木槿投射的一瞬間,卻覺得胳膊肘一麻,筷子脫手而去,根本無法控製力道,然後就見那筷子和壺本根是南轅北轍。


    不用知道陸菲媛和曾明月的投射如何,她也明白自己輸了,這兩個人雖然無法向那些懂武功的人一樣精準,但都是玩慣了投壺的,再差也不會像自己這樣完全脫靶,絲毫不沾。


    白慕辰沮喪又擔憂地看著姐姐,卻換來她無所謂地一笑,不過是罰三杯酒,又不是天塌了。


    唯一讓她在意的是,剛剛究竟是誰出手搗亂,看了看自己的手肘,有一點難以察覺的水漬,這個人的功力可夠深厚的,竟然用水擊打了她的手肘麻穴,使得她失去對筷子的掌控。


    目光不經意地瞄過這些人,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可是憑著自己的判斷,此人不是鳳子涵就是鳳九卿,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出手。雖然陸青雲和曾明熙可能也有這樣的能力,卻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要讓她輸。


    鳳子涵討厭她,想她出醜。鳳九卿則是莫名其妙,總是做些令她都摸不著頭腦的事情,所以她無法判斷是誰動的手。


    “白姐姐,你怎麽這樣啊,是不是故意的?”鳳之沐哭喪著臉看著她,本來自己是最差的,因為曾明月和陸菲媛在自家兄長的幫助下都進了,隻有白木槿竟然投了個不著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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