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這人應該是叫瑉宇,至於姓什麽,我一時還真是記不起。


    ann和瑉宇幫我拎著大包小包走遠之後,隔壁病床的法國產婦拉住我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說平日裏常和ann見麵的,就是這個男人。


    我聽得有些奇怪,我和瑉宇並不熟識,他顯然不是特地來看我的,十有八九,是因為有什麽公事要和ann討論,所以才會三番兩次地趕來,畢竟ann在醫院陪我的時間太多,去雜誌社的時間太少,再這麽下去,恐怕連主編都要親自來請她迴去了。


    用ann的話說,我一個女人在異國他鄉生孩子不容易,我走的路,她也走過,太能體會其中的酸甜苦辣,所以才會忍不住想要對我好點,就好像是在幫當年的自己。


    這話聽得我心中微暖,隻是如今的我,實在不太容易去全然信任一個人。


    連李姐這個認識了好幾年的同事,都能那麽坦然地在我麵前說謊,更不用說ann這個僅僅認識了幾個月的朋友……


    做完月子不久,ann就帶著我去了一趟意大利,她家裏有一個保姆,專門請了帶孩子的,我正好能把梓南放在她家,請保姆多帶一個人。


    ann生的是個女兒,中法混血,長著一頭棕色的短卷發,大眼睛,尖下巴,看起來古靈精怪的。


    她對梓南這個弟弟很是好奇,圍著嬰兒車,又是親臉頰,又是玩手指,仿佛得了一個了不得的新玩具。


    梓南並不怕生,無論誰抱都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很好奇的樣子,絲毫沒有恐懼和膽怯,也不知究竟是像誰……


    幫雜誌社聯係完意大利的模特之後,ann和我又迴到了法國,那邊暫時沒有適合我的工作,我在國內的資曆,並不受這邊雜誌社的認可。


    “別擔心,實在不行就和我一起去采景,學個兩年,你就能成為一個不錯的攝影師。”ann開口安慰。


    我點頭答應下來,暫時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養家糊口。


    餐廳端盤子的工作,我在生孩子之前就已經辭掉,老板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不可能再雇用我。而雜誌這邊,每天的事情並不多,薪水也很微薄,我一個人倒是勉強夠用,可現在多了梓南,顯然是不夠的……


    攝助這個工作,我在柯丞的時候也算是做過,那時候,攝影師是管美妮,後來有了何芹這個攝助之後,管美妮就極少叫我扛東西了。


    “好,我試試吧。”我點頭答應下來。


    “我還以為你生了孩子之後能長胖幾斤,哪曉得居然還是這麽瘦胳膊瘦腿的,說實在的,以你現在的體型,做這種體力活兒,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ann笑著打量我。


    她向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算是個直腸子的人,這也是我一直沒法對她存太多疑心的原因。


    “離出去采景還有一個多月,我趁著一個多月多吃點、長胖些就是了。”我也笑道。


    “那你可得努力了,為了今後的工作,為了梓南的口糧。”ann朝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總是亮得出奇,若忽略眼角的細紋,活像個二十左右的小姑娘。


    迴到出租屋沒幾天,魏然忽然打電話過來,說葉溪不僅涉嫌綁架,還涉嫌賄賂醫生偽造精神病證明,唆使靳默函和許安安行兇。審訊過程中,她自殺未遂,被送到醫院,現在正在急救,急救過程中叫了好幾次我的名字。


    說來也是奇怪,我分明是她的仇人,她卻叫著我的名字……


    魏然一開始還不知道我已經出國,屢次打我手機無法接通後,從何芹口中得知我已經不在國內。何芹把我的新號碼告訴了他,他這才聯係上了我。


    “我說怎麽大半年的不見人,原來你是去法國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沒做好和葉溪見麵的準備,所以才遲遲沒有出現……”他道。


    之前我曾拜托他安排我和葉溪見一麵,似乎是有事情想向葉溪求證,至於究竟是些什麽事,我現在有些想不起了。往事已經隔得很遠,不去想就慢慢地模糊起來,可能再過個一陣,就真的再也記不清了。


    又在家休養了一個月,ann給我帶來一張機票,要我收拾行李,準備出去采景。


    說是采景,不如說是修行,我將行李減得少之又少,一路上卻還是累僵了手臂。


    我把梓南帶在了身邊,ann把女兒也帶在了身邊,兩個女人、兩個孩子,這個組合實在不適合東奔西走,好在我們的隊伍裏還有一個ann高價請來的保姆,爬山的時候,有保姆在山腳的賓館幫我們帶孩子,倒也安心不少。


    ann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最美的景色往往藏在最危險的地方,隻是可惜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了,太惜命,既惜自己的命,也惜孩子的未來,太過危險的地方根本不會涉足。


    長途跋涉地迴到賓館,抱著梓南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深刻。


    這世上,有個小小的嬰兒已經永遠地和我關聯起來,出門在外的時候,我時常怕再也見不到他,哪怕在迴來之後,也總忍不住要多往嬰兒床裏看上幾眼,生怕梓南有任何意外……


    一次,花了七天的時間從大峽穀迴來,睡慣了帳篷的我倆,躺在賓館的大床上,居然輾轉反側地失了眠。


    雖然困到了極致,但那床太柔軟,太舒服,看著梓南靜靜安睡的小模樣,居然讓我有種不想輕易睡著的衝動。


    之前我總是沾床就睡,那天卻鬼使神差地瞧了梓南好一會兒,他睡著的時候和那個人何其相似,甚至睫毛微顫的模樣,都那麽的像……


    我原以為事情越多,生活越充實,就越不容易迴憶從前,哪曉得累得出奇的時候,反而更容易懷疑片刻的舒緩和安穩,更容易記起那些不願記起的東西。


    在ann架起鏡頭,靜靜等待捕獲霞光的時候,或是遠遠地瞧見一隻猛虎經過,屏息等待它走到畫麵中的片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被拉得無比的漫長,在這種漫長中,有個人的影子總會時不時跳出我的腦海,怎麽也抹不去。


    我常常會想他此時此刻究竟在做些什麽,他的世界似乎已經全然和我無關,可有些東西輕而易舉就能以往,有些東西怎麽也無法拋之腦後,時間一久,居然越釀越濃。


    漸漸地我也開始學著用各種鏡頭,學著構圖和捕捉光線,學著像ann一樣,把看起來平凡無奇的景色拍出妙趣橫生的效果,把看起來驚為天人的景色,拍得令人汗毛豎立,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禪意……


    ann在國際上的名氣並不大,可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和她在一起幾個月後,我漸漸地也能拍出不錯的照片,有的甚至得以刊登在二三線雜誌的封麵。


    這筆錢,加上給ann當攝助的工資,讓我銀行卡裏終於有了為數不多的存款。


    ann說風景攝影賺錢不多,要我和瑉宇學習人像攝影,隻不過人物攝影容易讓人感到煩躁,尤其,是在模特不配合或者不在狀態的時候,風景攝影卻正好相反,仿佛修行一般可以修身養性。


    在結束這次行程返迴法國的時候,瑉宇親自開車到機場來接我們,他看向ann的眼神明顯帶著一絲別樣的情緒,那模樣仿佛終於見到了分別很久的戀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時光說他還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是秦小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是秦小缺並收藏時光說他還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