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改日定要登門拜訪了,我手笨,指頭上的活計不太清楚,繡出來的鴛鴦看著像呆頭鵝,牡丹花月季花,繡出來的顏色更是混雜不清。正該尋個高師指點指點。”商琴心裏明白自己跟毓秀郡主成不了好友,再逢施佳,便覺在施佳出嫁前跟她相伴幾日也好。


    施佳笑道:“我手上的針線也就湊合罷了,不敢胡亂指點你。”說著話,因滿心裏都記掛著傅驚鴻一事,便又拐了彎說:“你可知道謝家已經被錦衣衛看著了?據說,謝老爺、謝大爺都被錦衣衛從江南提迴來了。謝家的官司牽扯甚遠,不獨是謝家一個,還有安南伯府等幾十家京城內外的官員都牽扯其中,還有不知怎地又傳出蘇州薛家的官司也要翻案,林林總總,據說足足要兩三年這謝家的官司才能塵埃落定。”


    商琴聞言道:“若是兩三年就能審理清楚才好。”


    施佳悵然地悠悠說道:“淩郡王協理,淩郡王又不是隻辦這一樣差的人,驚鴻哥哥少不得要跟著忙上兩三年,兩三年後,我已二十多了。”


    商琴捧起茶盞,有心提醒施佳:“施姐姐,我也十二了,又不是親生兄妹,不好多見。隻怕心有餘力不足。”


    施佳笑道:“隻要你有心就好,他待你這麽好,你們之間總會每常捎話的,你多勸勸他,他聽得多了,自然會迴心轉意。”


    ☆、44春心錯付


    商琴一時不知道是自己見的人少,還是自己的模樣實在太像個小女孩,竟是一點都不能叫施佳警惕起來。


    “這是我閑來無事做的點心……”


    “多謝施姐姐。”商琴看向施佳帶過來的食盒,見裏頭放著兩盤子精致的小點心,仔細看了看,才看出是馬蹄做的。


    “這一盤送給琴妹妹,這一盤,勞煩你轉交給驚鴻哥哥。做的不好,請琴妹妹不要笑話。”施佳隻將一盤子拿出來,另一盤子略叫商琴看過,又將蓋子蓋上。


    “……”商琴見此,反倒不好去吃了,將跟施佳交朋友的心死了一半,隻是笑。


    “你這裏怎這麽多的珠子?自己攢花戴?”施佳終於將話從傅驚鴻身上移開。


    商琴略笑了笑,一時沒了再跟她說話的心思。


    施佳看商琴臉色淡淡的,調笑道:“琴妹妹莫不是看我隻拿出一盤子就生氣了?放心吧,日後有的是呢。”


    商琴笑道:“我哪裏那般孩子氣,是答應了幾府的老太太給她們攢珠子,如今珠子好不容易從鵝肚子裏弄出來,肮髒了,當著施姐姐的麵又不好用。”


    施佳再如何開朗也聽出商琴送客的意思,忙起身道:“是我耽誤妹妹的功夫了,妹妹先忙著,叫丫頭給我你的鞋樣子,我替你做一雙鞋。”


    “不用了。”商琴道。


    施佳笑道:“你跟我不必客氣,全將我當你姐姐就是。”


    “若是當嫂子更好。”施佳的小丫頭惠兒打趣道。


    施佳啐了惠兒一口,卻沒動怒。


    商琴再三推辭,奈何施佳盛情難難卻,隻能將鞋樣子給她,給過了鞋樣子,施佳看商琴這邊太素淨,又指點了碧闌、朱軒兩句,叫她們將東西擺上。


    好容易將施佳送走了,朱軒笑道:“這位施姑娘也太盼望著嫁給傅公子了,真難為她了。”


    碧闌嗔道:“什麽難為不難為的,我看她是已經將自己看成姑娘的嫂子來了,竟來這邊指手畫腳。虧得姑太太今日不在,看姑太太在了,她還敢不敢在姑娘麵前說什麽嫁人的話。”


    商琴交握著手伸懶腰,疑心是除了跟商娘子、商大姑沒跟旁人這麽親密,竟是也怕了施佳的攻勢,忽地聞到一股子香味,便問:“什麽味道?”


    碧闌笑道:“我沒吃過那什麽知了龜,聽廚房裏的嫂子說這又叫知了猴,就叫她先給我煎了幾隻。”


    朱軒道:“好沒臉沒皮的東西,姑娘沒吃,你就先吃上了。”


    “……沒事,我不吃那東西。”商琴說道,手上依舊趕著將珠子攢起來,聽見脆脆的響聲,見碧闌在吃金燦燦的東西,惹得朱軒等小丫頭一起去搶。


    扭頭又看見施佳留下來的點心,商琴便對碧闌道:“等吃了東西,趕緊將施姐姐送的東西給驚鴻哥哥送去。”


    碧闌含含糊糊地答應了。


    商琴看她那饞貓樣,不覺笑了,又見翠環軒將早先她畫的白鵝樣子的銀墜子、金墜子用模子造出來給她送來了,瞧見那拇指大的小鵝形態各異,十分可愛,便挑了兩副金的,兩副銀的送給毓秀郡主,又送了一對金的給施佳,其他的給了碧闌等人一人一副,另外打聽傅振鵬要娶的是哪個,又叫人送了兩副過去。


    一下午各處得了東西的人又紛紛迴禮,其中因靖郡王新近春風得意連帶著水漲船高的毓秀郡主竟是送來了一匣子宮製的珍珠小發夾,其他人也送了旁的東西。


    晚飯後,忽地聽說傅驚鴻來了,商琴一愣,就叫去請,因她飯後洗了頭發,頭發才幹,便有些慌忙地去梳頭發,草草地將頭發在頭上綰了兩個環。


    傅驚鴻見商琴就這麽出來,微微一愣,暗道上次在樹林裏看著還像個大姑娘,這次又顯小了,“何必那樣客氣,我送了東西過來,你就立時送了東西過去。”


    商琴看向碧闌,碧闌忙掩口失聲道:“哎呀,我忘了說是施姑娘送的了。”


    商琴訕笑道:“不是我送的東西。”


    傅驚鴻道:“原來如此,施姑娘竟是來找你了?”


    商琴請傅驚鴻在廊下坐下,叫碧闌斷了茶水來,見白鵝就臥在台階下,交握著手道:“怪別扭的,她叫我替她說好話。我是盼著她好你也好的,可是要我促成你們……”


    傅驚鴻看商琴的為難模樣,不覺笑了,“我跟施家老爺說了兩次,奈何施家老爺死心眼地也認定了我將施姑娘救出來,施姑娘就當是我的人了。”


    商琴微微咬住嘴唇,低頭道:“她是個有韌勁的人,你要是不勉強……”


    “教書先生家的那小子竟是打小不學好的,我叫人跟了他一日,竟看見才十三歲的人沒事愛趴在牆頭上看人家女人。”傅驚鴻不屑道,“我已經跟商家老太爺說過了,這樣的人要不得。”


    商琴訝異地抬頭,見碧闌、朱軒幾個都各幹各的去,先有些責怪碧闌幾個不懂事,隨後頗有些了然,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跟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在一起能出什麽事,這男人還是將小丫頭養大的,“……你說,我們如今是不見好,還是單做兄妹好,還是……”


    傅驚鴻等了半日,聽不到商琴說什麽還是,於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小丫頭片子,自然是做兄妹了,在誰眼中咱們不是兄妹?你不知道,謝大奶奶先費盡心思要找什麽六皇子,又求靖郡王說情,後來又鬧著攀扯你,也不知道她怨恨你什麽,竟是鬧著要‘撥亂反正’。幸虧靖郡王要顯示自己是將才,隻撿著要緊的事處置,並不過問這些。”


    商琴將傅驚鴻的手拍開,心知如今這地步,兩人不能不見了,笑道:“誰知道她怨恨什麽,娘親當初抱著我被她拋下,她還要怨恨娘親弄丟了我呢。大抵是這會子誰沒站在她身邊,誰就是她的敵人吧。。”


    傅驚鴻道:“你放心,靖郡王這次是要辦事給皇帝看的,他不會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能心存僥幸,若是他告訴雪豔呢?”商琴有些遲疑。


    傅驚鴻心想也是,又將手臂撐在欄杆上,低聲道:“你換上件舊衣裳,穿上靴子,我帶你去摸知了龜去。”


    “當真去?可還有其他人也去?”商琴問。


    傅驚鴻道:“不過是淩郡王、淩王妃還有振鵬我們幾個罷了。”


    “怎麽淩郡王、淩王妃也去?”商琴訝異了。


    傅驚鴻道:“太後有些微恙,太醫說那夏蟲對太後的身子有補益,眼看夏天就快過去了,皇上發話說閑著的人去抓一抓,這才是真孝心,比抄佛經強多了。”


    “淩郡王也閑著?”商琴又問。


    “皇上點名說淩郡王最閑,據說當著幾個王爺的麵特特稱讚了靖郡王、罵了淩郡王。這可不,淩郡王奉旨領著一群皇孫侄子給太後抓知了龜去。”傅驚鴻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為淩郡王擔憂的意思也沒有,竟然是低聲嗤嗤地笑。


    天心難測,商琴不大懂得這其中的彎彎道道,隱隱覺得皇帝在捧殺靖郡王,對淩郡王倒是跟逗小兒子一樣逗著他玩。


    傅驚鴻見商琴不解,便道:“如今是靖郡王主審,淩郡王、平清王輔助。靖郡主一心邀功,又想借此打壓一些人拉攏一些人。平清王雖猜到皇帝對靖郡王的心思,但又怕自己的人被打壓,又怕靖郡王盛名太高,將來就連皇帝也壓抑不住。他們兩位王爺鬧得高興,淩郡王攪和過去反而不好。”


    “這麽些人,我就不去了吧。”商琴推辭說。


    傅驚鴻道:“恰是因人多才叫你去,因這不是什麽正經的差事,又不是大場麵,帶了你過去才不顯得貿然。你去認識了淩王妃豈不好?”


    商琴笑道:“我正想認識淩王妃呢,今兒得了金銀小鵝,正好送她幾隻。”


    “依舊挽這個雙環髻去,顯得年紀小一些,旁人也會多讓著你。此外,迴頭我給你一張人名,你上輩子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多少知道一些事,你寫給我看,如此我行事也有個避諱。”傅驚鴻一心要引著商琴出去走一走。


    商琴早覺不能補償傅驚鴻的救命之恩,因此聽他說,隻能答應了,果然換了一身舊衣裳,又有意將自己打扮得稚嫩青澀,頭上隻戴了兩個發釘,發呆的時候當真顯得天真爛漫。


    傅驚鴻見商琴穿了一身半舊的桃紅衣裳,不覺微微晃神,又叫碧闌也換了衣裳,便領著她們跟隔壁等著傅振鵬匯合,商琴、碧闌坐轎子,傅振鵬、傅驚鴻坐轎子,四人向落花巷子外走,路過施家,傅振鵬問:“既然帶了琴兒去,不如再請了施姑娘去?”


    傅驚鴻道:“早與你說過了,我跟施姑娘斷然沒有可能。你何苦指點她去找琴兒?”


    傅振鵬笑道:“我看她一片癡心,又是不管妻妾都不計較要跟著你的。”如此自然是傅驚鴻占了便宜。


    “若她果然不計較,且叫她慢慢等著,等我娶妻了,再來納她。這麽著無孔不入,叫你們交口稱讚她,反口說我鐵石心腸,果然像是不計較的模樣?誰家的妾要敢這麽著,早被打斷腿送到山裏去了。”傅驚鴻冷笑連連。


    傅振鵬道:“罷罷,竟是我錯了。我們都以為你在秦淮河上救她是看上她了,不過為了些旁的顧忌才不肯要她。因此才兩次三番勸說你,不然,誰肯多嘴替她說好話?”


    傅驚鴻低聲道:“說好了咱們一起謀劃謀劃如何進言勸淩郡王上請旨借著謝蘊一事清查江南鹽政的。一心一意做好咱們的事就夠了,你難道不知道施姑娘的父親雖平凡,卻沒什麽職務,正想借著咱們攀附淩郡王嗎?她父親雖是清白的,但行事有些偏頗,不是個能夠與人共事的人,少不得將來還要出事,你我都躲著他一些。”


    傅振鵬原不過是個書童,早先萬萬沒料到自己會成為淩郡王的座上賓,因此對傅驚鴻言聽計從,此時聽傅驚鴻不單是不喜施佳,還有怕被施佳父親牽連的疑慮,忙道:“是我想偏了,隻覺得是給你牽紅線,竟忘了還有他們一家呢。”


    ☆、45恍如隔世


    既然是給太後去抓,定然不能去尋常的林子裏,商琴終於登入了淩王府的大門,卻見來的人裏頭也有個她認識的,那就是溫延棋。


    溫延棋晃悠悠地向商琴走來,打量她半天,笑道:“這樣的打扮好,顯得年輕。”


    “她才幾歲的人,竟還要顯得年輕?”忽地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卻見一個也才二十一二歲的男子過來,隻見那男子麵容生得極好,劍眉鳳眼,當得上是豐神俊逸,此時也是一身半舊的布衣,偏上那布衣穿在他身上,竟然也顯露出幾分換璞歸真的貴氣。


    淩郡王身邊站著一個用帕子包著頭的女人,也是夫唱婦隨地穿著布衣布鞋,這女子雖容貌不甚出眾,但勝在文雅和藹。


    “都來了?那就走吧。”淩郡王並不廢話,見時辰差不多就要走。


    傅驚鴻領著商琴上前,笑道:“王爺、王妃,這是小妹。”


    淩王妃笑道:“早準備好見麵禮了,今日才能得見。”一個眼神,示意身邊婢女去取見麵禮給商琴。


    商琴忙將一個匣子奉上,“迴王妃,這是我自己畫的小鵝,叫人打成的墜子,王妃不嫌棄,拿去送人玩。”餘光掃到淩王妃身邊婢女身上,微微一怔,衝那婢女甜甜一笑。


    淩王妃待人接過匣子,見裏頭是十副小喬玲瓏的小鵝墜子,便道:“這個新鮮的很,叫人拿去給小姑娘串手鏈、項鏈正好。”


    “若要做手鏈,不如配上大小不一的珍珠,用打得略粗一些的銀鏈子串上,做成兩層的戴。”商琴笑道。


    淩王妃道:“你竟這樣懂這個。”


    商琴道:“迴王妃,民女如今在替人畫首飾樣子,安南太妃、毓秀郡主那邊都有我幫著畫,再叫翠環閣打造的東西。”


    “既然你會弄,為什麽不開了鋪子自己做?”淩王妃好奇道。


    “不敢請了翠環閣、琳琅軒的買賣,開鋪子隻能等過幾年再說。”


    淩王妃笑道:“我忘了這傾軋之事是哪裏都少不得的。先叫翠環閣將你說的手鏈弄出來,聽你說的式樣想來活潑得很,做出來送給小孩兒玩吧。既然你是做這個的,送你兩個金錁子不如送你一袋子水晶石。”說完,叫人換了見麵禮,因傅驚鴻的緣故,十分照顧商琴,看淩郡王催促,便領著商琴上了馬車,才出了門,便聽外頭人說:“被傅先生救過的施姑娘聽說這兩日王爺、王妃要去抓知了猴,她說這種東西吃的樹枝不同,藥性也不一樣。她知道有一家的果子林裏這種東西最多,若是抓來治病最是極好。”


    淩王妃笑道:“施姑娘果然無所不通。該叫她也去玩一玩,請了她來吧。”轉而對商琴道:“我們今日要去的是楊樹林,皇上給的差事細致的很,要將不同樹上的知了龜分開了送進宮。”


    商琴徹底明白了皇帝給這差事就是為了支開淩郡王的,微微揚起眉毛。


    不一時,施佳便也被請上了淩王妃的馬車,施佳先見過淩王妃,隨後對商琴嗔道:“琴妹妹也不叫我一聲。”


    商琴道:“我是被哥哥順便帶來的,不敢擅自做出去請姐姐。”料到施佳該是看她收了一壇子東西就去打聽淩王府的事了,斜簽著身子坐著,聽施佳跟淩王妃說話。


    施佳也不常見淩王妃,是以難得一次機會,便跟淩王妃說起江南的景致。


    商琴默默聽著,等車子停下,車外的仆婦掀起簾子,便先請淩王妃出去,瞧見外頭淩王爺親自來接淩王妃,微微有些詫異。


    傅驚鴻見施佳也過來了,並沒有說什麽話,隻背著兩個細口大肚子的筐,對商琴道:“琴兒跟著我來。”


    商琴原是想跟淩王妃的,卻見今夜恰是十五月圓之夜,月色正好,又聽楊樹林中樹葉瑟瑟,淩王爺兩口子早拿著火把走遠了,“哎。”


    “琴妹妹還是跟我一處吧,我們兩個姑娘家在一起,也能彼此照應。”施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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